有道理,况且白天还要去回春堂帮忙,更加没空写了。
按照他先前给出的意见,她思索片刻,重新写了一篇。
这次写了厚厚一沓,贺枢捧着慢慢看。
一时间闲了下来,江望榆挠挠手心,见他还在看,干脆抽了张新的宣纸,画出一个圆圈,往上面添画纹路。
字数比第一篇多,她花的心思也多了不少,写的自然比最开始的好。
“再改一下这几个地方……”贺枢抬头看她,将要出口的话顿住,“你在画什么?”
“啊?”
她下意识盖住纸,想了想,又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毕竟之前两人一起去了玲珑阁,她下单子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
“在画手镯。”
“是送给孟大夫?”贺枢猜测,“你昨天去玲珑阁就是为了定做手镯?”
昨天实际是
帮兄长去玲珑阁下单定做首饰,江望榆只能应声:“对。”
只有墨水,没有其他颜料,她画的略显简单,三两道简单的花纹,还特意注明是什么纹路。
贺枢看了一眼,视线往旁边一偏,落在那支发簪,打量簪子的式样,沉默片刻,缓声问:“这支发簪也是送给孟大夫吗?”
簪子画的简洁,比通常女子用的更长些,如果细看,能看出是男子惯用的式样。
江望榆盯着那支簪子,不免懊恼自己为什么顺手就画出来了,总不能真的说是送给孟含月。
“另外送给别人。”
“是吗?”贺枢轻声反问一句,“你想送给哪位男子?”
第57章 兄长痊愈复明的希望越来越……
答案是给自家兄长。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直接说, 江望榆思索该如何圆过这个谎,又听到他问:“那人对你很重要?”
贺枢轻轻划过纸上的簪子,停在簪头简约的竹纹。
“……很重要。”她下意识回答, 悄悄抬眸看他,视线停在他的头顶, 斟酌地开口, “要不我再去一趟玲珑阁, 也给你定做一支簪子?”
看来原本不是送给他的。
贺枢闭了闭眼,追问:“你想送给谁?”
他为什么如此执着?
江望榆看看簪子,再看看他指点自己写的文章,含糊其辞:“送给我自己。”
贺枢看向她的发顶, 只是一根普通发簪,素净得没有任何花纹, 她为何要花费这么多心思给自己定做一支男子式样的发簪……等等。
这个“自己”真正指的应该是江朔华。
还有她当初说每两天一次敷药的人, 应该也是江朔华。
贺枢轻咳一声, 偏首避开她的目光,展开文章, “这篇写的不错,你重新誊写一遍, 今天初八, 四天之后,你和钦天监的其他人一起交上去。”
见他不问了,江望榆自然不会再提,连忙应道:“好。”
今天来找她主要就是为了这篇文章,贺枢整理一下桌面,准备起身离开,眼角余光瞥见她还拿着毛笔, 对着画纸的发簪拧眉思索。
“已经很晚了,你不打算休息吗?”
“应该刚过子时正。”她估摸时刻,“我还不觉得困,再画几笔。”
在簪子画了两笔,又在手镯上添了两笔,江望榆一手捏住毛笔,一手托住下巴,盯着画纸看了会儿,忽然看向对面的人。
他单手支在下颌,呼吸平稳,闭着眼睛,烛光晃过他漂亮的眉间,睫毛浓密纤长,隐约在眼底投落一层阴影。
夜里在观星台值守,白天还要万寿宫当差,今天又特意指点她写文章,忙到这么晚。
江望榆心里过意不去,拿起榻边的薄被,轻手轻脚地走到对面,缓缓披在他的身上。
见他没有被吵醒,她轻手轻脚地坐回榻边,将桌边的灯移到榻尾,光线不佳,她不打算看书,在心里默默背诵《礼记》中的月令篇。
四下无声,屋外时不时地刮起一阵秋风,从门缝溜进来,烛火摇晃得越发厉害。
“啪”的一声,一粒灯花炸响。
江望榆背书的思绪一顿,听见后边轻微的窸窣声,扭头看去。
“我刚才……”贺枢捏捏眉心,“睡着了?”
“嗯,你最近很忙吗?”
“还好。”
韦谦彦一派最近有不少小动作,跟郑仁远那一派的人互相使绊子,还有站在中间观望不掺和的,桩桩件件的事情都由锦衣卫记录在案。
贺枢习惯性思索后面的安排,随即笑笑:“现在大概什么时辰了?”
“我去外面看看。”江望榆推门出去,夜里秋风更凉,上弦月已经落下,辨认一会儿,猜测道,“大概快到子时末了。”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贺枢走出屋,“你早点休息。”
一丝困意涌上来,她掩嘴轻轻打了哈欠,点点头,送他离开角院,关门回屋。
贺枢见她锁紧院门,提灯往回走。
“陛下。”
曹平等了大半夜,终于等到天子回到万寿宫,悄悄打量一眼,确定没有任何异常,提了大半夜的心终于安稳落地。
“陛下是否现在安寝?”
之前在角院小憩片刻,贺枢一时间困意不浓,见曹平面带几分倦色,点了点头。
*
夜里睡得比平时迟了半个时辰,江望榆仍在往常的时辰醒来,稍作收拾,离开西苑,直奔回春堂。
孟含月醒的比她更早,开门的时候,穿着一身窄袖圆领短褐,戴着灰色头巾,头发全部挽在里面。
“孟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烧火熬洗澡水。”孟含月扎紧头巾,“要给初一蒸药浴,得先烧热水。”
她当即捋起袖子,“我来帮忙。”
花了近半个时辰,江望榆烧开一大锅热水,提着木桶走进耳房,倒进浴桶。
孟郎中端起簸箕,上面满满当当地装着草药,旁边还放着两个一样的簸箕,他依次有序将草药倒进,又往里面倒了三瓶药粉。
热气腾腾,清澈的热水逐渐变成浅棕色,浓郁的苦药味飘在空气中。
她为兄长脱掉上衣,只穿着一条深色裤子,试探水温适宜后,扶着他坐进浴桶。
药水浮在他的胸口位置,江朔华的脸色慢慢变红,依照孟郎中的话语,调匀呼吸。
孟郎中握住他的手腕诊脉,“月儿,施针。”
孟含月展开布卷,上面银针寒光湛湛,捏住一枚银针,准确无误扎进穴位,眨眼的工夫,江朔华上半身及头顶扎满银针。
江望榆不敢出声打扰,站在耳房门口,眼睛紧紧盯着兄长,耳朵竖得老高,生怕错过孟郎中的任何吩咐。
药浴一直泡到午时初,几人的额头冒出一层汗水。
江朔华脸上红晕未消,跨进另一个浴桶,洗掉身上的药渍,在江望榆的帮助下,换了身干净衣裳。
“药浴每天上午泡两个时辰,一直泡六天。”孟郎中说,“下午继续施针,晚上休息,按时喝药,所以这几天要辛苦你来医馆帮忙。”
江望榆认真记在心里:“不辛苦,我出宫就过来。”
“午饭做好了。”董氏敲了敲门,“吃饭吧。”
用过午饭,江朔华喝了一碗药,歇到未时正,孟郎中带着孟含月,继续为他施针。
江望榆时不时在旁边打下手,待到申时正,稍作收拾,赶去西苑当值,等到第二天天亮,又赶往回春堂。
一连治了四天,途中偶有波澜,但整体医治进展平稳有序。
到了八月十二日,她抽空去了趟钦天监的官衙,将重新誊写的文章交到主簿厅,再匆匆赶往观星台。
“给你。”江望榆递出那卷《千金要方》,“我抄好了,你先将这卷书还回文渊阁。”
“我说了不用着急还。”贺枢有些无奈,见她眉间萦绕几分倦色,“你又熬夜抄书了?”
“没有,就是比平常晚睡半个时辰。”
白天要去回春堂帮忙,不得空,孟郎中和孟含月也忙着给江朔华治眼睛,她只能见缝插针地帮忙抄书。
江望榆伸手进衣袖摸索一阵,摸出一个香囊,“这个香囊给你,安神静气,你在御前当差肯定辛苦,夜里挂在床头,有益于助眠。”
香囊圆形,靛青色的底,绣了一簇绿竹,香味清淡,微带一缕苦味。
贺枢嗅闻两下,指腹擦过青色布料,鬼使神差地问:“你做的?”
“不是,我在回春堂买的。”她如实回答,勾起腰侧的香囊,“我给自己也买了一个。”
贺枢看向她的手心,同样是圆形靛青色,不过没有绣花纹,试着询问:“最近很忙?”
“嗯。”
江望榆揉揉太阳穴,微微发疼。
忙是真的忙,但每天看见孟郎中与孟含月满意自信的神情,听到说治疗情况顺利良好,兄长痊愈复明的希望越来越近,浑身疲倦顿时一扫而空。
见她眉间含笑,脚步轻快,贺枢想起命人打探到的消息,那位孟大夫的父亲于月初回京,回春堂近来屋门紧闭,院子里却时不时飘出药味。
他
心中隐有猜测,问:“文章交上去了吗?”
“今天刚刚交了。”
贺枢颔首,暗暗决定加快计划布置,面上温和笑道:“先当值。”
风平浪静地值到亥时末,贺枢提前离开观星台,一回到万寿宫,便问:“各个衙门的文章都收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