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让他带了随行的大夫,还有太子殿下派了第一侍卫云岸跟着他。”盛安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无需担心,他这把老骨头,硬邦着了。要担心,反而我更担心顾哥儿和苏容,那两个孩子,至今没消息,据说南楚乱成一团。”
国公夫人其实收到了崔家暗卫们传回的消息,她请崔氏族长给周顾的两百暗卫,在踏入南楚不断的厮杀中,只余十多人还活着,几日前传回消息后,她又惊又骇,茶饭不思,瞒着没告诉盛安大长公主与老护国公,怕他们担心周顾,如今听盛安长公主这么说,她斟酌着道:“母亲,您不必太忧心,吉人自有天相,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哎,你也这么说,但我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我已让那死老头子再派人手去给顾哥儿了。”盛安大长公主道:“当初我就不该听他的,什么一碗水端平,就该多给他些人带着。”
“公公是对的,都是护国公府的子弟,不该太过厚此薄彼,以至于伤了他们兄弟的情分。”国公夫人道:“我稍后回去便写信,再让我父亲派些人给顾哥儿去南楚。”
盛安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不必多言了,我已与老头子商定好,你也不必再叨扰娘家了,叨扰多了,不合适。崔家也一大家子的。”
国公夫人不能说自己的信早已写出去了,闻言点头,“听母亲的。”
第619章 :召集
清河崔氏的当家族长崔耀,是国公夫人的亲生父亲。
快马加鞭,从京城去信,三日便能到清河崔氏。
崔公收到女儿的书信,也是大为惊骇,没想到他给外孙周顾调派了两百暗卫,却短短时间,都已折的就剩了十多人,而周顾自己自小长大的暗卫,也都或伤或死,所剩无几。
他知道护国公府老护国公治家如治军一般,讲求公正,盛安大长公主虽疼周顾,到底也只能在诸多小事儿上偏心,像家业护卫分配这种大事儿,她还是不能做的太偏,否则后宅的儿媳妇儿们,便会不满,引起家宅不宁。
护国公府这般治家如治军,肉眼可见的好处就是子孙和气,家宅安宁,但也有一点不好,就是有出息的子孙,不能得到家族更大的助益,全凭自己本事。所以,老护国公在周顾小时候看出他天赋聪慧后,恰逢太子要人,他便顺水推舟,将他送去了东宫。
对于护国公府治家如何,崔公不予点评,每个家族生存,自有其生存之道。他崔家治家,是能者居之,有才华有本事的人,便会多享受家族供给和资源,没才华没本事的人,家族也不会抛弃日子也能勉强过活,但若更多奢华的生活那只能凭本事挣了,是没有的。
他能坐上清河崔氏族长的位置,可不单单只是占了嫡出一脉身份便利,也是因为有那份本事能将家主之位坐得稳,让所有人服气。
若认真比较起来,崔氏治家,到像是南楚的南宫家治家,举族之力供养有本事的人,然后由有本事的人再带动稳定家族繁荣。
对于小外孙的决定,喜爱南楚王女,决定弃老护国公为他铺好的路追随,而王女苏容也喜欢他,已许了他王夫之位。他不同于老护国公与秦太傅最初得知时觉得呕心,他反而觉得挺好。
护国公府已威名赫赫几代,有世子周卫,若再有一个自小长在东宫的周顾,将来的周家,还要如何再上一层楼?楼再高,还能到何等地步?当今陛下不算多贤明,太子如今看来的确是贤明储君,但将来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是那么好做的吗?即便不遭受未来天子忌惮,受他器重,但这一生,想必也不得任性。
而周顾的性子,若让他一生都受某种束缚,也未免太自苦。
还有崔家,崔家已繁衍无数代,历经几朝,如今在走下坡路,这一代,朝中已无一二品崔家重臣,最高的,有个三品,是他的堂弟,在朝中支撑。小辈们倒是有几个出彩的,但东宫人才济济,待堂弟告老,小辈们怕是还没长成。
本来东宫有周顾,崔家便没往上靠,将来小辈们借由周顾,也能受器重,但如今周顾弃了铺好的路,这倒让崔家有些犯了难。
如今崔公捏着女儿的信,忽然想到,若不单单只是给外孙这么点儿助力呢?这两百暗卫,是他身为外公给外孙的,但若是为了崔家举族,为了子孙们另谋一个前程,给外孙更大的助力呢?可不可行?
王女的王夫啊,听说王女本与他退婚后,是应允了南楚夜相府二公子夜归雪的婚事儿,但后来又放弃了,重新选了他,还有王女能在夜相府偌大的助力面前,弃而不选,而要了他,这份本事,说明什么?两人怕是两情相悦,情非寻常。
毕竟,都不是小孩子,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一个是自小教导在东宫,一个是谢远自小教导长大,应该都不是头脑一热,彼此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崔家,还是可以借由外孙,走另外一条路?
于是,崔公当即召集崔氏有头有脸的所有人,于议事堂议事。
大晚上的,族中所有主要人物被召集到了一起,其中还有十几岁的几位在读书准备科考的小辈。
众人都不解,大晚上的,是族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吗?直到崔公拿着国公夫人的信,将信的内容让众人传阅了一遍,在人人心惊中,他提出了一个想法,打算派人,带着崔家的一部分势力,投靠周顾,投身南楚,以谋前程,询问众人意见,震的所有人心中齐齐一惊。
有人当即说:“这、兄长,这不太好吧?咱们崔氏,生于大梁,长于大梁,这南楚远在万里之遥,一旦分了势力,咱们崔氏一族,势必要削弱,马上就要新旧更替了,陛下一旦退位,太子登基,咱们在几大家族里,怕是没有一争之力……”
“如今也没有多少一争之力了。”崔公道:“崔家在走下坡路,我没有力挽狂澜之能,救崔家于再复鼎盛时期,当今太子,不甚重用世家,你们应该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南楚太远了啊,而那王女,咱们也没见过,把宝押在她身上也未免太冒险了些。”一人道。
崔公看向众人,“但你们都见过周顾,能让周顾放弃铺好的青云路,而追随去南楚,你们觉得,若是寻常女子,会让他喜欢到什么都不顾?另外,当今太子是如何坐稳太子之位,又有如今这般铁打的局面的?大皇子、二皇子一派如何倒下的?冀北将军府是如何垮塌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你们想必还都没忘。王女自小被谢远教导,当年他的才名,甚至在东宫的秦太傅之上。”
“这……可是如今从这信上看南楚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啊。王女能在南楚站得稳脚跟吗?南宫家与大魏联手,她若丢了南楚……”
“所以,我们才要派人去相助,所谓雪中送炭,好比锦上添花。”崔公道:“我这里,已决定让行之前去投靠他表兄周顾,你们各府,自己决定是派人去还是不去。”
众人顿时震惊,“行之?兄长你竟然要派行之去?你,你怎么会做出这个决定?他可是崔家下一任……”
“行之同意。”崔公拦住他的话,“我那外孙都放弃了青云路,我这亲孙子,哪里不能去南楚闯一闯了?”
第620章 :赌一把
崔行之比周顾小两岁,是崔氏一族小一辈里最出彩的人,崔公请当世大儒悉心教导,而他也不负所望,在年轻一辈里,一枝独秀。
若不出什么状况,崔行之便当之无愧是下一任族长。
但是如今,崔公却说,他要派崔行之去南楚投靠周顾,而崔行之也同意这个决定。这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一位族中元老都结巴了,“这可不是开玩笑之事,南楚如今形势暂且不说,但到底是小小属国即便王女能斗得过南宫家,击退大魏阴谋,但到底也是小国……”
崔公叹气“晟叔,眼界不能太狭隘如今的南楚,是小小属国没错,但谁又知将来?”他顿了顿,“当然,我也是在赌,如今南楚形势,确实不容乐观,我给周顾的两百暗卫,在厮杀中,也只剩下十多人,这样的境况,将来的确犹未可知。所以,我才说是赌,你们若是不愿,此事不强求,只算我一家之决定。”
“你一家决定怎么行?你要送走行之?”晟叔大急。
“除却行之,还有景程,也还有崔家好几个有望前程的小辈。”崔公道:“晟叔,崔家故步自封太久了,老护国公与东宫太子以及秦太傅都舍得周顾,我崔家如何就不能舍一个行之了?”
晟叔噎住。
崔公看着众人道:“此事虽急,但也不是没有考虑的时间,今儿晚上大家回去,都仔细斟酌斟酌,明儿晌午,行之启程,在他启程之前,你们做出决定。乐意跟随的,便跟着行之走,不乐意的,还是一如既往。”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心里都有了自己的思量,想着是该好好想一想,齐齐沉默地点头。
长辈们都离开后,崔行之被小辈们围住,有年长他几岁的,也有小他几岁的,其中也包括崔公提到的崔景程。
崔景程较崔行之年岁相当,颇有才华,一直被长辈们拿出来跟崔行之比较,难得的是他对崔行之没有看不顺眼,未生嫉妒之心,两人相伴长大,彼此探讨学问,平日里相处,也是十分和气。
众人围着崔行之一阵七嘴八舌后,崔景程才打量着崔行之神色开口:“行之,你怎么会同意去南楚?明明我们说好,一起下场,让崔氏再复辉煌。”
崔行之认真地回答,“景程,祖父说的有道理,祖父未能对崔家力挽狂澜,祖父与族中长辈们耗费一生,却也没能扭转崔家日渐没落的局面,只能眼看崔家一日又一日在走下坡路,我们小一辈们有鸿鹄之志,也有向上之心,但当今太子,不重世家,从今年科考便可看出来,朝廷需要的人才,寒门就占了一半。却人才济济。你我二人,三年后下场,也难保将来比祖父与族中长辈们做得更好。既然如此,何不另辟蹊径?”
“但南楚没有我们崔家半分根基。”崔景程道。
“是这个道理,但王女与表兄也不过是才去南楚不久,他们也一样无根基。”崔行之道:“我听闻,王女在离开大梁之前,收纳了好几个有才有本事之人。张平的嫡子张茂,庶三子张运,南平侯府的二公子宁泽,十八寨的江逐,还有最让人意外的便是流放到苦寒之地的前御史中丞嫡子秦若。”
崔景程吃惊,“我隐约听闻了,张平暴毙,张茂与张运投靠了南楚王女,十八寨也投靠了朝廷,最年轻有才名的十寨主江逐投靠了南楚王女,这些人里,唯南平侯府的二公子宁泽才名不显,以前被人称废物,不如南平侯世子宁池,但秦若怎么也被她从苦寒之地带走了?这个我倒是不知了。”
“我也是听祖父说的,秦若之事,知道的人不多,据说是王女特意找东宫太子要的人,太子特许了,王女亲自去苦寒之地,将人带走了,并为了他,安置了其家眷不再受苦。”崔行之道:“我想去南楚,一是为帮表兄助力,二是为我们崔氏这个姓氏,再搏一搏。”
崔景程闻言点头,“那我……”
崔行之看着他,“景程,你留下吧!你与我不同,叔父只你一子,我父亲却还有子嗣,我离开后,父母祖父母跟前尽孝,还有兄长弟弟们。况且,南楚将来如何,的确未知,祖父之所以不独断专行,让族中长辈们一起商议决定此事,也是赌一把而已。兴许我此去,前程似锦,也兴许我此去,一去不回,都有可能。”
崔景程沉默了,“如此危险……”
“富贵险中求。”崔行之拍拍他肩膀,“我此去,兴许能改变我们崔氏日渐走的下坡路,若是不能改变,还有你们。”
崔景程点头,“也罢!那你多加小心,我的暗卫,给你一部分带走。”
崔行之摇头,“祖父对我自有安排,你的人留着吧,我离开后,你身上的重担便会重许多,毕竟崔氏的根在这里。你用人的地方多的是,不必太担心我。”
崔景程叹气,“行吧!”
二人说完话,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年,腰间挎着一把宝剑,扒拉开围着崔行之的人,挤进来,对他仰着脸说:“行之哥,我跟你走。”
“言锦,你也是家中独子,,四堂叔和四堂婶同意?”崔行之问。
“他们同意,我刚刚已跑回去跟他们说了,他们说随我。”崔言锦痛快道。
崔行之默,“四堂叔与四堂婶这么快便同意?你没糊弄我?”
“没有,不信你去问。”崔言锦道:“我爹说了,反正我不学无术,大不了我死外头,他跟我娘再生一个。”
崔行之:“……”
他虽然早就知道四堂叔和四堂婶不着调,养孩子跟玩似的,但也被这话也惊呆了。
他看着小堂弟,觉得他有这样的父母,真不知道该他羡慕他还是可怜他,他只能点头,“行吧,既然四堂叔和四堂婶同意,我便带上你,但是你既然跟我走,必须得听我话。”
崔言锦开心地点头,“好,我一定听你话,也听周顾表兄的话。”
第621章 :没忘
第二日午时,清河崔氏族里,只有十岁半的崔言锦跟崔行之走。
其他人经过一夜考虑,都觉得让子孙此去南楚太过冒险,恐怕有去无回。崔公让最有出息的孙子放弃本来的路去南楚,他们还是觉得不太明智。
想想他派了两百暗卫给周顾,这才多久,传回消息说厮杀的只剩了十多人?南楚万里之遥,信收到国公夫人手里,再传递到崔公手里,这期间已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什么都可能发生,也许周顾已丢了性命也难说。
崔公看到只一个十岁半的崔言锦,说实话,心里其实是失望的,但他也觉得众人做出的稳妥的决定也正常。毕竟南楚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
他拍拍崔行之的肩膀,“行之,你带好言锦,你们兄弟二人,进入南楚后,别太张扬,摸清形势尽快找到你周顾表兄,一切听他的。”
崔行之点头“祖父放心。”
“若是眼看着局面不好,南楚无救,你就带着言锦回来啊。”晟叔在一旁嘱咐,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若是周顾出事儿你可别犯傻,赶紧回来。
崔行之不会拂长辈面子,答应下来,“好。”
崔公看了一眼晟叔,没说什么,对崔行之挥手,“走吧!”
崔行之拜别祖父祖母父母亲族,翻身上马。
另一旁,四堂叔与四堂婶正在跟崔言锦说话,只见四堂叔吊儿郎当地说:“小子,给你爹我争气点儿,与你堂兄,在南楚闯一番天地,也让你爹我扬眉吐气一回。”
四堂婶嗑着瓜子,“剑谱带好了吗?暗器毒药带好了吗?你小时候跟你外公学武时,就扬言长大了要行走江湖,如今放你走了,别丢你外公的脸,若是真丢了脸,可别说你是鬼煞门门主教出来的弟子。”
说完,她摸着肚皮,“你走后,我跟你爹会努力再给你生个弟弟的,甭惦记我们无人尽孝,只管好你自己的小命就行了。”
崔言锦拍着胸脯保证,“爹您放心。”
又挺起胸膛说:“娘您也放心,若是丢脸,我肯定说您是我娘,不提我外公一个字。”
四堂婶吐出瓜子皮,气的瞪眼,“提我也不行,我的脸也是脸。”
崔言锦吐舌转头跑了。
崔行之刚坐在马背上,便瞧见小堂弟跑过来,抓了马缰绳,利落地爬上马,豪气干云地对他说:“行之哥,走了。”
崔行之默了默,点头,“走吧!”
他刚说完,小堂弟双腿一夹马腹,先冲了出去。
崔行之转头看向四堂叔与四堂婶,只见那俩人没看崔言锦,四堂婶似乎被气着了,四堂叔正搂着她哄,他无语地移开眼睛,对长辈们又拱了拱手,再不多言,纵马离开。
崔公给崔行之带了上千护卫,又将金银财帛等他这一房的家产,昨日便分好,给了他一半。只不过崔行之要先去护卫周顾,轻装简行,财物等东西,随后再由镖局,送去南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