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岸将信收好,跟苏容告辞,临别前,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七小姐,您当真不需要属下留人保护您吗?”
苏容摇头,“我还是能护得住自己的,也有人保护,请太子殿下放心。”
云岸想想也是,如今谢府被保护的密不透风,连他都闯不进来,可见苏容的安全还是很有保证的,于是,他放心下来,揣着信出了谢府,不再耽搁,直接出了城,离开了江宁。
云岸离开后,苏容转身对赵嬷嬷吩咐,“去告诉母亲,今日可以启程离开江宁去江州了。”
赵嬷嬷犹豫地说,“您的伤还没好利落,舟车劳顿,应该再多养两日。”
“从江宁到江州,不过一日路程而已,我坐在马车里,也碍不着养伤。”苏容摇头,“新任江宁太守马上就要上任了,咱们得给人家把府邸腾出来。昨儿我已与谢伯伯商量过了,他觉得今儿可以走,大夫也说路上走慢些,不会有大碍。另外江州自从江氏一族连根拔起后,事务乱成一圈,父亲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咱们早些过去,谢伯伯也能帮他尽快上手,江州既然成了父亲的地盘,自然要早些攥在手里,我去江州养伤也一样。”
赵嬷嬷点头,“好吧,老奴这就吩咐人去给大夫人传话。”
“嗯。母亲这些日子早已带着人收拾好了,只等着我能动身,便可以立即启程。”苏容摆手。
赵嬷嬷立即去了。
大夫人还是很了解苏容的,估摸着她已经待不住了,是以,一大早,便吩咐人收拾准备,各院子的姨娘小姐们也都将自己的物事儿细软早早收拾妥当。
听闻苏容派人来传话今日启程,大夫人一声令下,阖府的人都动了起来,动作利落地装车出发。
几位姨娘看着太守府很是有些不舍,有一位姨娘十分伤感地说:“住了十几年,如今突然要走了,真有些舍不得。”
又有一位姨娘附和,“是啊,谁能想到咱们老爷在告老之前还能升官挪地方呢。”
大夫人闻言道:“以后我就是刺史夫人了,你们也是刺史老爷的姨娘了,刺史府宅比咱们这里大了两倍,你们每个人的院子都比如今的院子大,这小破地方,舍不得什么?”
几位姨娘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伤感顿消,齐齐点头,“夫人说的是,咱们不能眼皮子这么浅,在这里住久了,就当多好了。”
三姨娘道:“对对对,刺史府才好,我老早就听那被砍头的江刺史的三姨娘跟我炫耀过刺史府多么多么的好,如今没想到成为咱们的家了,我就住去她的院子,让她做鬼了也来嫉妒我。”
大夫人白眼,“招鬼嫉妒是什么好事儿吗?出息!”
三姨娘挺了挺胸脯,“我不怕鬼!”
众人说话间,热热闹闹地上了车,再没半点儿留恋,欢欢喜喜地出发了。
马车来到城门口,谢府的车队已等在那里,被百姓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送行。
见苏家的车队来到,百姓们又围上了苏家的马车,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舍不得,同时又纷纷送上家里种的瓜果蔬菜,说是一点儿心意,让路上吃。
大夫人眼眶发热,并不拒绝乡亲们的好意,让下人都收下,同时又对百姓们说,让他们放心,她家老爷就在江州,江宁郡是江州辖地,归老爷管,又说新任太守是太子殿下调派来的人,是个仁善有才的,江宁郡的百姓以后依旧有安稳的日子过。
百姓们要的就是这句话,纷纷欢喜,说夫人小姐们有空回来看看,咱们江宁郡永远是苏家人的家。
足足告别了小半个时辰,百姓们才让开路,两队车马才离开城。
新任太守姓王,叫王录,以前是东宫属官,太子燕回声将江盛拉下马,举荐苏旭升任江州刺史,自然不会把他治理下极好的江宁郡交给旁人祸害,所以,他安排举荐了自己的属官王录,皇帝其实心下不太乐意,但太子这个一国储君被人刺杀,实乃大事儿,天下百姓和朝臣们都瞧着呢,他得给予太子补偿,所以,在下达了诛江氏九族的圣旨后,他也没好驳回燕回声的面子,准奏了燕回声举荐的让王录任江宁郡守的折子,大皇子等一众皇子虽呕心呕血,但也没辙,这块肥肉,既已是太子的,别人便夺不去。
这样一来,整个江州,等于攥在了太子手中,一众皇子心下实恨周顾,因为他这一门亲事儿,着实给太子得了利。
王录被城门口送行的队伍给惊住了,他心想怪不得他临行前,太子特意将他叫到跟前,让他务必学习苏旭做派,不求有功,但求把江宁郡治理的跟苏旭一样,否则他提头来见。
他当时差点儿被吓的不敢接这个担子,如今一看,果然太子的话不是无的放矢,这苏旭实在得江宁郡的百姓爱戴,连他的家人,都这么招江宁郡百姓喜欢。
他心下暗暗下定决心,想着等自己卸任那一日,希望也能达成这个效果,让百姓们自发地给他出城送行。
王录吩咐人将车驾赶到道边路旁,给谢府的车队和苏府的车队让行,同时自己下了马车,等着两府车队过来,跟人打个招呼。
谢府的车队在前,很快就来打了近前,谢远挑开车帘,温和地与王录打招呼,“王太守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王录没想到谢远主动跟他打招呼,顿时受宠若惊,连连拱手,“谢先生好,不辛苦,不辛苦。”
谢远微笑,“江州距离江宁不远,王太守但凡有要事,都可以去江州寻苏刺史。”
“一定一定,下官定会好好治理江宁郡。”王录赶紧表态。
谢远点头,微笑与王录告别。
王录连忙拱手,“下官祝先生一路顺畅,待下官安定下来,再前往江州拜见苏刺史和先生。”
谢远颔首。
谢府的马车离开,王录又等着与大夫人打招呼。
大夫人笑着问:“不知王大人的家眷何时到江宁?”
王录连忙说:“半个月后。”
大夫人点头,“到时我在江州设宴,请王大人携家眷到江州做客。”
“下官一定到。”王录心想谢先生和苏夫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他被太子殿下派来江州,可真是幸运,他得好好干,才不枉太子殿下对他的看重和栽培。
目送两府车队离开走远,他才恍然想起,他忘了见见苏七小姐了,那可是周小公子的未婚妻,他在东宫做属官时,时常与周顾打交道,以前也跟别人一样想着周小公子将来不知会娶一位什么样儿的高门贵女做妻子,没想到,他竟然早早与江宁苏家有婚约。
苏容躺在马车上,赵嬷嬷陪她坐一辆车。
月弯跟别人挤后面的马车,正在跟人小声嘟囔,“自从赵嬷嬷来到我家小姐身边后,我就失宠了,如今小姐都不用我伺候了,都被赵嬷嬷一手包办了。哎。”
虽然往常小姐也用不着她怎么伺候,但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失宠啊。
听她嘟囔的人并不可怜她,伸手指指她手里的帐本,“你还是受宠的,以后可是要帮着七小姐掌家的。想想你的月例银子,竟然跟王妈一样多了,你再看看我们,还是拿那二两银子……”
月弯顿时不敢吐槽了,嘻嘻地笑,“是呢,我家小姐最好了,这帐本也越看越可爱。”
几人齐齐翻白眼,不想理她了。
可不是吗?跟着七小姐,这个笨丫头从小到大简直是过的神仙般的日子。有零食吃,可以偷懒,还可以被带出去玩耍,还可以睡到自然醒,也没人敢欺负,就问问,阖府里有哪个做丫鬟的,有她这个福气?
她若是再吐槽,别人都该想打死她了。
第121章 :来信
队伍走到半途,苏行则的家书到了,送到了大夫人的手里。
大夫人看着两封家书,一封写着母亲亲启,一封写着七妹亲启,她掂了掂份量,明显写给她的那封家书不如写给苏容的那封家书厚实有份量,她没好气地道:“这可是亲儿子!生来就是专门气我的吧?”
王妈笑,“夫人别气,大公子给七小姐的家书,多是训教的话,每回七小姐都恨不得大公子别提她,嫌弃他话多呢。”
大夫人哼了一声,“反正在他眼里,从小到大,眼里只有这个妹妹,没他亲娘。”
“还是有的。”王妈很贴心地说:“比起咱们老爷,您好歹有一封家书呢,若非必要,公子从来不给老爷写家书。老爷为此,十分嫉妒您和七小姐呢。”
大夫人果然宽慰不少,“也是,我这个当娘的,好歹是十月怀胎生他的人,老爷那个只提供颗种子的,还是要靠边站的。”
王妈:“……”
这话说的!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夫人将苏容的信递给王妈,“去让人拿给她,告诉她,务必回信,别偷懒不回信,枉费他哥哥备考还惦记着关心她。”
王妈点头,叫来一人,将信送去给苏容。
苏容正在百无聊赖地听着赵嬷嬷给她讲那些年她伺候在太后身边发生的宫斗大戏,一出接一出的,真是听的她大开眼界,想着宫里的女人,果然都是只要不死,就斗到死。
这些都是赵嬷嬷的亲身经历,可比说书先生说的惊险刺激,阴谋阳谋,战场上擅长打仗的将军,扔去后宫里,估计都活不过一个晚上。
苏容深刻地觉得,都该把后宫的女人送去战场上打仗,这层出不穷的手段,着实让人叹为观止。更让人钦佩的是,皇帝不愧是真龙天子九五至尊,前朝勾心斗角,后宫则是斗角勾心,这一天天的下来,皇帝还能乐在其中,也真是天命所归了。
她正在跟赵嬷嬷探讨的时候,有人送来了苏行则的信,她打住话,懒洋洋地接过信,掂了掂,没看信,先忍不住吐槽,“我这个大哥,跟别人都是个话少的,只有在我面前,不知怎么就这般话多?絮絮叨叨,操心扒拉的,哎,这封信这么厚,不知道他又说了什么。”
赵嬷嬷笑,“大公子是个好兄长。”
苏容不置可否,撕开信,看他在信中都写了什么。
这封信,是苏行则刚到京城时写的,写了周顾在江州特意等着他与谢临,三人一起同行,在前往京城的路上,遇到了被周顾派人拦截在半途中的端华郡主,然后详细地复述了端华如何发疯如何威胁周顾,周顾如何不受她威胁,反过来绑了人继续赶路等等诸事。
苏容看的目瞪口呆,问赵嬷嬷,“这端华郡主,性子这么野的吗?”
苏容看信,没避着赵嬷嬷,赵嬷嬷自然也瞧见了,也讶异,“老奴离京时,端华郡主还不是这样,那时候就是有些刁蛮,但她的身份,刁蛮些也说得过去,毕竟清平公主宠,陛下宠,陛下只他一个亲外甥女,可不就给惯坏了?但远远没到这般疯魔的地步。”
苏容点头,又继续往下看信,得知苏行则住去了东四胡同的谢府,又说给她也收拾出了一间房间,再下面就是询问她的伤势,嘱咐她好好养伤,一定要听赵嬷嬷的话云云。
这些话,苏容一眼略过,直接略到了末尾,然后将信折起来,扔进车上信箱里,打了个哈欠,对赵嬷嬷说:“嬷嬷代替我给大哥回一封信吧,就说我伤养的很好,让他无需挂念,好好备考。”
嬷嬷道:“您不亲笔给大公子写信?”
“我在养伤嘛,我大哥会体谅的。”苏容说完,已闭上眼睛,打算睡了。
赵嬷嬷无奈地笑,今儿一早七小姐才给太子殿下回了亲笔信,她点头,“好吧,老奴这一次便给您代笔了,下次您得自己写。”
她这些日子也听王妈说了,七小姐最不爱写信了。
苏容“嗯”了一声。
她刚睡下不久,又有人拿着一封信来,“七小姐,周小公子的信。”
苏容睡的迷迷糊糊,“先搁着吧!”
赵嬷嬷将信接了过来,闻言放在了一旁信箱上。
马车走了一日,苏容也睡了一日,期间连饭都没起来吃,睡的十分香甜。到了傍晚,车队进了江州城,她也准时地醒了。
赵嬷嬷笑着问:“您可是饿了?咱们已经进城了,夫人已提前派人给大人传过话了,想必府中厨子已准备了晚膳,要不您先吃一块点心垫补一下?”
苏容点头。
赵嬷嬷从食盒里拿出点心,装进碟子里,递给苏容,同时提醒她,“周小公子的信,您是现在看,还是一会儿再看?”
苏容偏头,瞅见放在信箱上的信,伸手拿了起来,撕开信封,掉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她一手拿着信,一手捏了点心,边吃边看,一块点心吃完,信也看完了。
周顾在信中问的是她送他的那些衣裳和布料,他收的时候,不知真正的价值,回家后,才得知比他从家里带给她贺她及笄的贺礼还贵一倍,问她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他是他的未婚夫,才让她如此大方?还是其实是想把贺礼用这个迂回的法子还回给他?亦或者还是想直接买他一辈子?
苏容目光落在“买他一辈子”这句话上,总觉得周顾这话问的气势汹汹。
她又捏起一块点心,心想着若真能用那些东西买下他一辈子就好了。用钱能解决的事儿,那还叫事儿吗?
当初月弯拿着那张护国公府给的贺礼单子回去,她看到时,计算了一下,大约价值十万两,就想着护国公府对她这门婚事儿,看起来还挺看重,毕竟一个及笄礼,就送了这么多东西,她是有些受不起的。她当时自然就想,在周顾离开前,她怎么不声不响地还回去,后来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时,就遇到周喜打听给周顾做衣裳的事儿,她灵机一动,想着巧了,索性将此事揽了过来。
她是没想到碰到谢临,让周顾痛快答应了,但即便当时谢临不在,她也有法子让周顾收下。
周顾和谢临虽然都识货,但他们这样的公子,一应所用,都由人包办,即便识货,应该也不知具体价值,至于回到护国公府后再发现,到时候反正也送出去了。
如今周顾来问,苏容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她将信收起来,扔进信箱里,对赵嬷嬷说:“嬷嬷再代笔一封吧,就直接说护国公府给的贺礼太重,我受之有愧,还到他身上,心下踏实,没别的意思。”
赵嬷嬷看着苏容,想说什么,但还是点头,“好,大公子的那封信还没送出去,正巧这封信一起了。”
其实是她代笔给苏行则写完信后,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周顾的信便来了,她想等着七小姐睡醒后看完信给周小公子回信一起送走,谁知道她一睡就睡了一整日,拖了一日。
苏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