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闻言气笑,“这一日,还不是正日子,只陪着我接送些人,她就受不了了。”她嗔向苏太守,“看看你的好女儿,真是半点儿累也受不了。”
苏太守笑呵呵的,“她不是受不了半点儿累,是不乐意受的累,半点儿都受不住。”
大夫人无奈,“行吧,让人把饭菜给她送去。”她吩咐完,想起了什么,看向周顾,“那个,周贤侄,小七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要不你去陪她一起吃?”
周顾愣了一下,点头答应,“也好。”
他也想看看她累成什么样儿了,竟然连走路过来都不想走了,他来江宁这么些日子,可没见她因累缺席过。
大夫人见他答应,很是开心,“你还没去过小七住的地方吧?月弯带路,走稳当点儿,别把饭菜洒了。”
月弯清脆地答应,“夫人您就放心吧!”
她干别的不行,走路最是稳当了。
于是,周顾离席,与月弯一起,提着饭菜,去了东跨院陪苏容了。
谢临瞧着周顾走了,心里直啧啧,这若是搁以前,周顾哪会特意陪女孩子吃饭?而且还进人家的闺阁。果然是如今与以前不同了。
周顾来到东跨院,发现这院子虽不大,但布置的十分精致,花草树木,应有尽有,简直不像太守府内的地方。
他住在太守府这些日子里,发现太守府处处简洁,就连日常接客迎来送往的会客厅,都一样简洁,还以为太守府处处如此,没想到苏容住的地方,却精致甚至可以说的上奢华。
苏容在太守府受宠,可以说是从头发跟到脚趾尖,都透着可以横着走的姿态。
月弯还没走到屋门口,就高声喊,“小姐,周小公子陪您一起来用晚膳吃了。”
苏容这么一会儿工夫快要睡着了,听到月弯的喊声,懵了懵,躺着的身子坐起,“什么?”
今天弯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苏容这回听清了,愣了一会儿,立即下了床,走出房门,果然见月弯头提着食盒前面引路,身后跟着周顾,她不解地看着周顾,想着他们俩的关系,还没到这份上吧?怎么自己一顿饭不去前厅吃,他见不着自己,就来陪了?
不是苏容想的太多,实在是周顾从始至终就没表现出对她这个未婚妻的喜欢之意,顶多是不抗拒罢了。
周顾见她一脸不解,掩唇低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苏伯母说你一个人吃饭闷的慌,让我过来陪你一起。”
言外之意,不是我自己主动要过来的。
苏容恍然,她就说嘛,周顾怎么可能因为一顿饭见不着她就过来陪她?原来是她母亲的功劳,估计说了不少话,才说动了周顾。
虽然不是他主动要来的,她还是有点儿开心,让开门口,笑着说:“的确是很闷,谢谢周哥哥来陪我。”
周顾已经对她这个称呼习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跟着她进了画堂。
院子里已足够景色精致,当进了屋子里,发现屋子里更精致一倍。
苏容见他打量画堂里的陈设,对他邀请,“要不要进我的房间里参观一下?”
周顾:“……”
他还没进过女孩子的闺阁,来到这堂屋,已是破格了,如今他们虽然是未婚夫妻,但是只有婚约,还没彻底由长辈们商议定下,他怎么能进她的内室?
周顾看了苏容一眼,没答这话,走到桌前坐下,意思不言而喻。
苏容对他笑,“你来都来了,坐也坐到这里了,若说不合规矩,已经不合规矩了,这屋子里除了月弯就是我,就算你好奇参观一下我的屋子,也没人知道。”
周顾看着她的笑,心想着从他来了江宁,她每对他做一件事情,都暗含某种试探,就如下棋、赛马、借他手报仇,以及带他去三楼,还有送他衣裳,他就不信昨天在锦绣阁她对他没有丁点儿试探,那么如今,邀请他去她的内室,怕也是另外一种试探?
他坐着没动,对她问:“你不是累了吗?我看着你的精神劲儿倒是挺好。”
“是心累。你来之前,我躺在床上都快要睡着了,你一来,我就好了大半。”苏容询问,“真不进我的屋子里瞧瞧?我上一个院子,七岁那年,一把火烧了,如今已经瞧不见了,这处院子没准哪天我一个不小心又打翻了烛台,等你下次不知何时再来,没准想看也看不到了。”
这真有可能,毕竟,要杀她的人,至今还没放弃,不知哪天又闯进来杀她了。她不想因为人命闹出大动静,只能再放一把火破财消灾了。
周顾正想着她是否别有用心,便听到了她这一番话一愣,“上一个院子?”
苏容点头,将自己跟人打架,回来累了,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火借风势烧了起来,把整个院子都烧了,说完,诱惑周顾,“所以,周哥哥,你确定不参观一下我的屋子吗?”
周顾顿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不合规矩,下次吧!”
苏容看着他。
周顾默了默,又补充了一句,“你保护好你的屋子。”
君子立身,当该持正,即便没人知道,但不可为之事也不能为。
这是周顾从小就受的教养。
自从来了江宁,他已经打破了很多自小所学的礼数规范,但无论怎么打破,对于苏容这个未婚夫本身的事儿,他还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比如,她要求他抱一下。再比如,进她的内室。
苏容见周顾坚决不进屋,也不再坚持,而是坐下身,趴在桌子上,等着月弯摆饭。心里却想着,大方痛快地接受了她送的那些衣裳,却止步于她的内室之外。周顾这个人,从内而外,都透着自己的一定之规。
这个人,从护国公府到上书房又到东宫,长到如今,也不过还是个少年,璞玉却已打磨好,发现他好的人,她绝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问,“你们今天都去哪里玩了?”
“去了桃花溪,带着谢临认识了一些人。”周顾见苏容不再坚持,整个人松散下来,身子靠着椅背,懒洋洋地说:“你大哥带我涨的见识,我也想让谢临体会体会。”
苏容懂了,弯着唇笑,“好兄弟有福同享?”
周顾想说谁跟他是好兄弟,但若是谢临一直让他坑,跟他做个好兄弟倒也行,他点头,“有难也同当。”
“大家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他吗?”苏容可听说了,江州不少才子,如今都很推崇周顾,不是因为家世,是因为他本人的才华品性。
“还行吧?他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没白听上书房先生们的叨叨。”周顾评价。
苏容点头,对他说:“我父亲母亲都挺喜欢谢临的。”
周顾早看出来了,斟酌地说:“伯父伯母不会是想将你的几个姐姐择一个嫁给谢临吧?”
苏容摇头,斩钉截铁,“不会。”
她父母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谢临的门楣,没有特殊缘由,苏家庶女高攀不上。
周顾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跟谢临做连襟,那样的话,还怎么好意思坑他?
第85章 :打扮
说话间,月弯摆好了碗碟,苏容和周顾打住了关于谢临的话题。
苏家不讲求食不言寝不语,一大家子一桌子时,都没有这个规矩,更遑论只苏容与周顾了。
于是,苏容一边吃饭一边又跟周顾说了些别的闲话,周顾也习惯了,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说,不知不觉又吃多了。
苏容今儿站了一天,不想动弹,吃饱后,坐在椅子上打哈欠,“我今儿不想散步了。”
周顾看着她,“明儿不是才及笄礼吗?苏府就算今天来亲朋,也不用你招待,你今天怎么会这么累?”
“本来可以不用我招待,但母亲非要带着我在身边,跟她招待人。”苏容心累,“母亲说让我学着点儿。”
她看着周顾好看的脸,在灯影下清隽极了的模样,直叹气,“母亲说,我都及笄了,这些东西都要学起来,免得嫁给你,不能帮衬内宅,迎来送往什么的,总不能让你干。”
周顾深觉大夫人言之有理,不自觉地点了下头。
苏容盯着他的脸,想说“你若不是长的这么好看俊秀,嫁给你这么麻烦,我现在就想悔婚了。”但到底说不出来,只又叹气,“哎,你点什么头啊?你在家里,不是排行最小吗?上面的嫂子那么多,就算我嫁给你,也用不着我做这种事儿吧?”
周顾想想觉得这话有道理,又点了下头,“也是。”
苏容看着他,“但母亲说,你总要自立门户的吧?”
“祖父祖母建在,不会分家。”周顾顿了一下,“但总有一日,应该是要分家自立的。”
自古以来,就没有兄弟们拴在一起一辈子的。
苏容想到她那些被大夫人否决了的假设,问周顾,“那个,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我可以不管这些内宅琐事儿?”
“交给管事儿?”
“那与各府的夫人们打交道呢?”
周顾仔细设想一番,连他母亲那等身份,掌管偌大内宅,也是需要应酬许多面子情的,王孙贵戚,总要来往走动,年节生辰,总要办宴,一整年似乎都忙的很,无人能代替,自从长嫂嫁进来后,多少能帮着母亲分担点儿,但该母亲自己做的事情,别人有时候替代不了。
他摇头,“没有办法。”
除非闭门谢客,永不交际,但那是不可能的,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些迎来送往的礼仪事情。
苏容双手托着下巴,“不嫁人是不是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周顾:“……”
他默了默,点头,“是吧?”
他也不知道,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苏容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出来了,软软地说:“不行了,我真困了。”
周顾见她如此,看来今儿真是散不成步了,站起身,嘱咐她,“让月弯给你弄些山楂,消消食,你再去睡,免得积食。”
苏容觉得周顾某些方面真的很细心妥贴,不像是自小娇宠着长大什么事儿也不懂只顾自己的公子哥,她点头,也跟着站起身,“周哥哥慢走,不送了。”
周顾颔首,转身走了。
周顾离开后,月弯溜进屋,见苏容进了里屋,她笑嘻嘻地跟了进去,“小姐,周小公子没有架子,也没有坏脾气,性子也好,不止老爷和大夫人夸,府内的姨娘和小姐们也羡慕您,府外不少人对周小公子的评价也很好,等您及笄,周小公子回京后,你们的婚事儿是不是就要定下来了?”
“不知道!”苏容对周顾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若说有,就是家大业大,要杀她的人,不知道会不会让她顺利嫁进护国公府。
月弯一边铺床,一边说:“大夫人今儿说了,要给您选陪嫁的嬷嬷和婢女了,这些年,您身边一直只一个我,但您要出嫁,不能只带一个我吧?”
“不是还早吗?如今还没彻底定下来呢,母亲现在就打算上了,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大夫人说不早了。”月弯絮絮说:“要提前选人,还要提前到您身边来伺候,跟您磨合一阵子,时间太短,怕进了护国公府不得用。”
苏容叹气,“母亲整日盯着我的事儿,她这紧迫的态度,让我几乎都以为我明儿就嫁人了一般。”
月弯嘻嘻笑,“这不是周小公子太好了吗?大夫人自然要积极些,您这桩婚事儿,可不能出差错。”
苏容捏她的脸,“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月弯眉眼弯弯,一脸期望,“奴婢指望着您嫁进护国公府发达了,给我买遍京城里的所有吃食。”话落,又补充,“还有阿花的。”
苏容无语,“你的梦想,怎么就不能再高一点儿?”
“怎么高?”
苏容解了外衣,躺去床上,“将京城所有的点心铺子,都盘下来,变成自己的私产,岂不是随便你吃?”
月弯:“……”
这、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想的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