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云说的应是她和姬君凌被下药的事,难不成她和姬君凌也要被冠上“悖伦苟'合”之名?
到了祠堂,香兰还在哭诉:“婢子素来规矩怎会偷窃!是因那日偷听到了二公子与阮姨娘的苟且之事,他们还说什么雇贼人杀郡主母子!”
姬忽听罢不置可否:“此事并非你一人之言能决定的。”
三房的姬三爷趁机站出来:“雇凶杀人许是这婢子听错了,但六娘身世不容忽视,需得滴血验亲!”
香兰忙道:“不必滴血认亲,二公子不辨红绿两色!这是已故大夫人传下的,六姑娘也是!”
姬召郢面色大变:“你个贱婢!谁人指示你如此!”他恼怒地要去惩治香兰,却被众人合力拦下来。
六娘被抱来了,一岁半的孩子已能说几句简单的话,对着红花绿叶指了一通,果真不辨红绿。
真相水落石出,阮氏瘫倒在地,姬召郢愤恨地看向众人。
姬忽沉默不语,姬三爷趁机道:“按族规,不顾伦常苟合者,男方杖责二十,禁闭一年。女方倘是自愿应立即休弃,若为妾或通房则由族中发卖至别处或送去庄子里,若女方是被逼迫则从宽处理。”
姬三爷问阮氏:“你与二公子究竟如何?若是被逼,可有证据。”
这是要阮氏为了活命出面指认姬召郢,让他名声扫地。
阮氏看着年幼的女儿,想到家中的老母,对上姬召郢深情的目光,她心里更乱了,匆匆避开他视线。
姬召郢深深看了她一眼,咬咬牙,哑声道:“不必问了,是我强迫她。阮氏虽是父亲的妾室,但只比我大三岁又生得貌美,我遂以她家中老母为威胁,让她委身于我。我与庶母苟合自当受罚,但阮氏和孩子无辜,望从轻发落。至于雇人杀害长兄一事是捕风捉影。”
阮氏不敢置信地看他。
姬召郢没再看她,被家丁压着跪在地上,认栽地闭上眼。
众人商议着对姬召郢的处置,洛云姝好奇的目光徘徊在姬召郢和阮氏之间,看到阮氏的神情,她笃定姬召郢说了谎,他和阮氏应是彼此有情。
不久前她与姬君凌刚被下情毒,姬召郢的丑事就被揭露,此事定非偶然,看今日三房恨不得火上浇油的态度,想是三房的人揭发的。
但阮氏与姬召郢的私情,定然不是三房自己查出来的,否则若三房有这等本事,早就借此扳倒二房。
所以是谁在暗中提点三房?
洛云姝下意识看向对面一身玄衣,冷然玉立的姬君凌。
姬君凌没有参与决策,更没在看姬召郢与阮氏,而是凝眸讥诮地看着祠堂中一排排姬氏先祖的灵位。
他格外敏锐,在洛云姝看去时眸光一转,恰好与她对视。
此时姬老太爷的胞弟正恨铁不成钢,用拐杖点着地面,愤然长叹着:“大哥去山庄修道前还嘱咐我多关照关照几位孙辈,尤其是二郎。谁料你这孽障如此不争气!竟强占庶母……”
苍老嗓音道出“强占庶母”时,洛云姝正好与姬君凌视线相触。
想到那夜他贴在身后发热的身躯,洛云姝目光闪了闪。
不是出于羞耻,也不是畏惧礼教。只是好面子的毛病又犯了,若她不是体质特殊就会中了赏月阁中的催情香,和这位晚辈衣衫不整时被当场撞见,冠以“悖伦”的骂名,头皮就要发麻。
姬君凌毫不避讳地隔着众人与她对视。许是错觉,洛云姝竟从他眼底看到难以界定的复杂神色。
仿佛对一切势在必得,在挑衅所谓世俗礼法。又似乎只是回应她的猜测——她未猜错,是他暗中撺掇三房。
洛云姝倾向于后一种。
她错开目光,将注意力转到姬家众人对姬召郢的处置。
最终姬召郢被杖责二十大板,送出姬宅禁闭,并收回名下一半商铺。阮氏则被送至城外的庄子里。而六娘的身世有损姬家名声,只能依旧保留姬召郢妹妹的身份,交由族人抚养。
尘埃落定,众人四散离去。
洛云姝慢吞吞走在梨树林中,出神地回想今日的事,前方出现一片玄色绣金袍角,她步子慢下。
虽然他们清白,但她想起方才的对视,总觉得这会该避避嫌。
姬君凌却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玄色袍角停在她面前。
他径直问她:“是您做的?”
洛云姝讶然看他。
难不成不是他是姬忽?可若是姬忽的话,方才对视时姬君凌就不是在挑衅她的质疑,而是在挑衅那句——
强占庶母,颠倒伦常。
她下意识后退,姬君凌一把攥住她腕子,掌心微收。
他慢悠悠道:“您在躲什么?”
第13章
013 “放开我,别人会看到!”……
她躲什么?
洛云姝被问住了。
她的手被姬君凌攥在掌心,他的力度使得薄薄的衣料如不存在,莫名的异样从被攥着的那片肌肤漫开,传到心口,激出怪异的痒意。
洛云姝不解地看着他的手。
上次在赏月阁她忽略了一件事——情蛊复发后,她会排斥除和姬忽阿九之外任何男子的触碰。
为何姬君凌两次触碰她,她身体里的蛊却没有抵触?
非但不抵触,还隐隐有渴望。
她不明白。
姬君凌低头端凝洛云姝神色。
她凝眸定定盯着他的手,蹙起的眉头满是不解,怔愣片刻,她的手动了动,仿佛才想起要避嫌。
但她分明想起,最终又改变了主意,任由他攥着她。
这位曾经的继母看似端方,实则相当随心所欲,比如眼下,她根本不在意他会如何想,更不在意他们的关系,出神地思忖着自己的事。
姬君凌难得有猜不透一个人的时候,他走近一步,如缓缓逼近猎物的狼,话问得更放肆。
“您为何躲我,莫非您是担心我也如二弟一样?”
他们是近乎继子与继母的关系,阮氏和姬召郢的苟合又刚被拆穿,他问她这样的话已算是侵犯。
可洛云姝竟未回应。
她恍若未闻,仿佛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离谱的地方。
她仍出神地看着他的手,确切来说,是看着他们二人肌肤相贴的地方。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她不为所动的反应让姬君凌眼底的探究意味更深。
他手心力度大了几分,低头凝视她的目光也如清寒雪水中滴入一滴墨汁,清冷中晕开了晦暗。
洛云姝微偏着头,很是不解地盯着姬君凌握住她腕子的手,仿佛不谙世事的精怪第一次触碰凡人。
她甚至好奇地抬起空余的手,手心覆上姬君凌手背。
但她却不是要掰开他紧攥着她腕子的手,而是带着惊讶和好奇,像是要验证什么似地小心轻触。
“为什么……
“好怪,我居然不抵触……”
她讶然低喃自语着,柔软手心轻触着姬君凌的手。
在他问出那样大逆不道、伤风败俗的话之后,她非但没有斥责,还以更“伤风败俗”的方式回应他。
姬君凌未动弹。
凤眸中映着她和他交叠的手,目光如昼夜交替之际的天色,一点点变暗,最终彻底变得深沉。
他拇指摩挲着她柔嫩的腕处。
她不仅体弱,肌肤也格外柔嫩,他粗砺指腹来回轻蹭过,那一小片白皙如玉的肌肤迅速泛红。
她敏感得颤了颤。
介于不适与酥麻之间的怪异感受丝丝缕缕钻入肌肤,洛云姝遽然回过神,低头一看,一双桃花目倏然睁大。要命,她想情蛊的事想得魔怔,竟主动去摸姬君凌!
他似乎还问了什么话……
对,是问她“躲什么”,“莫非您担心我也如二弟一样”。
他那样一个清冷无欲的世家公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拉着曾经继母的手,问那样放肆的话?
离谱……
不,更离谱的是她。她身为长辈,竟在这当口主动亲近他!
太没面子了……
洛云姝平生从未如此难堪,简直想跑回南疆!她似被毒虫蛰咬,忙要将她的手从姬君凌那挪开。
姬君凌掌心一松,放开了她的腕子。洛云姝刚舒口气,他却一个反手,将她覆在他手背的那只手握在手心里,紧紧裹住她。
洛云姝愕然仰面看他。
她撞入他似暗夜深渊的凤眸。
他们身量差距颇大,对视时她需微仰着头,而姬君凌则略微低头,他攥着她的手,两个人都没说话,乍看像一对含情脉脉对视的恋人。
但他们不是恋人。
他们是两个隔着伦理和辈分的人,近乎继子与继母的关系。
如今他们却在族中刚揪出二公子与庶母苟合的时刻,在这假山后、见不得光之地私下独处。
洛云姝一个苗疆人也受不了。
她为自己令人误解的举动懊恼,满心都是丢了面子这事,连素日伪装的长辈之仪也忘了,用力挣了挣:“放开我,别人会看到!”
但这样说好像更暧昧了,短短一句如暗夜中迸出的火星子。
姬君凌眸中掠过暗火,那种目光洛云姝见过,她曾在夜里与师父外出采药,偶尔会遇到狼。
月夜下的狼便是如此。
他透出的侵略性让她戒备,被他握着的手攥成拳。
“你……你到底想干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