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不明白他,怎得就在自己身上执着成这样。
倒并非是她觉得自己有多差,只是若换作她,若看重的人心中没有自己,她定不会过多纠缠,这与放任旁人去践踏自己的自尊有什么区别?
她觉得裴涿邂如今头脑还不是很清醒,不想理他,只淡淡开口:“我的去留本也不重要,白日里是我不冷静,同你说了那些没必要的话,想来你如今还在气头上,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罢。”
她轻轻叹气一声,似用着哄宣穆的语气道:“你身上还有伤,先回去早些歇息罢。”
她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冷静下来,威胁也好、求饶也罢,怕是都不会让阿垣在好过多少,倒不如先将此事冷下来,如此即便是不会让阿垣现在舒服多少,最起码不会让裴涿邂临时起意对他动手。
可这番话听在裴涿邂耳中,却是敷衍又冷漠,让他觉得从心尖往外都散着凉意,即便是屋烧着的炭盆也暖不得他。
她与那瞎子的情意,是没必要的话吗?
那些让他生妒意、让他恨不逢时的情意,哪里会是没必要?分明是将他彻底排离在外,与他这个多余的人说才是没必要。
他将灯烛搁置在一旁,缓缓站起身来,月白色的寝衣非但不会让他显得温润,反倒是多了些肃冷之意,隐匿在好皮囊下的危险让她下意识后退。
只是她如今已经在床榻上,要是真退躲了,跟给他让出位置来上床有什么区别?
故而她坐在原处没动,凝望着他,似能感受到他深邃眼眸之中浸着的疯,随之呼吸都沉了几分。
果真下一瞬他便直接到了她面前,抬手便扣住她的脖颈,将她猛地拉至自己面前。
苏容妘忙挥手挣扎着,胡乱去拍他的手臂与胸膛:“放开我!”
裴涿邂不为所动,甚至另一只手去扣她的腰。
苏容妘抬腿去往他膝盖揣,但他直接顺着她的力道压过来。
苏容妘真的是气极了:“我数三个数你起来,你身上还有伤,别说我把你怎么样了我胜之不武!”
可她这番话却是换来了裴涿邂的冷笑:“你白日里为了去那瞎子身边,也没见着你对我多手下留情。”
他凑近她:“是不是还嫌弃我的血弄脏了你的手,耽误你去与那瞎子亲昵?”
苏容妘咬着牙,膝盖向上去挡他,却被他的腿轻而易举顶开。
这姿势危险的狠,她呼吸急促了几分,只是手在接近他的伤时,到底还是没能狠的下心来直接按上去。
“一口一个瞎子,你又何必说话这般难听!世上有人出生便不足,亦有人遭了痛苦才如此,你我眼能视物那是幸运,你又哪里来去嘲讽旁人的理由!”
可裴涿邂已不能去想那些,他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胜过沈岭垣的地方,尽可能将其一切都比下去,似乎是如此便能证明妘娘过去的那些年选择沈岭垣,仅仅是因为未曾遇到他。
而那些过往,也会在遇到更好的人以后,被一点点取代碾压,终有一日彻底从记忆之中消失,再不能掀起半分波浪。
裴涿邂不说话,他并未退热,这般亲近的姿势反而将他身上的温度传过来,旖旎缓和在危险之中,这叫苏容妘挣扎的更厉害。
她用力推搡着,最后寻到了机会,直接咬在了他手腕上。
裴涿邂仅是眉头微蹙,而后直接顺着吻上她的脖颈,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连着含弄上她的耳垂,便似有酥麻之感蔓上后脊。
城门失守,她只能松开,费力缩着肩膀妄图抗拒他。
可裴涿邂在她耳边低低笑了起来,微微起身,墨色的眸子在黑暗之中闪烁深幽的光:“可惜那人瞎了眼睛,看不见你这副模样。”
他指尖在她腰间作乱:“不过他那耳朵尚是好的,倒是能听听你的声音。”
苏容妘瞳眸微微发着颤,保不齐他真要如此,忙急道:“你疯了不成,我还怀着孩子!”
裴涿邂冷笑着:“又不是我的孩子,没了便没了。”
苏容妘真是被气到了,这时候他竟是连这个都不顾了。
既如此,她也不再去管什么从长计议,直接道:“你装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这是你的孩子了?”
裴涿邂盯着她,未想到她会直接戳破,但也并不意外她猜到了此事,甚至动作也未曾停下:“原来你自己还知晓,你是我孩子的母亲,我还当你真以为自己无债一身轻,可以随心红杏出墙与人私逃。”
“什么红杏出墙,假的就是假的,即便是唤的再真也真不得。”
苏容妘头发散乱,脖颈前的衣襟也被揉开:“只是有了孩子、叫了几声夫人,你还真当我是你妻子了?你八抬大轿娶回去的,是苏家嫡女,官府过了名录的庚帖上写的也是苏容婵的名字,不是我的。”
裴涿邂薄唇抿了抿,沉默一瞬才道:“这算什么事,娶你,别说是八抬大轿,十六抬也娶得,你现在将关系撇的这般干净,之前夜里缠着我要子嗣的时候,怎得不见你说你不是我的妻子?”
他笑着,在言语上占了上风,说的格外痛快:“当初你叫我夫君的时候,怕是都忘了你唤的多顺口了罢?”
第289章 她我不会放过,你也一样
床幔轻轻摇晃着,床榻上铺的褥子也挣扎出了褶皱。
数月前的事被裴涿邂这般明晃晃提起,对苏容妘来说便是让她难堪的羞辱。
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不将心中情绪露出来:“你既都知道了,便也应知晓其中原委,是,我是为了自保与苏容婵一起瞒骗了你,可事到如今你不也已经欺瞒回来了?你我之间桩桩件件凑起来,也都算是扯平了,你又何必提从前?”
裴涿邂听不得扯平二字,好似他们之间的所有羁绊都在一点点消散。
他们合该是缠裹在一起,此生都不分离才对。
“扯平?如何能算是扯平,你既知道是你欺瞒在先,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提扯平?”
他揽着她的腰,凑近她、钳制她,那足可以闯入她的危险就似抵在命门上的利刃般,让她忽略不得。
苏容妘睫羽在发颤,他们之间的呼吸混杂在一起,慌乱与怒气交织在一处,惹得她呼吸沉重胸膛都跟着起伏。
她恼了:“你怎得就跟我过不去,不去找苏容婵!”
身上动弹不得,她忍无可忍便直接抬头去撞他,额头撞在一起的时候,裴涿邂眉头紧蹙,却也仅仅是头稍稍后撤了一点。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苏容妘是用了狠力气的,没将他逼退,反而是磕的自己头晕,倒吸一口凉气后又重新枕回床榻上去。
裴涿邂生生被她给气的冷笑:“怎么,想同我一头磕死在床榻上?”
话
虽如此说,但他还是将落于她腰间的手收回,去轻触她的额头:“还知道疼?”
苏容妘心中这口气没发出去,更是既丢人又难受,晃着脑袋不让他看伤:“起开!”
裴涿邂不顾她的挣扎,探查了两下确定没肿,这才道:“苏容婵我不会放过,你也一样。”
他似是在给她选择:“你只要现在跟我说,要将那瞎子忘的干干净净,日后你们再无联系,我便不会怪你,可以将这一切都当做未曾发生过。”
可苏容妘却是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他有什么资格来怪她呢?她爱慕阿垣,想要与阿垣在一处,怎得在他口中就成了错?
只是理智在此刻攀上来,逼着她先冷静,思索一番利弊。
如今阿垣尚不知被关押在何处,他目不能视,看着腿上似也有旧疾,不管如何还是先保住他命要紧。
她将与裴涿邂继续争论的心思放一放,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先起来,让我想一想。”
她不能直接开口应承下来,既是怕裴涿邂再提什么更过分的要求,也是怕他不信自己态度的转变,到最后又要对阿垣不利。
可裴涿邂却是执拗的不起身:“就这样想。”
苏容妘咬了咬牙,心中强压着的不平与火气此刻也控制不住又泄露了一点:“好,那我不想了,我不同意,你继续压着我罢!”
她直接卸了力气,连腿都不不再用力要并拢,一副任他施为的模样。
“来罢,你想如何就如何,最好直接弄的狠一些,将我肚子里的孩子直接折腾掉罢!”
她闭上眼,干脆连脖颈都凑了上去。
裴涿邂倒是被她这副模样弄的不知如何应对,顿了一顿,这才慢慢撑起身子,可却未曾下床榻,而是侧身在她旁侧平躺下,手亦扣住她的手腕。
苏容妘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她的力气也消耗了大半,此刻没想着要起来逃走,毕竟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是裴涿邂的人,跑出了屋子也是要被带回来。
沉默的空余,裴涿邂眸色越发沉,心不受控制地悬起来,不想听她拒绝嘲讽的话。
但半响后,苏容妘却将他的话应承了下来:“可以。”
这两个字于他来说犹豫溺水之人看到了远处的浮木,却又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过去后,发现苏海市蜃楼,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他没应声,苏容妘便继续道:“不过你要放他安全离开,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但她每三日要知晓他的近况,得到他的书信确认他的安全。”
分明是答应了,可裴涿邂的面色仍旧不好看。
“怎么,那瞎子还赖上我了,我还要护他安全不成?”
苏容妘直接道:“是,反正若他出了什么事,我必定将此事记在你头上。”
裴涿邂被气笑了:“放他离开,护他周全,你莫不是当我戴绿帽子有瘾?还要收他的书信确认他安全,他一个瞎子,让他写书信给你?”
他就此便要撑起身来:“既如此便也不必这般麻烦,我这就叫人去杀了他,日后世上再无这个人。”
苏容妘瞳眸骤缩,抬手便去扯他的寝衣:“不要!”
裴涿邂身形微动,她用了力道,这般直接被扯得回身。
“怎么,舍不得?”
苏容妘咬着牙道:“好啊,好,你能轻而易举要人性命,干脆将我与他一同杀了算了!”
裴涿邂眉心猛跳,低哑的嗓音带着冷笑:“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连宣穆都不顾?”
苏容妘不管不顾,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对,我险些忘了,还有宣穆,那你将他也杀了罢,到时候我们一家是三口在下面团聚,宣穆是我带到世上的,我没能护住他,也不好将他一人留在世上,干脆也让你一起杀了助兴罢!”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苏容妘扬眸看他,“你想要如何,谁敢不从你,我护不住想护的人,做不得想做的事,但我还有一条命可以任我自己调遣,既如此死又有何惧!”
裴涿邂袖中的长指紧攥,用力到有些微发颤,已经包好的伤口在放在的折腾下又有血渗出,透过月白寝衣一点点显露出来。
屋中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裴涿邂也不说话,但苏容妘已经能感觉到他在压抑着情绪。
她不知道裴涿邂会不会真的一气之下动杀手,干脆在沉默后主动将语气稍稍放缓和了一点点,轻咳两声:“我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只是想要他平安。”
苏容妘松开拉着他衣襟的手,将头转到另一边去:“他如今什么模样你也看到了,我既不能与他后半生厮守,便只想让他好好活着,仅这一个要求你都不愿意?”
她抿了抿唇:“你不是最喜欢威胁人吗?日后他的安危系在你手上,只要你一日不对我厌烦,我便会一直留在你身边,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第290章 得寸进尺
所有的事都僵持着,搅弄在一处,等待着有人能率先退一步。
苏容妘将自己的态度摆了出来,好话坏话都已说尽,在长久的沉默后,裴涿邂终于开口:“好。”
他其实并不愿这般忍下,也不想给那人活路,可面对妘娘如此的态度,退上一步的也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