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了句“皇后免礼。”对盛安大长公主问好,“大姑姑怎么进宫了?听瑞安说您找朕有事儿?不知所谓何事儿?”
“为着顾哥儿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事儿。”盛安大长公主摆摆手,“我刚到皇后宫里坐了片刻,便听人说宫里出事儿了,想着宫里多少年没出过人命了,过来瞧瞧。”
盛安大长公主特意提了多少年,皇帝一想,还真是,本要苛责皇后的心思,顿时歇了。
皇后心下感激,她掌管六宫,但也不是处处能伸进手去,比如陛下的御书房议事殿寝殿等地,比如妃嫔们的寝宫,但一旦宫里出了事儿,最先问责的,都是她这个皇后。
别看人是陛下派人看管的,但出了事情,以陛下的性子,一准会问责她。她不怕被问责,但怕非议多了,牵联太子,尤其如今又是这么乱的朝局下。
盛安大长公主今儿为她来,也是为太子来,可见护国公府如今彻底站在太子一面。比起以前只周顾一个人倾向东宫,护国公府不介入来说,已好太多。
她这么多年,着实不易。
皇帝道:“朕也是刚知道,一起进去看看吧!”
一行人进了看押赵老儿和赵非的院子,果然如余公公所说,赵老儿和赵非周身无任何伤处,仿佛是睡着了,但人已气绝,身体还是温的。
“是中毒?”皇帝问。
太医与仵作此时也来了,齐齐看过后,太医摇头,“这不像是中毒啊。”
仵作也道:“不像中毒,但周身无伤,真是奇了怪了。”
太医和仵作来了好几个人,都看不出原因,瑞安王道:“陛下,可否准许臣将这二人带出宫去,请苏七小姐查验一番,苏七小姐擅医,兴许能看出原因。”
皇帝闻言点头,“也好!”
瑞安王摆手,吩咐人将人搬走,然后想了想,对皇帝道:“陛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死了,这宫里,得查。因宫里都住的是娘娘们,若是臣来查,着实不方便。”
他举荐,“正巧今儿大长公主进宫了,不如就劳烦大长公主来查宫里如何?毕竟此案干系甚大,而陛下您朝务繁忙,又不能亲自来查。”
皇帝想说朕即便朝务繁忙也能亲自查,宫里不能让盛安大长公主来查,否则让她伸手进来,她这么个厉害的女人,岂不是将他的皇宫查个底朝天,以后还有何秘密可言?他以后还能安枕吗?
但还没等他开口,皇后便恳请道:“是啊,陛下,这宫里近来总出事儿,臣妾也觉得由大姑姑来查最为妥当。大姑姑是值得信得过的人,当年先皇的皇宫,出了好几桩大案,都是大姑姑来查的。”
言外之意,先皇都信任大长公主,您有何信不过的呢?
皇帝噎住,看向盛安大长公主,忽然发现,盛安大长公主的头发已全白了,如今站在这里,也就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皇帝恍惚了一下,他只记得当年他登基时,盛安大长公主为了帮助他顺利即位的强势,倒是忘了这么多年,她也在渐渐老去。
皇帝心里绷着的一口气骤然一松,终是点头,“既然王爷和皇后都这样说,朕也没意见,这桩在宫里发生的案子,就劳烦大姑姑了!朕自然信得过大姑姑。”
盛安大长公主今儿进宫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由她来接手皇宫查案,最为合适。她点头,痛快应下,“陛下放心,由我来查,牛鬼蛇神,都休想藏得住。”
第278章 :主动
盛安大长公主虽然一把年纪,但行事十分敏锐又有手腕,尤其是皇宫内苑里面的门门道道,她这个出身皇宫的大长公主更是极为清楚。
由她来接手宫内这桩人命案,顿时让整个皇宫上上下下似乎都绷紧了皮。各宫内一时间都炸开了锅,朝中各大府邸也都因为这个消息心惊。
多少年了,盛安大长公主渐渐不来往皇宫频繁走动,而是在府中颐养天年,含饴弄孙,随着陛下忌惮护国公府,她也跟着护国公府一起低调起来。一晃这么多年,最小的孙子周顾都长大了,盛安大长公主也老了,恍惚让人忘记她曾经作为皇室最厉害的大长公主,曾也叱吒风云,人人惧怕。
盛安大长公主入宫接手宫里的人命案,作为护国公府从这一日不再低调行事的一个讯号。或者说在更早的前一日,老护国公在陛下面前甩袖愤怒出宫,也是护国公府挺起腰板不再任由陛下打压护国公府的一个讯号。
这个讯号,如敲在朝臣们的头上,让无数人心神齐齐一醒。
盛安大长公主虽然年迈了,但行事手段不减当年,依旧雷厉风行。自她接手这件案子起,便调度人手,逐一盘查近日看管和接触过赵老儿和赵非的所有人。
皇后跟在一旁辅助盛安大长公主,这一刻,皇后才真正见识到了盛安大长公主的厉害,哪怕她入宫二十余年,也没有盛安大长公主这份厉害。
瑞安王带着赵老二和赵非的尸体出了皇宫后,本想直接去沈府,后来一想抬着两具尸体去沈府,终究不好。若送去停尸房,又怕出问题,索性直接将两具尸首带去了他自己的瑞安王府,他不忌讳这个,查案要紧,再不能出差错了。然后派人去请苏容。
苏容闲来无事,也在参悟剑谱,越是参悟,越觉得这本剑谱在大佛寺被搁置上百年有些可惜。
她悟性高,比凤凌参悟得快,半日已参悟了半本,但到中间,却被卡住了。
就在这时,听闻瑞安王派人来请她,苏容干脆将剑谱收了起来,跟着来人出了沈府,前往瑞安王府。
沈府到瑞安王府的路很平顺,没出什么事端,苏容顺利进了瑞安王府。
前院的地上放着两具尸首,苏容一眼就认出了是赵老儿与赵非,她扫了一眼,对等着她的瑞安王见礼,“王爷。”
瑞安王拱手,“苏七小姐,太医院的太医和仵作都验不出这两个人是如何死的,本王向陛下举荐了你,你医术卓绝,劳烦看看。”
苏容听瑞安王说她医术卓绝,她想着她哪里是医术卓绝,不过是因为一副退热方子,救回了周顾,被传的神乎其神了,她也不好解释,只点头,“王爷客气了,不劳烦,我来看看。”
她走近两具尸首,觉得这两个人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很是似曾相识,她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从记忆里搜寻出当初教她金针杀人的回春堂老大夫在配一种毒药时对她说过的话,安睡死无色无味,以金针入发顶的百会穴,瞬息即死。
她灵机一动,伸手运力,照着赵非下颚用力向上一推,果然,随着一股气流直冲头部,顶端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被逼出了赵非发顶。
瑞安王顿时睁大了眼睛,似乎第一次见金针杀人,竟然是这么细的金针。
苏容又转向赵老儿,用同样的手法,果然,赵老儿的头顶也逼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
苏容掏出帕子,将两根金针并排放在帕子上,拿给瑞安王,“王爷,这就是原因。”
瑞安王伸手接过,“好厉害的杀人手法。”
苏容想的不是好厉害的杀人手法,而是教她金针杀人的老大夫,还教过谁这一手?或者是曾经出自同门的杀手?如今就潜在皇宫?
这么一想,她问瑞安王,“王爷,我听闻盛安大长公主入宫接手了这件在宫里发生的人命案?”
瑞安王点头,“正是。”
苏容当即道:“王爷,带我入宫吧!”
瑞安王一愣。
苏容十分认真,“这些案子的起因都是因为我,我岂能脱身事外?即便将我带进宫,想必陛下也不会怪罪王爷的。”
瑞安王想想也是,又觉得苏容主动要求进宫,必有理由,点点头,“好,本王这就带你入宫。”
正好,也可以禀告陛下这桩厉害的杀人手法。
于是,瑞安王吩咐人备车,带着苏容一起去了皇宫。
从瑞安王府到皇宫的路上也十分太平安静,马车很快就来到宫门口。
苏容先跳下马车,看到宫门口还有一辆熟悉的马车,愣了一下,打招呼,“太子殿下。”
燕回声颔首,当着瑞安王的面,也不曾避讳,“孤听闻你与王爷一起入宫,不太放心,随你一起。”
苏容眨眨眼睛,“多谢太子殿下。”
瑞安王心里吸气,心想着他虽然早已料到苏容与东宫必有牵扯,但也没想到二人这般熟稔,这显然不是认识一日半日,并不生疏客气,怕是京中所有人都被蒙混了,都以为苏容与清平公主府交好,但殊不知,苏容真正的交好是在燕回声这里。
瑞安王一下子想了更多,一个是大梁储君,一个是南楚王女,若是合作,哪有比他们更适合的?
他连忙见礼,“太子殿下!”
燕回声没下马车,对二人道:“王爷与小七一起,上孤的马车吧!”
除了瑞安大长公主,便是太子这个储君有资格出马直接入宫门,在宫内行走了。
苏容自然没意见,看向瑞安王。
瑞安王心想今儿是什么运气,他两次入宫,都成了搭车人,当即点头,“多谢太子殿下,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瑞安王与苏容一起,上了燕回声的马车。
太子的马车顺利进了宫门,燕回声问苏容为何主动入宫,苏容对他压低声音道:“我怕盛安大长公主会有危险。”
她说完,示意让燕回声看瑞安王手里用帕子裹着的两根细如牛毛的金针,猜测道:“这宫里,定然藏了一个极高极厉害的杀手,若不想盛安大长公主查出来,逼急了,将人杀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杀手杀人,不分贵贱。既然敢藏在宫里,就有这个担子敢杀盛安大长公主。
燕回声颔首,对外吩咐,“马车快些,先去见盛安大长公主。”
车夫应是。
苏容跟燕回声说起自己学金针杀人时,老大夫与她讲起的话,又跟燕回声道:“那老大夫叫风无影,是三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后来因女儿的缘故,金盆洗手,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待在了江宁郡,在回春堂当了制药的大夫。”
她眯着眼睛揣测,“我想不出,除了他的女儿,还有谁除了我之外,让他教了这一手金针杀人。这手法,与他同出一脉,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杀人不见血。”
第279章 :及时
盛安大长公主端坐在主位上,皇后陪伴在册,宫人们挨个上前接受盘查。
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盘查了十几人。
苏容等人来的时候,轮到一个小宫女正上前接受盘查,只见那小宫女低垂着头,双手交差在身前,正要下跪。
“等等!”苏容忽然出声。
那小宫女动作一顿,身前的手拿开,指尖有点点金光一闪,攸地向盛安大长公主和皇后飞去。
苏容看得清楚,手腕一转,几枚金针脱手而出,顷刻间,拦住了那小宫女飞向盛安大长公主和皇后的金针,只听金针相撞,一阵金鸣之声,不细听几乎听不清,然后一连串“啪”的清响,齐齐落在了地上。
那小宫女一见失败,当即就要二次出手,苏容已来到了她身侧,伸手按住了她肩膀,那小宫女显然是个有武功的,当即对苏容出手,苏容匕首出鞘,顷刻间剁掉了她的手,那小宫女痛的“啊”地一声惨呼,苏容又回手削掉了她另一只手,然后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上,伴随着又一声惨呼,那小宫女白着脸倒在了地上。
两只断手的指缝间,随着断手落地,又掉出好几枚金针。
苏容看也不看,一脚踩住她的身子,四下一扫,对护卫们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将人绑起来!”
她一出声,殿内所有人都齐齐惊醒了过来。
苏容的声音虽不严厉,但自有气势,立即有人冲上前,将地上的小宫女五花大绑。
盛安大长公主和皇后脸色都有些发白,她们都不是稚子之龄,自然明白刚刚短短时间发生了什么,真是太危险了,若不是苏容及时出现,她们今日哪怕身边有众多护卫,怕是也要死在这里。
这金针的杀伤力,她们虽然没见识过,但也知道,刺中要命之处,绝无可活。
盛安大长公主腾地站起来,走向苏容,“你这孩子,你没伤着吧?”
苏容摇头,“没有。”
盛安大长公主来到近前,握住她的手,“你怎么进宫了?还来到了这里?”
不等苏容说话,燕回声对盛安大长公主和皇后见礼,回答盛安大长公主的话,“回姑祖母,母后,小七查出赵老儿和赵非死于金针入脑,得知姑祖母在宫里查案,担心姑祖母有危险,便请王爷带她入宫了。”
瑞安王也差点儿吓死了,亲眼见这小宫女金针杀人,如此胆大妄为,真是不怕死,他立即点头,伸手入怀,掏出用帕子包裹的两枚金针,“这就是苏七小姐从赵老儿和赵非脑中查出来的。”他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金针,道:“一模一样。”
地上躺着的金针,有两种,一种是细如牛毛,是那小宫女杀人所用。一种是苏容购置的普通金针,大夫行针时用,比特制的细如牛毛的金针要粗许多。
盛安大长公主闻言眼睛一红,握紧苏容的手,“多谢你。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我与皇后还真是会遇险了。”
皇后此时也走过来,对苏容道谢,“多谢苏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