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诚意动天,瞧这雨下的多好。”皇后命人把窗子都打开,这样的雨不会潲进屋里来,隔窗看雨,称得上是雅事了。
“窗前的这几株芭蕉入夏就不精神,如今一着雨倒看出鲜亮来了。”皇上的兴致也很好,毕竟求雨得雨。
“是啊,芭蕉这东西就得伴着雨才精神,平日里也不少浇水,可总是恹恹的。”皇后说着亲自盛了一小碗汤捧给皇上,“陛下且喝一碗鸡髓汤,这里头放了少许藿香,味儿不冲。”
“皇后这些天可做过什么奇怪的梦没有?”皇上接过碗,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奇怪的梦?”皇后被问的一愣,想了想摇头道,“臣妾并不曾做什么奇怪的梦。”
“在水龙庙住的这些日子,夜里总是梦见一条小龙在对着朕哭泣。”皇上轻叹了一声说,“样子十分可怜。”
“该不会是水龙庙的神祇吧?”皇后揣测道,“陛下去那里祭祀,所以才有此感应。”
皇上听了她的话就没再说什么了,吃完了午膳雨还没有停。
但皇上忙于处理政务,便冒着雨走了。
皇后吃了两杯酒,又因为喜欢雨天,便觉得有些困倦。
吩咐道:“叫鸣谦进来点香吧,本宫想好好的睡一觉。”
皇后习惯在休息的时候点香,温鸣谦也早已在外头候着了。
进来之后焚上了香,又问皇后:“娘娘,可须奴婢给您按一按么?”
“也好,这样入睡得更快些。”皇后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其他人都被打发出去,内间只有皇后和温鸣谦两个人。
温鸣谦手法娴熟,力道适中,按照穴位在皇后的头颈肩部按揉,没一会儿皇后全身就放松下来。
渐渐的神志模糊,进入了浅眠的状态。
温鸣谦不动声色地在香炉里又添加了一撮暗红色的香屑,继续为皇后按摩。
皇后做了一个梦,梦里一条小龙对着她哭泣不已。
“你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哭?”皇后上前问道。
“母后,你不认得我了?”那小龙委屈地说,“我是檀儿啊!”
“你是檀儿……”皇后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母后,我被压住了,无法转世托生,”小龙哭着说,“我身上好疼啊!”
皇后朝它身上看去,果然见它下半身被压着,上手去推也推不动。
再一用力,整个人被闪了一下,忽地从梦中惊醒。
“娘娘怎么了?”温鸣谦也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问。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而已。”皇后说,“好奇怪的梦啊!”
“娘娘才睡着没一会儿,不妨再躺下静一静,说不定还能睡着。”温鸣谦柔声说。
皇后没说什么,又重新躺下,虽然闭了眼睛,可是心绪起伏,无论如何也没有睡意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天明,皇上夜里就睡在御书房,没有再和皇后碰面。
晚膳皇后吃的很少,整个人没情没绪的。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个梦是真的有什么预示,还是只单纯听了皇上所说的话才有的那个梦。
眼看着要到六月十八,惠妃便有些坐不住了。
夜里同胡总管和夏嬷嬷商量道:“眼看着就到沈芙的冥寿了,不知道那张妈今年在宫里会不会偷祭?”
“他刚入宫,宫里的规矩又严,怕是不大敢吧?”胡总管思忖着说。
“依我看未必,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回宫,能忍得住?”夏嬷嬷则有不同意见,“他但凡要是个胆小本分的,早就隐姓埋名了,干嘛还回京城来?”
“依本宫看来,他祭与不祭并不要紧,只要我们让他祭了就是。”惠妃是等不得的。
“娘娘的意思是栽赃给他?”胡总管明白了。
“你提前准备好东西,香烛纸钱之类的必须要有,此外还要有沈芙纸灵牌。藏到他住的地方去。”惠妃早就打定了主意,“到时候就说有人告密,说他在屋子里偷偷设灵堂烧纸。这在宫中是大忌。皇后知道了一定会命人去查,就算他历变其无可也搜出东西来了。
皇后见了沈芙的牌位一定起疑,必然要详查。到那时他的身份就一定瞒不住了。”
“娘娘说的极是!虽说十年过去了,他的音容相貌已经大改。不过身上的记号可是变不了的。”夏嬷嬷说着忍不住得意,“只要皇后娘娘要查他,他就是砧板上的肉,哪里还藏得住?”
他们认定张妈就是尉福,而尉福是个太监,遭受过阉割,只要扒掉他的衣服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他不承认也没用了,皇后本就是个疑心重的人,把这两点摆在这里,若是还不警醒,是绝无可能的。
何况还有惠妃在一旁打边鼓呢!保证能让他的身份暴露无遗。
“那奴才这就去办。”胡总管说,“张妈白天几乎不回他住的地方,那院子也空着,方便的很。”
“胡总管,为了万无一失,你去放东西的时候提前告诉我,我好去御膳房缠住他。”夏嬷嬷也说,“这回叫他在劫难逃!”
“千万要小心,别让人看见,只要放进去事就成了八分了。”惠妃的目的只是让皇后起疑,然后细查张妈。至于这事儿真与不真并不要紧。
只是以它做个由头而已。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加倍小心。”胡总管也觉得这事儿不难,不过是多加小心而已。
“这会儿雨还不停,夏嬷嬷,你过去看看大公主睡了没有?”惠妃听了听雨声,“叫她别熬夜,熬夜最伤肝了,伤肝气血就不足。”
“老奴这就过去,娘娘也叫人伺候着休息吧。”天下着雨,人走动不方便,所以各宫里就早早歇息了。
大公主还没睡,她这些日子在宫里休养的不错,倒比在董家时还滋润呢。
“殿下,娘娘打发我过来瞧瞧您睡了没有?请您早些休息呢。”夏嬷嬷陪着笑说。
“知道啦,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大公主说着打了个哈欠,“你不过来催,我也要睡的。”
第336章 又告密
等到第二天早晨,雨虽然不下了,天却还没有放晴。
张妈早早的就收拾好到御膳房来了,给几位主子准备早膳。
和他住一个院子的婆子们也都起来了,各忙各的。
闲时这些人也开玩笑,说宫里头是最没有人睡懒觉的地方。这地方事多规矩大,无论是主是仆通常都要早早起床。
而张妈更是不得闲,虽说她只伺候几位主子的一日三餐。可是这些饮食都极其讲究,有的要提前几日就开始备料,差不多的也要提前几个时辰。
所以他这一天几乎是不歇着的。
“这天莫不是午后还要再下?”夏嬷嬷一边搭着话一边走了进来。
御膳房的人刚刚忙完了午膳,稍微得个空儿坐下吃饭。
见她来了都连忙让座:“嬷嬷快坐,这就给您添一副碗筷来!有生炒的松鸡肉,鲜嫩着呢!”
“你们吃你们吃,我是吃过了饭才来的。”夏嬷嬷笑容可掬地坐下来,“就是想着许多时候没和我这老姐姐说说话了,特意寻了个空儿过来瞧瞧。”
她这么说,除了张妈别人都没起疑。因为都知道是惠妃引荐张妈进宫的,他们在玉贞观相处了些时候,夏嬷嬷与他亲近也在情理之中。
“那嬷嬷你且喝口茶再嗑点瓜子吧!”御膳坊的人知道夏嬷嬷喜欢嗑南瓜子,这东西在他们这里是常备的。
宫里做菜常常用到南瓜,而南瓜子如果白撂了就可惜了,所以就有人收集起来,淘洗洗干净再晾干,时不时地炒上一锅,闲时当零嘴儿。
“我就知道来你们这儿少不了好吃的,”夏嬷嬷笑着说,“别怪婆子,我眼皮子前我瞧着你们前些日子亮的鱼鳔很好。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两个?”
“您老要这东西做什么?”立刻就有人问,“这东西多的很。”
宫里的主子们有不少爱吃鱼的,但鱼鳔这东西因为腥气重又不好看,所以主子们做菜里头是不放的。
可这东西也很有用处,尤其是那些大鱼的鱼鳔,不但可以做菜,还可以用来熬胶。
所以也有人单独收拾出来晾晒干了,留着用。
“可说呢我有个玳瑁簪子前些日子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坏了,可把我心疼的够呛。他们说用鱼鳔熬了胶就能粘住,细心一点儿丝毫也看不出来。因此我想试一试。”夏嬷嬷说,“这东西也只在你们这里好寻,别的地方还不好找呢。”
“这东西您要一车也容易的很,回头就给您找出来。”膳房里管事的说。
“那就多谢了,要不了一车,两三块就够用了。”夏嬷嬷笑着说。
她这样东拉西扯地只是坐着不走,只等到张妈吃完了饭,她又没话找话絮絮叨叨老半天。
只等到他们宫里一个小丫头找了来说:“夏奶奶,原来您在这儿,惠妃娘娘醒了,急着寻你呢。”
她才站起身说:“瞧我,真是越老屁股越沉了。一说话就忘了时候,真是该死,我可得回去了。”
说着就出了门,后头有人连忙追上去说:“嬷嬷,你要的鱼鳔忘拿了。”
她才又站住脚,笑着接了过去。
午后又下了一场雨,随后天又放晴。
半天的好晚霞,红橙相间,不少人都站在外头看。
“皇后娘娘传旨说,陛下今日的晚膳也在皇后娘娘宫里用,到时都送过去吧。要的菜单都列出来了,只管照着做就是。”该准备晚膳了,各宫里传事的太监就过来传话了。
御膳房的人不敢怠慢,一时间备菜的备菜,烧火的烧火,锅碗瓢盆叮叮当当起来。
此时盛夏天气,天黑的晚。
用过晚上御膳房的人歇下来算是他们一天当中难得清闲的时候,因为刚下过雨,空气清新,众人就都在院子里坐着吃晚饭。
吃过了饭也不散去,就围在一处说闲话。
张妈捶着腰站起来说:“我想回去躺一躺,身上的衣裳脏了也得换一换。”
回到自己的住处来,进了门把屋里细看一看,蹲下身在床底下摸了半天,掏出一只铜盆来。
里头放着香烛纸钱,还有一个纸牌位。
张妈一看就笑了,把别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一边,只留牌位在铜盆里,直接一把火点燃了。
皇上在皇后宫中刚刚用过晚膳,惠妃便急匆匆地走来了。
“惠妃姐姐,你怎么来了?可用过晚膳了?”皇后问她。
“有劳皇后娘娘动问,臣妾已然用过了。”惠妃连忙说,“是有别的事要禀告。”
“什么事啊?看你行色匆匆的。”皇后见她这个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之前在皇上寿宴上,她也是这样一副情形,忍不住眉头一跳,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惠妃却没想那么多:“是有人告到臣妾跟前,说后宫有人私设灵堂,烧纸祭奠。臣妾不知真假,也不敢妄加处置,所以来讨皇后娘娘的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