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休书
眯了一会儿，霍启就起了床，他还要去上朝。轻手轻脚地钻出被窝、下地、穿衣、出门。进宫的路上，霍启的脸上都还带着笑容。
朝堂之上有大臣上奏，说是边境来信，北宁似乎有些动静。
下朝之后，墨敬离留住了霍启。
“依你看，当战还是当和？”墨敬离坐在上位问道。
“臣以为，当和。”霍启恭敬地说道，“不似其他国家，北宁地域辽阔，版图甚至隐隐超过曲疆，想要彻底歼灭几乎不可能。要是从长计议，只怕也要很久，况且我们未必有很大胜算。眼下已经是秋天，北宁冬天苦寒，曲疆的将士恐怕会受不了。”
“你倒是考虑得长远。”墨敬离笑了笑说道。
“臣只是把想到的都说了罢了，是战是和还是要由皇上定夺。”霍启拱手说道。
墨敬离点了点头：“你说的话朕会好好考虑的，下去吧。”
“是。”霍启弯腰，“臣告退。”
……
萧嫱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仿佛要散架了一般。昨晚的狂乱一下子钻进脑海中，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的肌肤之上遍布着青紫的痕迹，从脖颈蔓延到胸口。伸手扯了被子又躺下，只留下头在外面。她很慌乱。以前她告诉霍启自己是杜少衡的妻子，拒霍启于千里之外，如今却跟他有了夫妻之实，以后该如何是好。她如何对得起杜少衡，又该如何面对霍启。
正胡思乱想着，门突然被打开。萧嫱捂紧被子转头望去，只见林思祺带着杏儿走了进来。
还不等她开口，林思祺先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妹妹怎么还不起床？”
萧嫱蹙了蹙眉不客气地说：“你们给我出去！谁允许你们进来了？”
见萧嫱语气不善，林思祺突然也变了脸色。她心里想着，萧嫱反应如此之大，很有可能是昨晚的事成功了。她想赌一次。赌她的计划成功了，霍启以后会嫌弃萧嫱。
想到这，林思祺开口说道：“杏儿，把她的被子给我拉下来，我倒要看看，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是。”杏儿应了一声就要向前。
“你敢！”萧嫱叫道，同时抱着被子向墙角挪着。
杏儿哪里会听她的话，几步上前就要抢她的被子。萧嫱死死地攥着被子，怎么也不肯撒手。二人僵持了一会儿，萧嫱突然改变了主意，于是撤了手。没了阻力，杏儿拽着被子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萧嫱气极，但她知道怎么样能惹怒林思祺，于是就这样光着身子下了地，一步一步走到林思祺面前。
“看吧。”萧嫱说道，边说边将头发都弄到身后，让身上的痕迹更直接地展现在林思祺面前，“看个够。”
“你满意了？”过了一会儿萧嫱问道，“你给我下药，还找人来对我做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这么狠？”
“你胡说什么！”林思祺厉声反驳道。听着萧嫱的话，看着萧嫱身上的痕迹，她以为自己的计划真的成功了，所以心里十分高兴。
“我胡说？自从我搬到这里，你几时踏进过这院子一步？”萧嫱问道，“昨晚我刚出了事，今天你便上门，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看我的下场吗？”
“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不检点，勾引别的男人，却要来栽赃我！”林思祺矢口否认。
萧嫱本还想说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转念一想，又将话咽了下去。就让她以为她得逞了吧。估计她还会到霍启面前告发自己，到时候，不知道霍启会怎么处理呢！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是吧？今天我就要好好处理一下这个问题，将军府绝不容许你这种女人存在！”林思祺以为萧嫱信了自己的话，变本加厉地说道。
“你要处理谁？”
霍启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看见他，萧嫱十分懊悔自己没穿衣裳了。
还不等林思祺开口，霍启走进屋里，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在了萧嫱身上。
“怎么这样就下了地，着凉了怎么办？”霍启语气中带着薄怒。
萧嫱咬了咬嘴唇，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面对霍启。
霍启弯腰将萧嫱抱起，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又捡起被子给她盖上。目光在床上那一处显眼的颜色上停留了一瞬，再多的责怪都化成了温柔。萧嫱有心要气一气林思祺，便在霍启放下被子的一瞬搂住了他的脖子，抬眼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将军，您不知道，这个女人昨晚趁您不在，竟然领了奸夫进来，我正要处理她呢。”林思祺见此情形也顾不得思考，脱口说道。
霍启缓缓回过身，一步一步慢慢走着，看似漫不经心。在林思祺面前站定的一刹那，啪地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林思祺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霍启，杏儿赶紧跑到林思祺身边检查着。
“你说谁是奸夫？”霍启问道。
“将……军。”林思祺喃喃地叫道。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脸也肿了起来。
她明白了，她还是赌错了。
霍启不再看她，而是走到书桌面前。拿起纸笔唰唰地写着什么。林思祺站在原地哭哭啼啼，杏儿在旁边也跟着掉眼泪。萧嫱坐在床上捏着被子，冷眼看着一切。
不一会儿，霍启停了笔。拿着纸走到林思祺面前说道：“给你三天时间，滚出将军府！”
“将军，你不怕我父……”林思祺看了看手中的休书又抬头说道。
“你父亲是吧？如果他要报复，叫他尽管来。敢动我霍启的女人，就算你是皇上的女儿，我也照样休了你！”霍启恶狠狠地说道。
“好！你可别后悔！”林思祺说着，走了出去。
第八十六章 斩不断，理还乱
霍启走去关了门，回到床边坐下。
“满意了？”他看着萧嫱问道。
“我有什么可满意的。”萧嫱说道。
“你可不会无缘无故抱我。”霍启笑着说道。
“妻子都没了还有心思笑。”萧嫱揶揄他道。
霍启拉过萧嫱的手说道：“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萧嫱听到这话却垂了眸。
“饿了吧？我去拿点吃的给你。”霍启摸了摸萧嫱的头顶说道。
萧嫱也不拦他，就让他这样出了门。
拿了些吃的回来，两人就这样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着。萧嫱有些局促，甚至不敢抬头看霍启。说来也是奇怪，这件事说到底最大的受害者是她，所以她发脾气也好，哭闹也罢，都属正常，可她偏偏不想哭也不想闹，只想逃开。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霍启也以为她会生气，他还记得昨晚她是如何恳求自己，可他还是自私地占有了她。她说她会恨他的。可现在来看，她却更像是怕他。
看萧嫱心不在焉，霍启放下碗筷问她：“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萧嫱摇了摇头，端起碗放在嘴边胡乱扒拉着。
霍启见状忙拦住她问道：“嫱儿，你到底怎么了？”
“我，”萧嫱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
“你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霍启突然问道。
“记得。”萧嫱点点头说道，“昨天，是我们的生辰。”
听到“我们”这两个字，霍启心中一喜。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在何时。还是去年四月，他与萧嫱聊到了此事。萧嫱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他说：“阿启，以后我的生辰就是你的生辰。我生在八月十五，中秋节，是团团圆圆的日子，以后你的生辰便也在这天，我们年年共度，年年团圆。”那些话仿佛就在昨日，他的嫱儿愿意把自己的生辰借给他，还许下了往后每一年共度生辰的诺言，那是多么美好，多么令人向往的场景啊！
“对，是我们的生辰。你没忘，我也没忘。你说过的，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要在一起庆祝生辰。”霍启将手覆在萧嫱手上。
“霍启，现在情况变了，我们也都变了。”萧嫱终于抬起头看着他说道。
“没变的，嫱儿，我没变。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爱你。更何况，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霍启握紧萧嫱的手说道。
萧嫱却抽回手说道：“可是我变了。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我本该恨你的，我也以为我会恨你，可我并没有，因为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所以现在，我不怪你。霍启，我不恨你，也不爱你了。”
“我们先不说这些了，继续吃饭吧。”霍启说道。
“霍启，我……”
萧嫱刚说了几个字，霍启便起身打断道：“我还有事情去处理，晚点再来看你。”
说完，霍启不等萧嫱有所反应便出了门。
他真怕啊，他真怕再晚走一步就听到她说让他放过她。她说：“霍启，我不恨你，也不爱你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将是最可怕的事情。他宁愿她恨他，宁愿她怪他。起码那样他还是在她心里的。如果连恨都没有了，是不是代表萧嫱真的放下他了呢？不敢再想，霍启狼狈逃开。
萧嫱独自在屋里坐着，却心不在焉。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去想任何事情。她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就像一根根丝线缠在一起，找不到源头，也理不清结局。斩不断，理还乱。
“萧嫱，你不是说爱我吗？我一个人这么孤独，你却转身就又投向了他的怀抱，你怎么对得起我？”
“萧嫱，你对不起我。”
萧嫱猛然惊醒。
“怎么了嫱儿？”霍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梦中杜少衡的话还环绕在耳边。“萧嫱，你对不起我。”他那样悲伤，那样绝望地控诉着。萧嫱坐了起来，却还是没从梦中缓过神。
“嫱儿？”霍启试着叫了叫她。
这一叫反倒让萧嫱哭了起来。
萧嫱伸手攥住了霍启的衣袖，嚎啕大哭起来。她哭得像个孩子，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心事都随着眼泪发泄出来。
霍启看着她哭成这样，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一边用手在她后背摩挲着，一边安慰她道：“有什么事跟我说，别憋在心里。嫱儿，你这样，我很心疼。”
萧嫱索性靠在霍启肩头，环着他的脖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阿启，我好累。”萧嫱抽泣着说道。
“放下吧，嫱儿。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会喘不过气。”霍启抚摸着萧嫱的头发说道。
“他说他恨我。他说他恨我。”萧嫱说道。
“不会的，他不恨你。他对你那么好，怎么会恨你呢？相信我，他更希望你幸福。”霍启继续安慰道。
萧嫱还在轻轻抽泣着：“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面对我自己。我做不到若无其事。对不起，阿启。”
听她道歉，霍启心中也愧疚起来。一股无能为力的感觉直涌上心头。为什么啊？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在心里反复问着。却没有人能回答他。
“我们慢慢来。”霍启轻轻抚摸着萧嫱的背。
“阿启，”萧嫱轻轻叫道，“让我走吧。”
霍启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手僵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再落下。
“我已经休了她，马上就可以娶你过门的。以后你就是唯一的将军夫人，我们还有一辈子时间去弥补，去疗伤。”
萧嫱听了这些话后却从霍启肩膀上离开，看着霍启缓缓说道：“求你。”
沉默了很久，久到萧嫱以为霍启不会开口的时候，霍启终于还是说了：“好。”
他声音里带着颤抖，萧嫱不敢抬头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