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刚才我都是胡说八道的!”宋氏也跪下来哀哀祈求,“我……我是一时糊涂,我心里太恨温鸣谦了,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还没老糊涂呢!哪个当娘的恨极了别人,会承认杀了自己的孩子呀?”宫老夫人厌恶地看着宋氏,“你这样恶毒的妇人真是闻所未闻!险些将我家害得家破人亡。”
“老爷,老爷!你是知道我的,我……我真的是被逼的没了法子,千不看万不看,你就看在宝安的份儿上……”宋氏跪爬到宫诩跟前,抱着他的膝盖呜呜大哭。
此时宫诩已经被解开了,但他木然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三魂七魄都被抽离了躯体。
宋氏晃着他的腿,哭得伤心欲绝:“老爷,这么多年的情分不可能都是假的,我实在是有苦衷,才不得已做了那些事……我也是为了宫家好啊!康安要是活着,就是逆贼之后,你们都要被连累的!”
宫诩缓缓低下头,直勾勾地看着宋氏,忽然扬起了手臂,狠狠给了她一个嘴巴。
宋氏被打得栽倒在地,却还是不甘心,哭道:“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一辈子都要好好的疼我!怎么?现在就要反悔吗?!”
“你这贱人!”宫诩浑身颤抖,“你瞒得我好苦!”
他太失望了,太震惊,也太心痛了。一直以来宋氏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一直以为她柔弱善良,甚至不能自保,要靠自己的庇护才能活下去。
谁想到她披着一身画皮,内里却如夜叉鬼怪一般恶毒凶狠,没有人伦!
“我是迫不得已啊!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宋氏此时也像是被逼到墙角的孤狼,没办法再装成温顺模样,本能地露出了獠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自己做打算有什么错?!你们宫家都是什么好人?!不过整天顾着那张面子装出来的罢了!
否则当初为什么不结果了温鸣谦?!一了百了,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发疯一般转过身,指着温鸣谦说:“都怪你!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这么命硬?!当初为什么不难产死在路上?!为什么又带着那个孽种回来?!”
“她疯了,把她捆起来带回房里。”宫老夫人沉声道,“对外只说宋姨娘因为小产身子亏虚,需要好好静养。”
“知道了,老夫人。”此时徐妈妈已经带着人把宋氏带来的那些人都给制服了,又带了几个人进来把宋氏给捆了。
第92章 梦香甜
月影西沉。
温鸣谦回到了泠月阁。
张妈迎着她,宫长安也还没睡。
“母亲,都解决了吗?”宫长安跑上来抱住温鸣谦,母子俩好几天没见面了。
温鸣谦轻轻摸着他的头说:“解决了,当年的事彻底水落石出了。”
“姑娘快进屋,我给你炖了汤,这些天都没好生吃东西,瞧瞧你都瘦了。”张妈心疼地说。
“可是得喝些汤,”温鸣谦笑道,“为了演的像,我足足喝了一大碗那红汁子,现在还怄得慌。”
“为了颜色更像我就没放糖,”张妈道,“老太太给宋氏的那瓶毒药实则是催吐的东西,料她姓宋的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对了,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说起来话长,咱们再想不到的。”温鸣谦坐下,将宫康安的事细细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这宋氏的心思可真细密。”张妈听了也是半天才缓过神来,“她可真够狠的,杀自己的亲骨肉,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一心要攀高枝附荣华,利欲早已把她的心蒙蔽了。”温鸣谦说,“你们没看见,当她真面目露出来的时候和鬼怪别无二致。”
“母亲,你的冤屈终于洗清了。”宫长安的眼圈儿微微泛红,“这些年你背着污名,实在太难了。”
“是啊!我总算清白了,”温鸣谦欣慰地看着宫长安说,“这里头你出了不少力。”
“这是儿子应该做的,”宫长安道,“没有母亲,哪里有我呢?”
温鸣谦进了屋,漱口净手之后坐下来慢慢喝汤。
张妈叫人烧了香汤,又找出干净衣裳给温鸣谦替换。
“姑娘在佛堂关了这些天,洗个澡去去晦气吧!”张妈说,“虽说此时有些晚了,可若是不洗一洗,怕姑娘睡得不舒服。”
张妈服侍温鸣谦多年,对她的脾气习惯自然是知道的。
为了演得像,这些天温鸣谦吃不好也睡不好。
如今大事已毕,整个人自然放松下来。泡了个澡后越发慵懒,直接上床睡去了。
“小祖宗你也去睡吧!这些天跟着点灯熬油的,眼睛都熬红了。”张妈心疼地对宫长安说。
“张妈,你也快睡吧。”宫长安打着哈欠,用手臂揉了揉眼睛,“明天学堂里放假,我不用早起。”
此时离天亮也不过还有两个时辰,众人都疲乏极了,刚一挨枕头就冥然睡去。
这一觉可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日光透进窗帘照进来,温鸣谦缓缓睁开眼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被褥是张妈新换的,又熏了她最爱的香。
最要紧的是,困扰了她多年的谜团终于解开,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难得的静好时光了。
温鸣谦手伸出手去,去触碰从床帐缝隙漏进来的光。
曾经她的人生跌入谷底,暗无天日。好在她从来没有熄灭过心中仅剩的那一点光。
如今真相大白,水落石出,背负了七年的黑暗与污秽,终于远离了。
“夫人醒了,”柳儿轻声细语地走进来,“才刚老太太那边打发人来,告诉夫人不必忙着起来,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再过去不迟。还说老太太那边准备了午饭,叫夫人一会儿过去用饭就行了。”
“你给我梳头吧!”温鸣谦说,“长安醒了没有?”
“四少爷起了,怕打扰到夫人,到后院儿去蹴鞠了。”柳儿笑着说,“张妈妈也起了,按例给老太太做菜呢!”
温鸣谦起身,坐到妆台前,看着眼下淡淡的青痕,想着等闲下来可要好好地养一养脸了。
“夫人的头发真好,像青缎子似的。”柳儿一边给温鸣谦梳头,一边羡慕地说,“梳什么发髻都好看。”
“你若是喜欢,回头把我养发的方子也抄一份,照着弄去。”温鸣谦随口答道,“只是琐碎些,要有足够的耐性。”
“怪道人都说呢,若要好看就得费功夫。奴婢我性子毛躁,做什么事都虎头蛇尾的。”柳儿叹气,“夫人每次洗头发,都要一个多时辰。真真精细琐碎,我还是算了吧。”
温鸣谦刚梳完了头,云英来了,笑着对柳儿说:“好妹妹,剩下的我来服侍夫人吧!你去园子里掐几朵花儿来,咱们给夫人簪上。”
“那就有劳云姨娘了。”柳儿笑着说,“我去去就来。”
“夫人这些日子辛苦了,”云英一边服侍温鸣谦更衣一边说,“好在大仇得报,真叫人痛快!
我这一路过来,也听到几句议论。起先都还以为是夫人害的宋氏,经过昨夜一闹,便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坏人了。”
“真正知情的没有几个人,”温鸣谦说,“不过也不要紧,只要宫家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够了。”
“夫人一会儿到老太太那儿去,想来宫家人也要好生安抚您一番的。”云英说,“您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都是因为那不白之冤。虽说是宋氏下的毒手,可是宫家人不能明辨,也就是帮凶了。”
“当时我年轻不知事,凡事都要争个黑白对错。可宫家人却把名声脸面看得极重,再加上宫诩认定是我,旁人便是有异议,也当不得什么。”温鸣谦笑了笑,“如今便是对我安抚也是有限,不过是想糊弄着把日子继续过下去罢了。”
“唉!二老爷如今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肯出来,想来宋氏的事对他打击很大,也是因为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夫人你。”云英说,“我瞧着他今日中午未必会到老太太那边去。不过他心中必然也是愧悔的,只是一时之间转不过来。”
“我对他的心早死了,”温鸣谦浑不在意,“我只要宫家人明白我是清白的,至于他怎么想,怎么做,与我毫无关系。”
“夫人难道真的不想和他破镜重圆吗?”云英问。
“或许别人可以,但我做不到。”温鸣谦垂下眼眸,“裂痕宛然,如何能强粘在一起?倒不如抱残守缺,护好心中那一份孤傲。”
第93章 宽慰言
“可是这样的话,又能行得通吗?”云英颇为担忧地望着温鸣谦,“我们女子嫁了人后,所依靠的便是夫家。您若长久与老爷貌合神离,不要说他心里怎么样,日子久了,怕是老太太他们心里对您也会有意见。”
“云英,若无什么变故,你应该会和宫二过一辈子。”温鸣谦看着她说,“他这个人其实并不难相处,只是难于交心罢了。
但你所求也不过是有一处安身之地,倒并不在意什么知心与不知心。
他天性怜惜弱小,你便做小伏低些,他总会留你一席之地。你再生养个一儿半女的,也就终身有靠了。”
“夫人……”云英还想再说什么,张妈进来了。
“姑娘,我给老太太备的菜已经准备好了,你可要和我一同过去吗?”
“时候不早了,过去吧!”温鸣谦说,“云英你先留下,回头和柳儿一起照应着长安吃午饭,看着他睡觉。我陪老太太说话,多半会晚些回来。”温鸣谦临走前吩咐。
“呵!听说宫二喝得酩酊大醉,”往西边走的时候,张妈向温鸣谦唠叨,“这个没能为的废物!”
“将近十年的时间,他都把宋氏当成自己的知心人,对她全心全意地信任呵护。如今才发现,这么多年来掏心掏肺的枕边人,居然是一副恶鬼面孔,换做谁也会承受不住的。”温鸣谦在这上头并不贬低宫诩。
他的真心没有给自己,但对宋氏他确实给出了十足的诚意,真心不该被嘲笑。
“谁叫他眼瞎认不清人呢?他的这份真心算是喂了狗了!”张妈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瞧他在姑娘面前那副嚣张样子,如今怎么样?他心爱的小夫人可给了他一顿好教训!”
温鸣谦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到了宫老夫人房中,韦氏正和一个丫头给老夫人簪花。
一个剔红托盘里放着许多新剪下来的鲜花,韦氏笑着向她说道:“弟妹来了,快过来,选两朵喜欢的戴上。”
“老太太院子里的花就是比别处的更精神,”温鸣谦笑着拿起一朵鹅黄色的蔷薇来,“这花儿好生娇艳,我且得了。”说着便轻轻簪在了鬓边。
“你肌肤白净,戴什么花都好看。”宫老夫人笑着向温鸣谦说,“咱们都起晚了,索性早饭午饭一起吃吧!”
“还是老太太持家有方,这两顿饭合成一顿就是省银子。”韦氏凑趣道,“要不要咱们隔三差五的就省这么一回?”
“哎呦呦,那可使不得!你们年轻人经得住,我这老婆子可是不成了。人都说老饭粒儿,老饭粒儿,一顿不吃就断气儿。”宫老夫人笑道。
“张妈做了老太太爱吃的,又特意调了药膳汤。知道您昨夜睡得不大好,特意放了些益气的药材。”温鸣谦看宫老夫人已经戴好了花,就让丫鬟把剩下的拿出去了。
“叫她们往外间传菜吧,咱们娘儿几个说些话。”宫老夫人摆了摆手,下人们便都出去了,“你们两个都坐下,不必时时处处都这么讲规矩。”
韦氏和温鸣谦对望了一眼,分别坐下。
宫老夫人先是叹了口气方才开口:“家门不幸,竟然弄了这么个祸害进门。害得老二媳妇受了这么多年的冤屈,也实在是我管家无方……”
“老太太千万不要自责,都说画龙画虎难画骨,宋秀莲又不是个简单货色,所行的计策又着实歹毒。不怪众人被蒙蔽,实在是我们想不到人会坏到这等地步。”温鸣谦打断了宫老夫人的话。
“是啊,老太太。咱们都心疼弟妹受了这么多的罪,可那宋姨娘也着实的有手段心机。好在这一回,终于水落石出了。”韦氏也说。
“我还要多谢老太太肯信我,和我一起做这个局。否则的话我真不知该怎样才能揭穿她的真面目。”温鸣谦说,“毕竟当初那事已经过去太久,如果不是她亲口道出,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知真相了。”
“说起这个我就恨得牙痒痒!”宫老夫人生气地说,“当初她逼得你大着肚子就离开了家,多亏呀,长安这孩子平安降生养大。否则我便是到了地下又如何面对老太爷和列祖列宗呢?”
温鸣谦的喉头微微紧了紧,说道:“老太太,说起七年前的事,我倒有个不情之请。阿寿那丫头死得实在冤枉,又背了这么多年的污名,回头能不能让我祭奠祭奠她?”
宫老夫人听了立刻说:“应该的,应该的,要好好地超度超度她才是,真是可怜见的。”
“大老爷今早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说弟妹这些年着实委屈了。若是有什么想做的只管说出来,千万不要怕麻烦。”韦氏道。
宫老夫人也认可:“这些年是我们对不住你,合该好好补偿你才是。”
“老太太,二老爷这会子还没醒。说是……喝醉了……”去请宫诩的小丫头进来说。
“唉!”宫老夫人叹气,“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