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回到沈府,府门口,沈显、沈夫人亲自站在门口等候迎接。
大夫人下了马车后,吓了一跳,连忙跟沈显和沈夫人见礼。
沈显见一行人完好,没受伤,松了一口气,“人平安就好,苏夫人千万别客气。”
沈夫人更是拉住大夫人的手,“真是吓坏个人,小七这孩子瞒得严实,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出事儿了,本想着你们没有这么快到,最快也得再过个六七日。谁想到竟然被人给劫持了?”
大夫人道:“刚出了家门不远,就被人劫持了,明明带了不少护卫家丁,但打不过人家。不过一路上倒也没受苦,只赶路赶得急,颠簸了些。小七做的是对的,让你们知道,也是凭白多几个人担心我们。”
沈夫人点点头,“人平安就好。”
大夫人也点头。
沈夫人早已让人收拾好了院子,沈府大,没几口人,沈显无侍妾通房,闲置的院落不少,沈夫人迎着大夫人往府里走,对她道:“老姐姐,你来京城,就放心住在这里,院子我已让人收拾好,虽然不敢保你住的多舒服,但你就如自己家里一样,自在些。”
大夫人摇头,“就住一晚,明儿我们就去东四胡同的谢府住,可不敢长时间的叨扰你。”
沈夫人不赞同,“老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府里冷清的很,自从行则和小七住进来,我这府里才热闹了些,你们若是走了,我可不适应。”
大夫人笑,“这我可不管。”
沈夫人无奈,看向苏容。
苏容对沈夫人道:“沈伯母,我母亲可不跟我一样,她说就住一晚,那就住一晚,您就别留了,反正东四胡同距离沈府也不远。”
沈夫人闻言不再劝说了,“好吧,早知道你吃够了我府里的饭菜,不乐意住了。”
苏容俏皮地吐吐舌头。
大夫人看苏容的模样,狠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跟个小孩子似的,没个正经模样。”
若是以往,苏容早在巴掌落到脑袋上时躲开了,如今没躲开,“丝”了一声,无语道:“母亲,您的手劲怎么这么大?被绑架的待遇还好吃好喝了?”
大夫人气笑,“一顿一个馒头,你说呢?”
苏容评价,“也挺好,白面馒头吃了有力气。”她转头对封毓问:“爱吃馒头吗?”
封毓顿了一下,“不爱吃。”
他爱吃米。
苏容认真地教育他,“那可不行,以后多吃馒头,才能长力气。”
封毓挣扎着点头,“好。”
大夫人又想动手拍苏容了,欺负小孩子老实,吃什么也管。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府内,沈夫人直接陪着大夫人去安置,管家带着封毓去安置,苏容没陪着,而是跟着沈显去了书房说话。
苏行则见母亲妹妹们都不想他,索性也不陪着了,也跟着沈显和苏容去了书房。
进了沈显的书房后,苏容不等沈显问,便将早已做了局之事与沈显简略说了,沈显听完后,赞赏地表扬,“不错,谋定而后动,整局棋万无一失,不止救得你母亲姐姐们平安,也引得珍贵妃出动。”
苏容笑,“关键是瑞安王配合的好,病得及时。”
“瑞安王啊……”沈显道:“一条老狐狸。”
苏容点头。
沈显看向苏行则,“行则,官场如战场,甚至比战场还要波云诡异,你也是谢远教出来的,你妹妹这一手,你觉得如何?”
苏行则看了苏容一眼,“我不及妹妹。”
因为他都没发现,以为她回屋睡了,却不成想,她是偷偷摸出府,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儿。
沈显大笑,“这就对了,所以,你就放心她吧,别想着跟去南楚了,好好在大梁建功立业。凭你的本事,将来朝中重臣,绝对有你一席之地。”
苏行则点头,“妹妹这么厉害,我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苏容对苏行则露出得意的笑。
三人聊了小半个时辰,沈显知道苏容累了,便对二人摆手,“去歇着吧,今儿陛下怕是要休朝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陛下是没办法早朝了。
苏容点头,与苏行则一起,出了沈显的书房。
大雪未停,还在下着,天幕黑漆漆的,算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苏行则对苏容道:“母亲的事儿,你该告诉我,怎么能由你一个人顶着压力?”
苏容偏头瞅他,“大哥,科考还没放榜,这等待的日子里,你紧张吗?”
苏行则抿唇。
苏容对他笑,“你紧张的对不对?明明你有状元之才,但来京后,发现才子太多了,与你争夺状元之位的人大有人在,不说周顾,还有一个陆封严,也有赵立安。三元及第没那么容易,你每日虽然不显露情绪,但我也能看出来。”
苏行则无奈地瞪她一眼,“这与你告诉我,没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苏容理不直气也壮,“我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能平安把母亲救出来,何苦要你跟着担心?若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我拿什么去南楚与盘踞在南楚上百年的南宫家斗?”
她眯起眼睛,“南宫家,若也能像对付珍贵妃这么简单就好了。显然,是不可能的。”
苏行则说不过她,只能作罢,听她提起南宫家,对她问:“夜二公子何时启程?你真不与他一起离开?如今已帮太子殿下破了局,你与他一起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苏容摇头,“不走这么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一个珍贵妃不成,还有南平侯府这个大皇子妃的母族没解决,更有二皇子妃的母族冀北平西将军府,这才是最难办的。因为都掌兵权,其中的平西将军府,怕是才与珍贵妃有真正的关系。珍贵妃不见得能供出平西将军府。而此案与二皇子牵扯不大。未来的时日里,还有的斗。”
苏行则听她这样说,也知道她自有打算,点点头,“赶紧回去歇着吧!接下来的事情,有太子在,迫于太子和朝臣们的压力,陛下应该也不会从轻发落。”
第318章 :等她
皇帝想不想从轻发落苏容不知道,但她知道太子燕回声绝对不会让皇帝轻拿轻放。
她来京这一路,遭遇了多少刺杀,来京后,又遭遇了多少死士要命,她费偌大的力气,以自己做靶子,搅乱京城各大府邸,为燕回声破局,若是稍有半步差池,她都会死,燕回声也得不了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每一步算无遗策,燕回声配合的天衣无缝,东宫近来几乎夜夜长夜亮灯,耗费了多少心力,她清楚,燕回声亦清楚。
所以,燕回声是绝对不可能到如今地步,把到嘴边的肥肉不狠狠咬下一口的。
他憋屈隐忍了多年,也不是为了一直隐忍下去的,刀不出鞘,却一直锋利,他这把锋利的刀,如今已到了出鞘的时机。
皇帝哪怕是天,但太子也可以是把天捅破一个窟窿的那把剑,从今夜之后,皇帝再也做不到打压太子,而让太子做到一声不吭地隐忍了。
但这远远不够,把一切都按住了,不是目的,按死了,才是目的。
所以,苏容觉得,她还是要在大梁京城留一段时间的,帮燕回声将一切障碍扫平,待她回南楚,燕回声也才能抽出心力帮她,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回到住处,只见住处亮着灯,苏容推开门进了屋,便见大夫人坐在桌前等着她。
她讶异,“母亲,您怎么没去歇着?”
“我不困,等你一起。”大夫人理所当然道:“沈夫人是给我安置了院子,可我说想跟一起住。你的姐姐们都去睡下了。”
苏容“哎呀”了一声,笑嘻嘻地道:“母亲是想我了啊。”
大夫人“呸”了一声,“谁想你了?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苏容啧啧,“嘴硬。”
大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苏容问:“赵嬷嬷和月弯呢?她们可有事儿?”
“她们没事儿,那帮人不杀人,只绑了我们,她们不是回去了,就是在路上。”大夫人道。
苏容点头,“不杀人不是他们善良,而是怕惹急了我而已。”
大夫人颔首,看着她问:“你跟周顾是怎么回事儿?”
苏容就知道她会问这个,一边解衣裳一边说:“没怎么回事儿,他以前是太子伴读,如今自然相助太子,今夜是他入宫请的陛下。我们虽然退婚了,但又不是生死仇人,自然要和和气气的。反正如今都是帮太子,是一根绳上的。”
大夫人怀疑地看着她,不客气地道:“你虽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有几个心眼别人不知道,我却是门清,你如实告诉我,你对周顾,是不是心口不一?”
苏容转回身,白了大夫人一眼,“母亲,您从哪儿看出来我心口不一的?”
大夫人轻哼一声,“从周顾对你的态度上。”
苏容啧啧,干脆坐下身,打算与他好好掰扯掰扯这个问题,“母亲,我对周顾的态度?什么态度上,让您觉得我心口不一了?”
大夫人看着她,也打算与她好好说道说道,“以你的性子,若是对他打心眼里不想再有瓜葛,你的任何事情,都是不容许他插手的。说断个干净,便绝无二话。”
“这个不算。”苏容摇头,“退婚了,又不是退成了生死仇人。”
大夫人冷笑,“天真,你见有几个退婚的人,像你们一般和和睦睦的?不说是生死仇人,那也是绝无干系。连我在江宁郡都听说了,他高热不退,你为了救他,深夜奔波百里,一身血衣进京,直奔护国公府,从阎王爷手底下夺回了他一条命。”
苏容无奈,“涉及性命,我退婚在前,此事对不住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大夫人狠狠地点她脑门,索性直接道:“你这话骗别人有用,但骗我没用,你如实说,你如今对他是不是心里还藏着在意的心思?”
苏容趴在桌子上,无语地提醒她,“母亲,您来京,虽然是被人绑来的,但最终目的却是来与姐姐们相看,顺便看看归雪的。不是来把我的心剖开扒个干净看是红是黑的。”
大夫人只盯着她,那眼神显露出“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的表情。
苏容笑了笑,索性也直接说了,“我对周顾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总之,婚已被我退了,退了不说,我还接受了夜归雪的聘礼,允了他的婚事儿。这是事实。选择是我自己作出的,无论对错,都已做出了。”
大夫人噎住,一时间没了话。
苏容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母亲,归雪很好的,明儿你见了他,就知道了。我给您选的这个女婿,您见了就知道,配我,他是亏了的。”
大夫人没好气,“算你有自知之明,我就算窝在江宁郡时,也听闻了南楚夜相府的二公子名动天下,才华横溢。你那时候还下河摸鱼,上山打鸟,跟人打架弄的满身是伤哭哭啼啼找我帮你出去撒泼出气呢,你配什么?你自然不配。”
苏容:“……”
这才是亲娘吧?埋汰人丝毫不客气。
大夫人见她没了话,又狠瞪了她一眼,“你就算退了周顾的婚,也不该这么快就应下夜归雪,他是好没错,但你既然心里有周顾,没在放下时,便不应该应了夜归雪。而今儿我瞧着周顾看你的眼神,明显也是没放下你。你这不是胡闹吗?”
苏容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母亲,我真没胡闹,我就算在江宁郡时对周顾有那么点儿的小心思,哪到哪啊,为了我的前路和他的前途,我自认为我的选择没错。情爱值几个钱?是您告诉我的,不值一提。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他会放不下我,我以为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骄骄傲傲的一个人,瞧着意气风发萧洒恣意,又是从东宫做伴读出来的,总不至于是一张白纸,被谁画了一笔,就认定谁了,若是真这样的话,他该认定端华才是。但没想到,确实是我高估了他,也低估了自己。如今弄到这地步,他放不下,我也有责任,我是想要我好他也好,但若他不好,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不在意。”
苏容叹了口气,想起今儿在封毓家屋门口,周顾的模样以及对她说的话,她额头又突突地跳起来,承认道:“您骂得对,我是草率了,但我从小到大就被刺杀,南楚形势不容乐观,南宫家一家独大,南楚宗室也不是省油的灯,夜相府的支持加上十万兵马的兵权,可以让我省很多力气,关键是夜归雪本人,是南楚王为我特意培养的王夫人选,我也着实欣赏他,若他做我王夫,我也是乐意的。故而,当初真没什么可犹豫的,但分我当时有一丝犹豫,都是对我南楚王女身份的不尊重。”
她揉揉眉心,“母亲,我是南楚王女,未来我要接南楚王手里的位置,掌管南楚。一国百姓,系于我一身,大魏虎视眈眈,早晚要开战,无论是大梁,还是南楚,都必要战。您觉得,我有得选吗?对比天下大局,儿女私情又值当什么?对比我的身份,坐拥南楚,执掌社稷,区区情爱,又值当什么?对比周顾,有青云路,康庄坦途,储君的未来辅政之臣,大梁名垂千古的名臣将相,片瓦感情,又值当什么?”
她放下手,看着大夫人,“母亲,选择这东西,不过是一念而已。您如今骂我也没用了,直至今日,我也并没有觉得后悔。”
大夫人软了面容,口气也松软下来,“我不是骂你,若这样说来,你的选择也不能说错。但作为过来人,我却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看的。”
“你觉情爱不值一提,那是未经失去。”大夫人轻叹,“罢了,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你既选了夜归雪,就与周顾还是远些吧,明明你想快刀斩乱麻,事后就别心软心慈。”
苏容点头,沉默地想着,她是想远着些来着,但也没想到,事情一出出的,便不远不近了。救一个人不死不容易,毁一个人心智却简单的很。她是希望他好的,但若他不觉得好……
她又能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