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刚解禁,街上还没什么人,只有些马匹或者车辆从各个方向赶往成国公府。
成国公府今儿十分热闹,沈府的马车到时,已有不少马车停在了成国公府门口。
沈夫人由苏容扶着下了马车,便有成国公府的五公子陆学成和六公子陆学风迎上来,这二人今儿负责在府门口跟着管家迎客。
陆学成在瑞安王府见过了苏容一面,差点儿惦记上,若非被凤凌一大堆理由给打退,大约转日就让他娘带着聘礼登门提亲了。
如今再见苏容,他依旧很是心动,总之态度极好极热情。
苏容多看了陆学成两眼,浅浅地笑,“我听弟弟说了,五公子着实是个热心的人,今儿一见,果然很热心。”
陆学成一僵,讪讪地笑着后退了一步,心想这是个带刺的美人,他可不敢惹,还是少散发点儿热心吧!他又娶不了人家。
沈夫人拍拍苏容的笑,笑着嗔了她一句,“调皮!”
陆学成继续留下来迎客,陆学风陪着沈夫人往里走。
陆学风打量苏容挽着沈夫人有说有笑,二人像是母女一样亲密,他又看向落后二人半步的苏行则,心想谁能想到,吏部尚书沈显和夫人,在京中谁的帐也不买,如今却对江州刺史苏旭的儿女如此厚待?
来到二门,有府中的女眷接手,将沈夫人和苏容领去了女眷们待的暖阁,陆学风便单独送苏行则去男眷们待的亭子。
苏容跟着沈夫人见了一群夫人小姐们,没瞧见清平公主和端华,也没瞧见护国公府的夫人小姐们。
御史中丞家的六小姐王喜颜在瑞安王府设宴那日与苏容坐了一张桌子吃席,说过话,二人也算认识了,王喜颜见到苏容,很高兴,“苏七小姐,又见面了。”
苏容挺喜欢眼神明亮赤诚的这位姑娘,笑着点头,“王六小姐,你今儿真漂亮。”
苏容这张嘴,若是想哄谁,那自然是手到擒来的,就看她乐不乐意哄了。
王喜颜被夸,面上显而易见地高兴,但还是真诚地互夸她,“苏七小姐,你更漂亮。”
二人打过招呼,自然而然地凑在一起说话。
过了一会儿,成国公府的一位小姐走过来,笑着跟王喜颜说话,又跟苏容见礼,“可是苏七小姐?”
苏容站起身,还了一礼,见眼前是一位模样长的很好看,但瞧起来有些病弱之态的姑娘,她疑惑,“敢问这位姐姐是……”
王喜颜给苏容介绍,“这位是陆世子的亲妹妹,是成国公府的十一姑娘,陆明然。”
苏容被震了一下,自家六个姐姐,就已是姐妹多了,没想到这成国公府的姑娘都排到双数了,她连忙道:“十一小姐。”
陆明然小声说:“苏七小姐,冒昧了,我祖母听闻你来了,想见见你,派我来请你过去。”
王喜颜在一旁愣了一下,没想到成国公府的老太君要见苏容。
苏容自然答应,对王喜颜道:“王六小姐先玩着,我去去就来。”
王喜颜连忙点头。
陆明然领路,苏容跟着她走了两步,想起苏行则的嘱咐,小声问:“那个,十一小姐,老太君只见我吗?可也一起见见我大哥?我大哥也来了。”
陆明然摇头,“祖母交待我,只见你。”说完,连忙补充,“你放心,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害你。”
苏容顿时笑了,“这倒不必以性命担保。”
第202章 :聘礼
凤凌虽然不在,但苏容还是有自保能力的,而且她的暗卫,也已摸进了成国公府保护她,要害她并不容易。更何况她有好几个府邸护着,是人尽皆知的事儿,闹出人命,对成国公府没有好处。
所以,苏容并不担心!
陆明然见苏容如此说,也笑了,带着苏容,七扭八拐,似乎是特意避开人,来到了一处院子。
院子门口,站了一位年轻男子,容貌上乘,周身气质沉稳内敛,陆明然小声道歉,“对不住苏七小姐,我骗了你,不是我祖母要见你,是我大哥。”
苏容已猜出来了,若是成国公府的老太君要见她,没必要避开人绕着路走七拐八歪走到这儿,她停住脚步,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试探地询问,“陆世子?”
成国公府世子陆未染,她听端华提过,成国公府子孙多,嫡子庶子嫡女庶女一大堆,但其中最出众的,还是成国公府世子陆未染。
这人的确是比今儿在门口迎客那两位公子要出众许多。
陆未染见妹妹将人请来了,似乎松了一口气,对苏容拱手见礼,“苏七小姐海涵,在下陆未染。”
苏容点头,“陆世子如今大费周章地寻我来这里,可是有要事儿?”
陆未染点头,“七小姐请。”
苏容也不多话,坦然地跟着他往里走。
陆明然连忙跟了进去。
走到门口,陆未染停住脚步,拦下身后的陆明然,“七小姐自己进去吧,是有人要见你。在下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做个引路人。”
苏容早已料到,没想到她人刚进成国公府,这里面的人人迫不及待要见她,她笑了一下,点点头,推开门,进了屋。
随着房门关上,陆明然看着陆未染,欲言又止。
陆未染压低声音说:“走吧,咱们去院子里守着,今儿这里,不许有人再进来。劳烦妹妹了。”
陆明然意会,跟着陆未染往外走,直走到门口,才小声开口,“大哥,里面想见苏七小姐的人,是夜表兄吗?”
陆未染不答,摸摸陆明然的头,“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
房间内,坐着一名极年轻的男子,看起来未曾及冠。
男子身穿一件天青色织锦,腰束玉带,眉眼浓丽,鲜妍丽色,十分夺目。
苏容想起,那一日,凤凌打探回来,对她和端华提起夜归雪,说若跟周小公子相较的话,两个人很难分出个高下来,若说周小公子是那种春花般如骄阳日照其华,夜二公子便是冬雪里开满山的红梅云海,都是一见即夺目的好颜色。
今儿苏容瞧见夜归雪,方知凤凌这话是半丝不掺水分。
如此鲜妍丽色,真当得上开满山的红梅云海,但偏偏,他整个人的气质又是带着几分疏淡清冷,可不就是冬雪里荼荼盛开的红梅吗?
苏容在看夜归雪,夜归雪也在看苏容。
那日长街上,他初入京城,坐在马车里,忽然若有所觉,挑开车帘,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少女,彼时,少女在街上缓步走着,一步一步,散漫得漫不经心,晨起初升的朝阳,那一瞬间,他虽看不清她轮廓,但却看到了她满身的朝阳洒落,明丽极了。
后来,进了成国公府,他让手下去打探,说那小姑娘叫苏容,他遇到的时候,她是要去护国公府退亲,而就在他派人打探的短短时间里,不足一个时辰,她便已经退了亲。
他想着,他来的还算是时候。
“苏七小姐,在下南楚夜归雪。”夜归雪本来坐着,缓缓起来,拱手见礼,声音极其好听,如冬日里的雪花簇簇落于枝头。
“夜二公子,我是苏容。”苏容浅浅一笑,未曾行礼。
“七小姐请坐。”夜归雪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容见桌案上摆着茶具,夜归雪在她来之前,似乎在亲手沏茶,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夜归雪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继续手上的茶艺,显然在她来之前,已完成了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的工序,如今只差分茶。他挽着衣袖,动作优雅,分茶后,一手拂着衣袖,一手将茶盏推到苏容面前,“七小姐,请。”
苏容道了句“多谢”,心想着这是一个讲究的高雅人,她从小到大就没这个耐心,不是舀一碗凉水直接往肚子里灌,就是抓一把茶叶随便往壶里一扔,然后倒了热水沏开完事儿。
大夫人时常骂她牛饮牡丹,谢伯伯却哈哈大笑说“怎么都是个喝法。”
苏容慢慢品着茶,觉得这样喝茶,是很香,但她也说不出怎么个香法来,住在东宫和公主府期间,都是由婢女沏茶,上等的好茶叶,不知道是怎么沏的,但喝着的确是好,她也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亲自沏茶。
这大约是夜归雪在这成国公府见她,给她的最高待遇了。
苏容喝完了一盏茶,放下茶盏,看着夜归雪,“我若消失太久,恐人担心,夜二公子有话直说吧!”
夜归雪点头,伸手入怀,拿出一块令牌,恭敬地递给苏容,“这是奉我王之命,交由王女的信物,请王女收好。”
苏容没立即接,而是挑眉,“这信物,代表什么?”
“代表王女的身份。”夜归雪道:“您接了这块令牌,从即日起,便是我南楚国王女。”
“有什么好处吗?”苏容语气懒散,“毕竟,生恩在我娘,养恩在苏家,南楚王在我长大后突然来摘桃子,若没好处,我怎么认?”
夜归雪默了一下,“自然是有好处的,南楚王位。还有苏家要什么条件,尽管提。”
苏容轻笑,“在南楚王看来,南楚王位便是他许给我的好处吗?这可真是我活这么大,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她轻佻眉梢,问夜归雪,“南楚王是觉得,南楚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这王位,他给我,我就能跟接个大白菜似的,拿稳当吗?还是说,他会替我扫清障碍?然后再把那个位置给我?”
夜归雪抿唇,“您是王女,王唯一的继承人,就算南楚朝局障碍颇多,但夜家忠于王室,定会支持王的决定,扶持王女即位。”
苏容支着下巴,看着夜归雪,“南楚王后一直派人来杀我,锲而不舍多年,你们王知道吗?”
夜归雪慢了半拍地点头,“王知道。”
“哦?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苏容问。
“五年前。”
苏容顿时笑了,“原来那么早啊,让我想想,我那时十岁,南楚王后应该已派人暗杀了我三年了,你们王知道后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挺能忍啊!”
这倒是让她意外了,她以为她亲爹是个笨蛋,糊涂虫,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的王后派人杀她呢。
夜归雪顿了一下,“王当年在得知珍敏郡主身死,吐血昏迷,病了三个月,后来又因过于悲痛,颇为浑噩,疏于政务,导致南楚朝局陈年负荷一直不得根除,反而愈演愈烈,直到五年前,王得知您的存在,才开始爱惜身体,拔冗朝中陈疾,但既是陈疾,岂能容易?所以,王女归南楚后,自然需要费一番辛苦,但您放心,有王在,有夜家在,不会让王女太辛苦。”
“我听说夜家要跟南宫家联姻?”
“一时的从权而已。”夜归雪又重申了一遍,“南楚夜家,忠于王室。”他将令牌又往苏容面前递了递,“王女请收下吧!”
苏容依旧不接,看着夜归雪,直视他的眼睛,“南楚王许给夜家什么好处?别跟我说忠心,忠心这东西,也要有足够的好处利益,才能彰显其份量。夜家对南楚王忠心不二,也得南楚王给夜家什么,才能君臣一心,不是吗?”
夜归雪手举着令牌,保持平伸的动作,却似乎一瞬间不敢直视苏容的眼睛,垂下眸子,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归雪尚主,愿为王女夫。”
“哈!”苏容笑了起来。
夜归雪耳尖渐渐红了。
苏容看着面前垂眸低头的人,动了动身子,随意地笑问:“南楚王当该知道我有个我娘临终前给我订下的未婚夫吧?”
“是。”夜归雪耳尖的红晕褪去,抬起头,眸光一片清明,“王料到您会退婚。”
苏容扯动嘴角,“你们南楚王好厉害啊,人在南楚,却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吗?”
夜归雪摇头,“王这些年,没敢轻举妄动,一是知道若接您回南楚,怕无法护您周全,反而过早暴露您,故而忍耐了下来。二是南楚朝局盯着王位蠢蠢欲动者众,您不是逆来顺受软弱可欺之人,若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您只能选择回去接手王位。而护国公府已不是昔日,周小公子所生所养所教所求,皆与您背道而驰,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很好推断的事儿。”
苏容点头,伸手接过他平伸了许久的令牌,令牌很重,玄铁打造,特殊工艺雕刻着龙纹,令上三个小字“王女令”,下角是南楚国旗上的瑞兽图案。
苏容搁在手里掂了掂,随意地放在桌案上,见夜归雪看着她,她指指自己的茶盏,示意他倒水。
夜归雪立即伸手,动作优雅地重新给她将空了个茶盏倒满。
苏容端起茶来喝,抿了一口,问他,“你可有心仪的表姐表妹或者世交家的青梅竹马小妹妹?”
夜归雪一怔,当即明白了苏容问的是什么,摇头,“没有。”
“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