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你还好意思说呢。”我故意嗔了他一眼。
“今天那农女被送去私倡寮前,突然晕死了过去。朕还以为她是装的,或者,是企图自尽,所以让薛留白前去诊脉查验...”
我恍然大悟道,“难怪今天太医们都聚齐在了太后跟前,却唯独没有看到薛大夫。然后呢?”
“那意图不轨的女人,哪里是什么农女,分明是个巫女。”
“巫女?怎么说?”
“朕虽不太信什么苗疆巫术,但看薛留白一脸惊慌,绘声绘色描述的那个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后怕。那女人体内有巫蛊秽物,若与男人欢好,便会在那个男人体内中下情蛊。让男人不可自拔地沉迷于她,唯她是命,若她离开男人的范围太久,蛊虫便会啃噬男人的心,必须黏她在身边才会停止钻心的痛苦。”
闻言,我倍感惊悚,寒毛竖立,“若这种巫蛊邪术真的能操控男人的心智,尤其是当权者的心神,那岂不是太可怖了?”
“朕知道,这农女背后一定藏着心怀不轨的主使,能帮助她躲避围场外|围的守卫,还能神出鬼没进入朕禁军森严的营仗,呵呵,真是难为幕后之人了。”
我心有余悸地两手握住翁斐,“除了我,皇上以后可不准宠信别的女人了。我怕......”
他明知故问,挑逗道,“怕什么?”
“怕你中了别人的情蛊,冷落我...”
“朕不是已经中了你的情蛊吗?”翁斐忽然低头蹭了蹭我的脑袋,“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朕解药呢?”
我破愁为笑,顺着他的话揶揄,“是,臣妾是给皇上下了蛊,但我这蛊毒,全天下可是没有解药的~”尾音上扬,颇有些小得意。
翁斐一脸宠溺,嘴上却不饶人,“怎么还那么强嘴硬牙、能说会道呢?看来昨夜是丝毫没有累到这双樱桃小嘴呢,不若今晚再试试?”
啊...好汉饶命...我就不该逞这口舌之快的!
*
结束了暹秋山猎苑之旅,立后事宜便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随着赵家和海家停止了挠痒痒般的阻挠,那些提反对意见的人便跟着消停了。更有甚者见皇上心意已决,还有拥王派鼎力支持我,便很识时务地扭转了风向,朝漪澜殿卖乖讨好,把我赞誉起来。写文章颂我如何何如德才兼备、如何如何母仪天下,胁肩谄笑的可笑嘴脸中竟透着几分可爱。唉,原来不管是享厚禄的臣子,还是穿布衣的庶民,大家为了讨生活都不容易啊。
转眼秋至,太后的身子却总不见好,虽然早度过了最危重的时候,可是总精神乏乏,气虚无力,需吊着补药才能勉强支撑。太医说,一来是毒蜂毒性强,伤及了根本。二来则是因为太后早先染过瘟病,留下了后遗之症,比旁人体质虚弱,在她身上,普通病邪也更易诱发大病。
不过,纵使身体不似从前那般康健,太后依然想全权主持操办封后大典的相关事宜,不愿疏忽慢待。
第219章
我在宁康宫陪着太后晒太阳, 不禁抬眸端详起了宫门前的景象。今日云高气爽,在初秋艳阳的照耀下,整个宫苑格外的祥和宁静。风中飘着银杏的味道, 虽不算好闻, 但胜在模样金黄灿烈,与红墙琉璃瓦最是相衬。
我不禁道, “这树粗壮漂亮,不过单看总觉得形美而意缺,还好, 有朱楼重檐与之相映成趣。”
太后半躺在摇椅上, 也跟随着我的目光, 仰面赏起了宫门旁树冠高耸出墙头的繁茂银杏。她难得沉静地微笑道,“皇帝刚登基的时候, 哀家从凤仪宫搬到了宁康宫。当时就很不喜门口的这两株白果银杏。觉得气味不好,果子□□,实非好物。可碍于它是大翁朝开国皇后亲手所植, 便不敢肆意砍伐。皇帝十三岁即位, 十四岁亲政, 而哀家也在宁康宫住了差不多十年了。可能是觉得自己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吧, 眼前的苍天黄杏呈‘秋日盛春朝’之象,竟越看越顺眼了。”
“太后娘娘福寿康宁, 乃松柏之寿。民间有句俗话, 小病挡大灾,小灾乃大福之征。正所谓, 得众动天, 美意延年, 太后娘娘您有我在膝下侍奉, 闲时还可含饴弄孙。只若不消极待日,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太后欣慰地笑了,握了握我的手,随后便吩咐李金泉去漪澜殿把皇孙抱过来。
没一会儿,穗欢姑姑也从外头回来了,她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朝太后无奈地禀告道,“太后娘娘,封后大典咱们不是初拟在了十二月二十日吗?可是礼部那边却说那天不是个吉利的日子,希望您另选黄道吉日。”
礼部之所以想否这个日子,原因很简单,无非是因为前些年给叶知秋行公主册封礼的时候,挑的也是十二月二十日。叶知秋下场不好,不得善终,礼部林熙斌等人谓之不吉。太后亦有些迷信,很是犯难,一边觉得在女儿的生辰日为她戴上皇后凤冠作为礼物最圆满不过,一边又担心沾染叶知秋的晦气和不详。
见此状,我做出通情达理的样子,敦敦微笑道,“太后娘娘,礼部也是好心,那便重新拟定个吉日良辰吧。臣妾前些天恰好听皇上说了,十一月十五日乃黄道六神值日之时,无论嫁娶、祈福、求嗣,诸事皆宜,又恰逢花好月圆之夜,寓意美好,最适合操办吉隆之喜。皇上一向敬重太后娘娘,因您择了腊月二十那日,便想着顺您的心意好了,所以才按下没说。”
眼看又快是新的一年了,将近年关,太岁交接,万象更迭,事事都堆着清算。若封后之事拖到明年,恐生变数啊。既然不能十二月二十日,那便更提前吧。反正,无论如何,都别再节外生枝了。我如是想着。
太后听了我的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无后顾之忧,“很好,那就十一月十五日吧。不过,以后每年十二月二十日那天,哀家还是要为你庆生的。只是得委屈你了,不能光明正大地操办。”语末,更是止不住满眼心疼。
我懂事点点头,反开始宽慰起了她。
*
一场绵长的秋雨催熟了桂花。众妃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一路上皆有桂子的馨香。我将要到宁康宫时,却见淑妃在宫道上打骂奴才。
顿下脚步,端看着远处气急败坏的她,我朝身边的花囍道,“淑妃是怎么了?都入秋了,火气还跟夏天的太阳一样那么大。”
花囍心照不宣地笑了,极小声应着,“听说赵淑妃的父亲赵粤大人早前秘密去找了礼部的林熙斌,说什么十二月二十日是大凶之日,意图借礼部尚书之口,向皇上和太后建议延迟封后大典。却不想,娘娘您能三言两语化险为夷,不但没有推迟典礼,还把日子给提前了。也难怪淑妃娘娘气得跳脚呢。”
*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佳节了。翁韫带着苏州产的渭塘淡水珍珠进宫,孝敬给了太后和几位老太妃,临行前又与我在御花园散了散步,邀我中秋之夜一同逛逛民间的灯会。
我笑着婉拒道,“虽然我也很想去宫外赏花观潮,点个灯笼,喝喝小酒,但中秋那夜有宫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作为后宫妃嫔如何脱得开身?”
翁韫有些失落,“哎,那真可惜了。逢春姐姐你是不知道呢,今年中秋,烟火商会把全大翁朝的商贩汇聚在了京城,举办比赛,争夺天下第一烟花这个名号,到时候一定会很热闹的。”
“虽然夜里的时间不允许,但是白天我还是能抽出身来的。”不忍辜负她的盛情,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咱们下午的时候去泛舟听曲,赏花卖灯笼也好啊。”
“是吗?那也不错!我也好久没有去集市上逛逛了。这两年京城里卖的小灯笼,流行的都是苏杭的款儿,咱挑些好的回来,送给我的语行大侄儿。”翁韫两眼放光,似待嫁前那般活泼。只若不联想到内宅争风吃醋那些个糟心事儿,她便永远是个明媚的少女,而不是狭隘深闺中失了光彩活力的怨妇。
“不过...”我话音一转,“出宫前还是得先请示下你皇兄。”
“这是自然。他若不同意啊,我就去他那儿软磨硬泡。”翁韫摆出势在必得的架势。
在征得翁斐的点头之后,我与翁韫约好中秋那日下午在宫外的江坊街碰面。原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出宫,不想却遇到了很久很久未见的刘清慰。
江坊街连着护城的河水,水陆纵横交错,街上酒楼乐坊最多,常常是歌女们歌喉圆润的妙音中忽然传来两声船夫粗犷的吆喝声。京城汇聚了来自天南海北的食客、游客,所以是酒肆茶楼生意总是很好,客流络绎不绝。为了节省陈设空间,所谓中等雅座,不是上好的私密单间,而是多以绘有山水花鸟的屏风、竹帘相阻隔的半封闭式席座。
第220章
今天出行我只带了花囍和李良堡。但刚出宫门时, 我便让花囍回家亲了。听说姜嬷嬷主动请辞了刘府的差事儿,用花囍在宫里存的月例和我平日赏赐的银钱,于京郊置了一处小宅子。熬了半生, 终于不再为奴为仆了。
我戴着白纱帏帽, 才落座不久,横着屏风的隔壁雅座也恰好来了一群勋贵郎君。虽然隔着屏风和竹帘看得模糊不真切, 但昂贵的衣角料还是能在他们落座时,透过缝隙窥看到的。而且,我隐约也能从店小二上赶着讨好招待的架势里辨出他们的身份不同一般。
本来我也不甚在意, 只是这些郎君的谈话声却很是耳熟啊。侧耳细听, 好像是霍宝奉、朱昂等人, 就连那尹锦也在其中。
霍宝奉忽然的一句话,惊得我一个激灵, “清慰兄,你这次回了京城,可还要再去琅琊?”
刘清慰也在?他回京了?他什么时候回的京?那他还会走吗?内心接连不断的惊讶和疑问来回翻涌, 可抬眸痴痴地望向屏风时, 我的动作却十分的木然, 十二分的迟钝......
对面似乎在失意苦笑, “但听皇上吩咐吧。”
不想在此时,尹锦却伸出了橄榄枝, “清慰兄, 尹某虽与你接触不多,但我早听说你是文武全能的百里之才, 文可提笔安天下, 武能策马卫边疆。不若让我去御前请旨, 将你调至我父亲麾下!以后竭力提拔你的官阶品衔, 绝不埋没你这昆山之玉!”
“多谢尹兄抬举。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刘某却是个没什么大志抱负的,不但资质平庸,还容易怀土思归,只怕力不胜任,会辜负尹元帅的抬爱啊。”面对尹锦纳士招贤的诚意,刘清慰似乎并不心动。
就算刚才刘清慰婉言谢绝了,尹锦也并不恼,只大方道,“没事儿,只若清慰兄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就在此时,三个身材婀娜的曼妙丽人从楼下款款而来,对着霍宝奉等一桌男子一一拜过。朱昂露出男人们心照不宣地微笑,介绍道,“这是红豆书寓的春谢姑娘,夏麓姑娘和秋茵姑娘。”
我微微一怔,低声问李良堡,“什么是书寓?”
李良堡早看出我在窥听对面谈话,所以一直不敢出声打搅。见我问话了,才暗昧一笑,“娘娘,这书寓说白了就是看起来高档些的妓|院。红豆书寓的妓子听说是京城要价最高的,而且卖艺不卖身。不但要长得漂亮,精通琴棋,还得饱览群书,能博古通今。若想她们奉客,商贾得吃闭门羹,四品以下也恕不接待。”
“哦,懂了,就是举止行为处处端着,好自高身价呗?”
“还是娘娘您一针见血,遮羞布都不给人家留一片。”李良堡没想到我会把话说得那么犀利,只能尴尬地陪笑。
“对了,这红豆书寓,可是开在了愿君多采撷馆儿旁边?”我没记错的话,之前陪翁斐微服私访时,曾通过千里镜看到过红豆书寓的匾额。
李良堡有些讶然,“娘娘还知道愿君多采撷馆儿呢?这红豆书寓啊跟愿君多采撷馆儿其实背后都是一个老板。只不过妓子也分三六九等嘛,所以书寓里头的姑娘大多是瞧不上普通勾栏做营生的。”
此时,只听刘清慰饶有兴趣地问其中一女子,“春,春天乃是百花盛开的时节,你为何叫春谢?”
只听那女子声音柔婉,似杨柳含烟却不卑不亢,“回大人的话,小女子出生寒窑,父母早亡,从小的经历让我不敢不保持清醒,如今门前宾客繁盈又如何,不过是浮华一梦,迟早人去楼空,春尽春花谢。我以‘春谢’为名,不过是为了时刻警醒自己,别得意忘形。”
刘清慰好像联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苦笑。正搂着那秋茵的尹锦,察言观色,心领神会,故意问,“清慰兄觉得春谢姑娘怎么样?”
刘清慰淡呷一口清茶,“今晚就她了。”
听到这儿,我再也遏制不住内心复杂的情绪滋生。既觉得屏风后的男子陌生,又大概明白他的转变是为哪般。我尝试着理解他的落寞。纵使他也并非完全无辜,但因命运的捉弄,发妻改嫁他人,孩子的生母又亡故,自己还被放任在外,与家人分离,再难被皇帝重用,短短三五年光阴,就经历了别人大半辈子才能体会的酸辛苦辣离合悲欢......
物是人非的恐怖之处在于,它会让你曾经最熟悉、最了解的他,与从前判若两人。
若我们之间没有横生那么多变故,我还是他的妻子,他还是那个倾尽温柔的夫君,那今天这样的应酬场合,他会为了我拒绝千金难买的粉红佳人吗?哎,罢了,木已成舟,覆水难收,这些假设,实在无益。
此情,此景,此刻,他与我不存在任何关系,我又何必在乎他的所作所为呢?
李良堡在我耳旁充当起了京城百事通,“这春谢姑娘听说是继一代名妓柳婉婉之后,京城最炙手可热的清倌人儿了。不但千金难求,出来奉客还全得看自己的意愿,连幕后东家都不能强迫。所以依奴才看啊,她八成也是中意眼前的客人的。”
李良堡....好像还没意识到.....对面的人是我前夫...?我嘴角抽搐地转过头看他,果然,尚还沉溺香艳八卦中,于是我讪笑道,“李良堡,你一个太监,深居宫闱内,宫外烟花柳巷里的风月事,倒是无所不知啊。”
李良堡难为情地笑了笑,“娘娘怪会取笑奴才的。”
此时,又听对面那个叫秋茵的妙人儿盈盈笑语,“春谢姐姐啊是个文痴儿,旁的女子喜好买金银首饰,买脂粉罗裙,但她偏偏把银子都花在了文房四物、古董篆鼎上。这不,前两天春谢姐姐就散尽千金买了一幅长河湾开荒植梅图,据说是我朝高祖皇帝的遗世真迹。春谢姐姐清微淡远,轻财单纯,咱们这帮姐妹就怕她买到了赝品,吃了亏。既然今日各位大人都在,不如请大人们屈尊就驾,移步去书寓里帮春谢姐姐鉴别真伪。”
第221章
“过来人”李良堡, 在我耳边低声笑了,“那不就是进了狐狸窝了吗?”
书寓,初听还以为是什么文人雅士以文会友的书馆文会呢。不愧是窑姐儿中的翘楚, 把招|嫖的话说得那么高雅清新。
春谢低眉笑着, 给在场男人们十分清淡纯净的感觉,她道, “秋茵妹妹,咱们就别劳烦诸位大人了。我怕大人们见了,笑我眼拙, 笑我肉眼愚眉, 把不值钱的断幅残纸当宝贝。朱大学士就不必说了, 乃宫里的绩学之士,日日研经铸书, 对皇室文史能举十知九。霍大人、尹大人、刘大人同样出身高贵,自幼得文宗学府之熏陶,又常出入皇廷, 眼界开阔, 见识高远, 摩挲赏鉴的能力肯定非同一般。”
被时下京城中最受男人们仰慕风采, 渴望一见的才女名妓夸赞,朱昂很难不飘飘然。随即就站了起身, “若真是高祖真迹, 于公于私,朱某都没有不去的理由了!翁高祖乃天纵将圣, 艺极于神, 他的遗作乃国之瑰宝, 金银无法衡量, 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而且绝大多数都存于皇廷之内,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墨宝流落在了民间。”
小厮去结了账,刘清慰等人正要离开前往红豆书寓,赶巧不巧,在廊道上碰到了姗姗来迟的翁韫。几人拜见了公主,免不了又是三五句寒暄。
翁韫的眼里露出一股精明的笑,眸光转盼间,就猜到了朱昂等人身边儿作陪的是欢场女子。她出生尊贵,养成了清高骄傲的性子,极是厌恶男人有了家室还在外拈花惹草,更瞧不上柳巷女出卖肉身以色侍人,于是没忍住出言贬损,“今日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几位大人真真好雅兴啊,行乐及时,不负佳期。不过,外边风景虽好,野花虽香,也别忘了早些归家与亲人们团聚啊。”也就她敢这样不怕得罪人了。
霍宝奉拱手道,“多谢公主善意提醒,不过今日秋夕祭月,公主怎么也得空来解香楼了?”
翁韫放眼看到了我坐在竹帘内朦胧的身影,正要将实话脱口而出,却被我及时发出的“咳咳”声给拦下。她收下我的暗示,连忙改口,“哦,本公主约了许久未见的闺中旧友而已。”
几人都是眼尖的人精,自然看得出翁韫的欲言又止与竹帘内的神秘人有关。不过他们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多问。
本以为就这么“他在明,我在暗”地错开了,竟没想到店小二恰好端着一盘香酥板栗饼,掀起竹帘进来上菜。虽然我头戴面纱,李良堡却露出了脸啊。果然,立马就听到霍宝奉惊讶的声音,“李公公...?”
李良堡掩住尴尬,神态极其自然,拱手敬过,“哟,霍宝奉大人好巧啊,您竟也在解香楼。可是来用膳的?”
见到了李良堡,不肖说也猜到了他那戴着帏帽的主子是我了。既如此,我再遮掩也不太好,于是从容地摘下帽子,清淡大方地朝他们微笑。几人一惊,赶忙行礼。刘清慰却痴痴地看着我,先是惊诧,再是伤情,施礼的动作也迟钝了几分。
霍宝奉行完礼数后,又跟尹锦、朱昂对了对眼,心里打鼓,不晓得他们刚才的对话我听到了多少。书寓姑娘包装得再文雅,本质也不过是一株株章台柳罢了。虽然青楼买卖在大翁朝是合法的营生,男人出入其中也很正常不过。但毕竟是官家子弟、当朝臣子,被公主和未来皇后撞见自己中秋节不安分待在家,反而跟妓子风流往来,多少有失身份,有失颜面啊。
我自是看出了他们的忧虑,但也并不想出言安慰打消他们的窘迫。让他们发怵点也好,就当是顺手帮他们原配一把咯,省得他们下次还这般没有忌惮的快活。
“行了,诸位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我与繁昌公主也许久没见了,就不耽误各位了。”
几人再次施了施礼准备退下,刘清慰的目光却好似始终黏在我身上,被朱昂推了推胳膊才肯悻悻离去。那叫春谢的姑娘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她为人敏感,更懂察言观色,见此,便有些不解和好奇,甚至是一些难言的酸妒。于是在离开前,还忍不住频频回眸把我窥看端量。
春谢早听说刘清慰品貌非凡,在外任官,家里还缺个添房。她很清醒,也很聪明,知道自己再如何光鲜亮丽也不过是苦寒窑出身的孤女,是为生活所迫卖笑追欢的妓|子。她自认为自己的择偶要求不算苛刻,下半生若想寻个可以安心托付的依靠,家底丰厚的官户人家是首选。太年轻的男人没经过事,难免轻佻。可年纪太大,她又瞧不上。若能寻一个英俊有才且恪守不渝的如意郎君就最好不过了。原以为男人丑陋的嘴脸她见多了,也失望了,对谁都再难动心。却不想今日自己只是抱着试一试、看一眼的心态来奉客,竟还真遇到了让自己一见倾心的男人。
在解香楼用过午膳后,我与翁韫先去买了灯笼,又乘上了画舫游湖赏秋。我知道刘清慰在岸边儿眷注着我,并没有再去什么红豆书寓。但是翁韫在侧,暗地里还有翁斐派出来保护我的暗卫青鹰。刘清慰自然不敢上前,只能在隔的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