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日分明亲眼看见有蒙面人将裴苏氏带了出去,人都不见了,如今这裴府里哪还有夫人?
她等的时间越久,便越能验证她所言非虚,可她不能为了一个不在的人一直这般干等下去,尚还在心中盘算着等几个时辰合适,苏容妘便从后面出了来,学着嫡妹的声音开口道:“孟夫人怎得来了。”
孟夫人被吓的心一惊,但毕竟都是高门妇人,面上本事都是厉害的,故而只是一瞬的诧异,便掐着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盯着面前人看了看,带着面纱,瞧着分明是裴苏氏,声音也对的上,可也不知怎得,为何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
她觉得许是面纱的事,便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夫人好端端的,带什么劳什子面纱呢?”
苏容妘眸光冷了几分,心中宣泄不出的憋闷在这时候倒是有了突破口:“孟夫人管得倒是宽,我身子不适罢了。”
孟夫人似抓到了重点,皮笑肉不笑道:“裴夫人这身子不适的,倒是真凑巧。”
苏容妘想也没想,嗤笑一声道:“可不是吗,好端端背上孟夫人送来的一口黑锅,我身子能舒服吗?”
第212章 你还真把自己当裴夫人了?
苏容妘来见孟夫人之前,也是听叶吟简单说了那日佛礼上的事。
细细说来,叫她替代嫡妹的事是裴涿邂提出来的,但向皇帝告状的可是孟夫人和她那个夫君。
难不成刺杀的事还真能与嫡妹有关系?就是有了又如何,皇帝本来也立身不正,当初他能罗织罪名收拢军权,如今被人有惊无险地刺杀一次,自己透着乐就是了。
可怎么就他们孟家去告这个状?当真是显着她了。
苏容妘这几日脾气大的很,又是想到了这个孟夫人当初纵容她家那个儿子欺负宣穆,便也不在控制,开口就是奚落:“我也不知孟夫人怎得好意思来裴府见我,对了,许是掂量着我不在,带着想戳穿我的心思来的罢?”
她冷笑一声:“我今日身子不适,说话难听了些,还望夫人多往心中去,日后将眼珠子好好擦干净了再看人,有拿不准的事也好好思虑思虑,没生个好脑子就先学会把嘴闭上。”
她本也是乡野出身,说起话来也不留情面,可孟夫人是高门出身,哪里受过这种对待,面上当即被气的发红。
“你、你——”孟夫人你了半天,最后捂着胸口猛咳了两声,“商贾出身,果真是上不得台面,你简直粗鄙至极!”
“粗鄙又如何,如今夫人瞧见了我,不还是得坐在下面听我言说?”
苏容妘在官帽椅上坐的四平八稳:“我商贾出身又如何,别说是你,就是你夫君,见我夫君照样要矮上一头,人各有命,你就是注定要被我踩上一头,你当如何?”
孟夫人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这屋子里面还有丫鬟数名,都全然将她被下面子的的情形看入了眼中。
她又臊又气,但却又说不出什么能回顶的话,被气急了,也只道一句:“之前见夫人,还觉夫人算是知礼之人,如今再看,也不过同那低贱商贾一路货色,即便是入了京都也去不得身上那股氓气。”
苏容妘听见这话,面色倒是没变。
免得孟夫人察觉到她性子同嫡妹有所变化,她直接顺着这话道:“之前我也以为孟夫人是个什么好东西,如今看来对人两面三刀,也分不清是疯狗还是毒蛇,反正都是咬人的东西。”
孟夫人被她一句接一句砸的呼吸都急促了不少,实在是忍不得了,直接站起身来,指着她的鼻子道:“裴夫人也太过无理,如此待客之道,当真是闻所未闻,我是受不得了,这就自请离去,免得碍了夫人的眼!”
她这话摆出来,转身便要走,只是脚步刚有挪动便顿住,而后回转过头来,眼神之中那压抑着的恼怒变成了探究与怀疑:“不知裴夫人那庶出的姐姐现下在何处?”
叶吟闻言,面上虽没什么变化,但还是担心地看了苏容妘一眼。
苏容妘却是没直接回答她的话:“怎么,如今又开始怀疑那日的人是不是我姐姐?”
她嗤笑了一声:“夫人可想好了,当时孟大人在陛下面前可是说的信誓旦旦,夫人眼力极好不会看错,如今若是又说那日瞧见的是我姐姐,可要先想好在陛下面前如何交代才是。”
孟夫人这下不说话了,只盯着苏容妘来瞧,亦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彼时外面突然传来男声:“孟夫人若是关心,告诉她也无妨。”
苏容妘寻声看过去,便见裴涿邂一身常服缓步进到屋中,视线在孟夫人身上扫了一圈,而后落在了苏容妘身上。
他唇角微微勾起,开口却是在回答孟夫人的话:“之前小烧尾宴上,妻姐她惹了郡主不快,她便已经不在我府上,我叫人在京外给她寻了个庄子住,孟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回去叫孟大人派人去查。”
他顿了顿,视线从苏容妘身上移开后,落在孟夫人身上时便满是冷意:“说来我心中也奇怪的很,当初县主本就对我那妻姐不慎在意,怎得后来生了那般大的气?孟夫人能入县主的眼,还是我夫人替你去与二妹言说,岂料夫人如今却对我妻恶语相向。”
孟夫人这下说不出话来。
若是面对裴夫人,都是内眷,其娘家身份也比不得自己,她自是有些自傲在的,可面对裴涿邂,这个连自己夫君都奈何不得的人,她的底气尽数散了去。
郎君不掺和内宅事,这是所有高门之中默认的规矩,若是什么事将郎君都惊动了,那此事得足以是全府上下都得重视之事。
可裴涿邂不同,她还没把裴夫人如何呢,这就急匆匆过来护上了?
什么叫她对裴夫人恶语相向,听了半天恶言恶语的分明是她才对!
孟夫人咬了咬牙,强扯一个笑来:“裴大人这话便是言重了,不欢而散是真,但恶语相向到时不至于,不过裴大人既回来了,我也不好多留,就此告辞了。”
裴涿邂没说话,便是默认的意思。
可苏容妘却是不愿叫她就这般走了,当即道:“孟夫人说的轻巧,我因孟夫人简单一句话,害得夫君险些受连累,夫人今日竟也敢上门来,还想全须全尾的走?是不是想得太美了些。”
孟夫人瞳眸当即瞪圆了些:“你还想对我如何?”
她看了看裴夫人,又看了一眼裴涿邂。
那商贾之女不懂事,难不成在朝堂之中混迹多年的裴大人也不懂事?
可看着裴涿邂非但没阻止,甚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家夫人,孟夫人也不由得慌了些。
“我、我夫君乃是朝中三品大员,你敢把我如何?”
苏容妘看着她吓得这般模样,心中终于稍稍畅快了些,唇角也勾起一抹笑来,挑了挑眉道:“我当然不能如何,若真伤了你,岂不是要给我家夫君添麻烦?”
她摆摆手:“叶吟,去将孟夫人扔出府去,叫所有人都知晓,是裴夫人与孟夫人私仇,与裴大人与孟大人无关。”
叶吟看了家主一眼,见他没拒绝,当即欢喜应了一声,直接上前几步扣住了孟夫人的肩膀。
孟夫人这下慌得不成样子,口中仍在稀碎喊叫着什么,但丫鬟们的动作很快,直接便将人给扯了出去。
苏容妘看在眼里,眸中闪过一丝快意,可裴涿邂却是在此时道:“苏姑娘还真当自己的裴夫人,将我的人使唤得顺手的很。”
第213章 我所求的人,还是喜欢自己来夺
屋中的丫鬟已经尽数退了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容妘抬眸看了一眼,仍旧在官帽椅上稳坐:“裴大
人给的权利,这才一日就不愿意叫我用了?”
裴涿邂上前几步,立在她面前垂眸瞧她,外面日光照进来,打在他墨发上似给镀了层金光,正好将他的影子投在苏容妘身上,让她慢慢生出了些如坐针毡的意思来。
她想躲一躲,却又觉得真避开他了,反倒是显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她干脆明晃晃回看过去,但彼时裴涿邂却轻轻笑了一声,眼角眉梢的冷淡也柔敛了下来:“能用,想用多久便多久,一辈子都无妨,苏姑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不至于这般小气。”
苏容妘免不得有些语塞,回应他的视线盯着看一会儿,见他没有要问自己刚才跟孟夫人说了什么的意思,终究是率先一步移开视线。
她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裴涿邂却是终于开口:“日后若不见人,在家中不必弄这副装扮。”
有些太像苏容婵,看着不舒服。
苏容妘巴不得如此,便直接将面纱扯下来,抬眸回看他:“方才裴大人说,我被送去了庄子上?”
裴涿邂说话,但眸中的意思是承认了。
“裴大人是昨日是办的此事?”
“不,若真是昨日,很难能瞒得过旁人。”
裴涿邂并未去另一边的主位,而是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下,离她更近了些,视线看过去也更方便:“确实是从小烧尾宴后,我便已经派人留了你去庄子上的痕迹,孟家就算是去查也无妨。”
苏容妘眉心微微蹙起,所以那时候他才不准自己随意出裴府,是怕他做这些事时,被人抓住漏洞?
“你为何要如此?”
苏容妘想不明白,可她探究的眸子望向裴涿邂时,却是叫他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为什么。
那时他只是觉得,想办法去掉苏容妘在京都之中的痕迹,对日后总能方便的。
她的名声不好,县主似也与她有过节,若是她能换个身份在京都待下去,定能少受许多非议。
当时的他未曾深想过日后要如何,但如今回想,他应当是希望能叫苏容妘以旁的身份留在裴府,最起码,不会叫人说他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
而面对着苏容妘,他的回答便只能模棱两可起来,利落道一句:“免得旁人说闲话。”
苏容妘垂眸想了想,应当又是怕她的名声坏了裴府声誉。
她懒得再深问下去,就这般坐着,只是略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叶吟回来,更不见裴涿邂离开,她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个时辰,裴大人没去上早朝?”
“去了。”裴涿邂神色如常,拿起旁侧的茶盏抿了一口,“只是又被唤回歇息几日罢了。”
歇息几日?怕又是在变相禁足。
可怎么看他的模样,似是并不在意。
裴涿邂侧眸看了她一眼,正好对上她的视线,似是到她心中所想般,略一挑眉道:“无妨,只是几日罢了,陛下如今还离不得我,禁足也好真歇息也罢,都不必担心。”
苏容妘眼皮一跳,她什么时候说她担心了?
不过细细想来也是需要担心的,若是裴家一落千丈,怕是要将宣穆连累了去。
“裴大人说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自是不希望裴府就此没落下去。”
她这话说的确实有些不吉利,也将关系撇的感情。
裴涿邂神色未变,指尖抚动着杯盏,觉得他们之间能荣损一体的滋味也不错。
可苏容妘声音停顿半瞬,接着开口问:“还望裴大人能与我说一句实话,刺客之事,可与大人有关?查证此事的差事,可是大人不愿去接?”
她声音很轻,但字句皆认真,毫不避讳地传入了裴涿邂耳中。
他眼底的丝缕笑意一点点褪去,抬眸回看她:“怎么,怕我故意给薛统领设圈套?”
苏容妘睫羽轻颤了颤:“没有,我只是问一问。”
裴涿邂嗤笑一声,面色也跟着冷沉了下去,杯盏被他重重放在一旁方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有所思才有所问,苏姑娘既已经开了口,也不必在裴某面前遮掩。”
他挑了挑眉,盯着她的眸光里含着她看不透的情绪,叫她莫名觉得后背发凉,似是自己已经成了他手心中的一物,心中所思脑中所想皆受了他的管辖。
“若苏姑娘只是问刺客之事,我倒是可以立誓,此事我此前并不知晓,婵娘的事亦然,至于姑娘心中在乎的薛统领——”他冷笑一声,“当时薛统领救驾有功,无论如何此事都逃不得此事,陛下有心扶持,此事于我有什么关系。”
他状似无意道:“我只是夸赞了一句罢了,毕竟如今苏姑娘还担着裴夫人的名头,夫人在意的人,我也合该关照些,他素日里只在千牛卫之中,即便是接手此案也难免会觉得处处受阻。”
苏容妘的手当即攥得紧了紧,更是觉得他这话中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