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雪站起身,拿起手中的剑,压低声音交待隐月,“瞅准时机,打晕我大哥,带他走。”
他身为弟弟,不管他大哥愿不愿意,他为了侄女秋莹不能没爹,也要救他一命。
夜相在一旁听的清楚,并没有反对,他也不希望绝后,虽然已有秋莹,夜归雪不能走他是兵马主将,但夜归言可以被带走。
于是,在夜归雪带着人与人杀起来后,他也吩咐身边暗卫“配合归雪全力护送大公子走。”
“是,相爷。”
夜相握住夫人的手,二人站在山谷最里面,他对夫人感慨,“夫人啊,你从大梁嫁到南楚,不远万里,嫁给我,转眼已二十五年了。”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咱们的小孙女,都已五岁了。”叶夫人面容柔和,只要丈夫在身边,她其实并不惧死,当年能远嫁万里,她也曾胆战心惊怕过不好未来的日子,但遇到了夜瑜,她愿意为了他远赴万里,离开父母亲人,这勇气一直支撑着她,她从不后悔嫁给他,他对她极好。
“你最疼的人是归雪,不会怨我吧?他让暗卫稍后瞅准时机,带着归言走。”夜相问。
夜夫人摇头,“归雪走不了,他是主将,我能理解。”
她瞪了夜相一眼,“都是我儿子,分什么最疼不最疼,都是一样疼的。能活一个,也是好的。”
夜相笑,“你不怨我就好,你这人,最会口是心非,明明最疼小儿子。”
夜夫人气笑,“我还最疼大孙女呢。”
“也是,还是你提议,将小秋莹送去大梁,但你那娘家,太杂乱了,归雪瞧不上,养歪了是小事儿,养丢了小命,白折腾,还不如放在咱们身边。如今有王女的面子,安置到了大梁太子的东宫,这的确是让人最放心的地方。”夜相觉得此举最为明智,否则让大孙女跟着他们一起死,他也舍不得。
夜夫人点头,“都说歹竹出好笋,据说我娘家里未染侄子是个好的,归雪提点他肃清门楣了,愿将来他能让我那娘家改一番门庭风貌。”
“不说你娘家了,临终,得说些知心话。”夜相握着她的手,“我本来还以为,能陪你白头到老呢。”
夜夫人笑起来,“我也以为呢。”
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夜夫人仰天看了一眼,雪花落在她脸上、头上、睫毛上、肩上,细细碎碎的,她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看向夜相,见他身上这么大会儿,也落了不少。
她轻叹,“今朝同淋白头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了。”
夜相大笑,“这话倒是有道理。”
夜瑜这一生,也是个好强的性子,年少时就已接手了夜家,是夜家惊才艳艳的少年郎,不比他儿子才名动天下低到哪去。这一生,他都紧守家训,步步谨慎,将夜家在南宫家的打压下,尽力地缩小差距,但差距不是一时半会儿积累起来的,夜相即便呕心沥血,也只是勉强维持,谁让王上为情所困,不励精图治呢?否则,南宫家未必是如今的南宫家。
他这大半生,只做了一件出格的事儿,就是推了父母为他选好的南楚高门贵女,出使大梁时,喜欢上了大梁成国公府的姑娘,竭尽全力,给娶回了家。
既娶回家,自然要厚待之,所以,他轻易不让她伤心落泪,还保持她当年被他一眼瞧中时,那有趣的性子与灵魂。
所以,这么多年,她的夫人,其实没怎么变,不像他为朝事操劳,比她看起来要老,都生白发了。她却还没生白发。
她与他生的两个儿子,各个出息。小儿子更是青出于蓝,大儿子放眼整个南楚,亦是出彩。生的孙女,小小年纪,也是聪慧极了。
夜夫人伸手为夜相抹掉脸色落的雪花打湿那一小片痕迹,对他温柔地说:“夫君,嫁给你,我从没后悔过。”
夜相笑着点头,“我知道。”
他也为夜夫人擦掉脸上的落雪痕迹,“娶你,是我做过的最对的事情。”
夜夫人脸红。
往日老夫老妻的,不像年少时,总是腻在一起说情话,但今日,再不说些,怕是没机会了。哪怕两个人死在一起,但生前的话,该说还是要说。
已预料到的必死结局,似乎谁都不紧张了,也不担心儿子身上到底挂不挂伤了,士兵又倒下多少了,反正,死就死吧,大家一起赴黄泉,也热闹。
士兵们本就已疲惫不堪,难以应对,如今更是被杀的七零八落,不断地倒下。
夜归雪身上也挂了无数伤,但他还在撑着。
隐月已准备对大公子夜归言动手了,但夜归言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他让自己的暗卫护着,挥剑跟着人砍杀,让隐月竟然大半个时辰,还没找到机会。
夜归雪瞧见了发了狠,“隐月,上去,我大哥不会对你挥剑。”
隐月咬牙应是,立即带着人去夜归言身边。
夜归雪这边无人相护后,很快,就又受了一剑,他咬着牙撑着,想着他怕是要对苏容失信了,也对周顾失信了,他做不成王女的辅政之臣了,也看不到将来王女与大梁联手,马踏大魏,共分天下了。
他们二人,夙来待人都宽容,会谅解他的吧?
不谅解,也没办法了。
夜归言见隐月再不顾忌,听了夜归雪的命令冲着他来,他气急,“隐月你敢!”
隐月只听夜归雪一个人的命令,他的暗卫也是,他们自然敢。于是,隐月二话不说,对夜归言出手。
第579章 :援军
夜归言恼怒地用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死死地看着隐月,“你敢动手,我现在就死。”
隐月顿时住了手。
夜归雪瞧着,无奈地叹气,他没想到他大哥会拿自己威胁他,真是女儿都不顾了,要一家人死在一起。
他闭了闭眼,看着进退两难的隐月,沙哑出声,“既然大哥不走,就算了。”
说话间,身边的暗卫逐渐倒下。
夜归言坚定道:“二弟,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夜归雪笑着点头,他已没力气再杀敌了,索性扔了剑,这时,再有人上来给他一剑,一准要他性命。
士兵们也无再战的斗志,惟独暗卫还死死地护着主子,挡开主子身边的厮杀。
眼看,夜家所有人都会跟着这些士兵死在这山谷,何忠与韩饮露出得手的笑容。
他们的笑容还没消失,便听到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很快,便传来喊杀声。
韩饮顿时问:“什么人?”
有人大声报:“将军,不好,有敌军从后方杀了过来,人人骑着战马,拿着大刀。还跟了一大批暗卫杀手。”
韩饮面色大变,“多少人?”
“还不知。”
“快去探。”
“是。”
谁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来了救夜家的援军,夜家人更没想到,已准备葬身在这处山谷的夜归雪、夜归言也都齐齐一愣。
远处的夜相最先反应过来,吃了一惊。
夜夫人大喜,“夫君,有人来救我们。”
能活着,没人想死,死在这里,所有人都不甘心,认命地去死也只不过是无路可走了罢了。
隐月目力最好当即踩到了一人肩膀去看,隐约看到了敌军后方的确是打了起来,本来正在对他们下死手今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敌军如今已赶紧回头救后方。
他跳下这人肩膀,对愣神的夜归雪说:“公子,是援军。”
夜归雪捡起地上的宝剑,挣扎着起来,“可看清了?是哪里来的援军?”
他想着难道是王上与周顾?但他们手里哪里来的兵?若不是他们还能是何人?这时,任他再聪明绝顶会论断,也想不到其他人,更想不到苏容身上,因为没人会想到,她竟然借了大梁的兵马来南楚。
“不管是谁,来援军就行,二弟,我们杀出去。”夜归言激动说。
夜归雪点头,清喝,“众将士,拿起你们手里的刀剑,我们有救了,随我与大公子杀出去!”
“是!”
被碾杀无斗志的兵马很快就提起了斗志,人人拿起手里的兵器,跟着夜归雪与夜归言一起,向谷外杀去。
夜相与夫人也随着士兵们一边杀着一边往外走。
何忠与韩饮没想到腹背受敌,一下子前方后方所有兵马,都慌了,乱了阵脚。
韩饮的人很快就探得了消息,“将军,援军是五万骑兵,一个女子为首,那女子十分厉害,一出手,靠近他的士兵便倒下一大片。好像是……”
“是何人?”
“听援军击鼓喊是王女……”
“谁?”韩饮拔高声音。
“南楚王女,苏容。”
韩饮面色一变。
“援军十分勇猛,人人配备大刀弓箭,咱们的兵马已杀了多日了,即便援军五万兵马,但咱们恐怕也不是对手。”报信人道。
韩饮脸色十分难看。
报信人催促道:“将军,还要再战吗?”
士兵们的士气已被打散了,若是要再战,必须尽快拿应战之策,重新排兵布阵,但如今,士兵们乱成一团,而对方,队伍整洁,杀之有法,几乎是碾压着他们的士兵在杀。
韩饮不甘心,马上就杀了夜相府一家人了,却没想到最后在这一哆嗦的功夫功亏一篑,他目光所及看向何忠,他带着士兵在奋勇杀敌,他倒是还有反抗之心。
他想起临行前,太子元照对他的嘱托,他带来的这五万兵马,不是送死在南楚的,也不是给南宫家铺路的,更不是让南宫家踏着他们的尸体达到自身目的的。
所以,这一仗,败局败了,但他的兵马,不能全部折在这里。
他当即下令,“通令,不准恋战,支起星旗,所有韩家军,随本将突围。”
他一声令下,顿时被身边人高喝了出去,紧接着,所有大魏士兵,聚首在韩饮身边,沿着一个方向,向外突围。
何忠正跟人杀着,回头惊悚地看着韩饮带着大魏的士兵不打了,要突围,他面色一变,也当即大喝,“所有京麓兵马,随本将突围,撤。”
何忠统领的京麓十万兵马在与夜归雪的十万兵马打杀一路上,已折了四万,如今还剩六万兵马。而韩饮带来的大魏兵马,是五万精兵,十分厉害,多日下来,无数战,伤亡最小,折了五千兵马。
所以,何忠算起来如今有六万兵马,而韩饮有四万五千兵马。
这两方兵马配合作战对付夜归雪兵马多日,如今加起来,还有十万之多,若是好好制定作战策略,排兵布阵,苏容这五万兵马自然不是其对手,但如今,他们打了多日,疲惫不堪,再加上援军突然来袭,气势汹汹,造成慌乱,斗气已不多,自然兵败如山倒。
夜归雪十万兵马,还剩三万多,但都是残兵伤兵,不过斗气来了,知道有人来救了,不妨碍他们重新燃起斗志,士气大增,杀敌又有劲儿了。
所以,苏容的五万兵马与夜归雪的三万多残兵前后夹击,对方只有撤走的份。
苏容见对方见援军来了,当机立断撤兵,她虽然知道自己的五万兵马也是急行军连夜赶路累,但还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杀对方守将的机会。
尤其是叛贼何忠,枉南楚王对他予以信任,认为他忠心耿耿,谁知道他关键时候背刺,投靠了南宫家。
还有韩饮,这个人,她也想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