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男人伸出手,指了指脸颊的位置,“你们染了阴毒,怎么能放你们出来呢?”
“我呸!”
闫文卡了一口痰,朝瘦削男人的方向吐过去。
只可惜距离太远了,根本碰不到屋外人分毫。
而邓宇承,在这时轻轻拽了一下林深的袖子。
“林深,你说绣鞋是不是本身就穿不上?”
“穿不上?”林深一顿,立马就懂了。
邓宇承深吸了一口气,他脸上的窟窿不断往外流血,就好像身体的凝血功能消失了一样,伤口彻底变成了一个不会凝固不会愈合的放血的口子。
他努力维持着自已的理智和镇定,一指花轿,“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其实穿鞋并没有必要一定要掀开轿帘,但我们下意识地都去做了这样一件事,那么有没有可能绣鞋其实也不可能合脚?”
林深的目光沉了下来,他瞥了一眼外面的赵老爷,握紧了拳头。
“确实,他没有说过一句这个鞋子会合脚,只是让我们把鞋给新娘穿上,是我们下意识以为,为这位未过门的媳妇儿准备的精致绣鞋,肯定是合脚的。”
火势开始逐渐蔓延,呛人的烟雾顺着窗户往屋子里飘。
没一会儿,房子后面的窗棂就跟着火烧了起来。
闫文依旧不管不顾地喊着,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已的状态已经不正常,他甚至没空去想应该怎么逃离,而是想方设法要出去给赵老爷来上一拳。
以至于火已经在窗外的位置往上烧了,他仍然不愿意放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深的错觉,似乎火开始燃起来之后,闫文和邓宇承脸上的皮肤也开始一片片剥落。
原本邓宇承脸颊上那个窟窿,已经变得有硬币那么大,能清晰看到里面发白的骨头。
郭红武在地上慌乱地爬,然而火都是从上而下烧起来的,他几乎没有可以躲藏的位置结果只能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
“可惜线索还是太少了,”邓宇承擦了一下流到脖子上的血,“但仔细一想,我又不觉得我们真找到了,他就会放我们出去,你看到那些拿火枪的人了吗?数量那么多,够我们一个人挨好几枪了。”
这点林深是懂的。
门后世界就是这样,要人无路可逃。
想到这里,林深忽地眼睛一亮,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那张被他揉成团的纸,在邓宇承面前打开。
原本他把东西藏起来,是为了避免发生像前几次那样的情况。
在这个空间有限的地方,如果被绝大多数人针对了,林深还真不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了,他有些慌忙地展平纸张。
邓宇承有些意外,“这是什么?”
林深想也没想就说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手上就拿着的一张纸,这东西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的,肯定是什么线索。”
邓宇承染血的手指抹过纸张,留下刺眼的鲜红。
“这是……鞋底的图案?上面还有一朵梅花?”
“对,”林深点点头,“你觉得这像什么东西?”
邓宇承一下被林深问住了,他思考片刻,目光看向丢在地上的鸳鸯绣鞋,说道:“看着像是纳鞋用的图样。”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那双绣鞋你也看见了,绣工精良,设计得也非常精巧,我不觉得还有什么位置可以再添一朵梅花。”
也许是感受到了温度升高,林深说话的语速也快了起来,“更何况,鸳鸯跟梅花完全不搭,不应该绣到一起的。”
“你说得有道理。”邓宇承点点头。
“而且……”他顿了一下,“怎么说呢,会有人把图案绣在鞋底上面吗?”
橘黄色的火光已经彻底将屋子包围,然而似乎只有林深一个人觉得热。
闫文的双手已经被火点燃,可他还像是魔怔了一般,使劲摇晃着窗棂,一双眼睛紧盯外面的人不放。
而邓宇承也是,脸色发白地站在他的旁边,一滴汗都没有出。
听了邓宇承的话,林深猛地吸了一口气,结果被烟呛得直咳嗽。
邓宇承下意识想要帮林深拍拍背,结果看到自已手上的血,又只能收了回去。
“……我懂了!”
“什么?”邓宇承问道。
林深使劲抖了一下那张纸,把它抬到邓宇承的面前。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林深?”邓宇承有些不知所措。
林深努力抑制住咳嗽的冲动,他拉着邓宇承蹲下身,避开往上面飘的烟。
“没人说,这就是鞋底的图样不是吗?”
第75章 【0205】黄符纸
“……对。”
邓宇承愣怔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缓地回答了林深。
他摸了摸自已的脸,手上立刻就全是往下流的鲜血。
然而他对于这样一幕却没有了任何表示,而是像感觉到什么似的,来回活动了几下手指。
林深二话不说,冲过去把鸳鸯绣鞋拿了过来。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注意到邓宇承有些微妙的表情,而是直接席地而坐,将手指使劲往鞋子里面伸。
“林深,你在做什么?”邓宇承将手上的血擦在衣服上,才凑了过来。
“你们没注意到吗?”林深摸到鞋尖的纸,开始用力将其往外扯,“鞋子里面有东西。”
邓宇承闻言眉头一皱,“什么?”
林深一边胡乱扯着,一边继续说道:“我感觉是和鞋子缝到了一起,藏得很不起眼,一开始发现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什么,但现在我懂了。”
“什么?”
一些碎纸不断被林深从绣鞋里扯出来,虽然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很难分辨原本的颜色,可邓宇承眯着眼睛努力辨认了一会儿,发现是黄纸符的颜色。
甚至手摸上去,还有微微粗糙的感觉。
他似乎立刻想到了花轿后面的符纸,“啊”了一声,立刻拉住了林深的胳膊,“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如果鞋子里的黄纸符和后面的符纸是一样的东西,那撕毁它不更是大事不妙了吗?”
林深却是没有立刻回答,他尽可能地把能摸到的部分全都扯了出来,然后在地上快速拼凑起来。
火焰的热度让他额头上流下了汗,衣领和后背都浸湿了不少。
然而他却十分集中地不断拼凑,在能勉强看出符纸上写的是什么内容之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停下了动作。
和花轿背面的符纸不一样,这张符纸还没有发挥它的作用,所以上面的朱砂印记鲜明。
到了这时候,他才抬起头来看向邓宇承,“你看得出来这是做什么用的符纸吗?”
邓宇承被林深问得一愣,他尝试着在符纸碎片之中寻找一些自已能读得出来的内容,但要问它是做什么的,那可真就不明白了。
似乎看出了邓宇承迷糊的模样,林深摇了摇头,指着符纸下方的位置,“其他地方你都不用看,只要看这天柱和地柱之间的字就可以的,符纸画出来,写在这个地方的内容就是希望这张符纸达到的效果。”
邓宇承听得一愣,他不知道林深哪来的这种稀奇古怪的知识,然而目前的情况也来不及多问了。
于是他垂眸看去,“……缚阴魂……固此身……”
林深点了点头,“如果理解的没有错的话,这张符纸的作用是将对方的魂魄束缚,然后强制留在身体里,我想这就是赵老爷非要我们给新娘子穿上绣鞋的原因。”
邓宇承有些呆愣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这……为什么?人都死了,何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林深抿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上面小字还有些信息,很可能是他要找的那个新娘的生辰八字,但他不知道新娘到底在哪个里面,只能让人强行试鞋,然而试鞋的后果你看到了,就算鞋子没有穿上……”
两人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屋子,现在除了林深,伤的伤,死的死。
“这些符纸一定是他请人写下的,而处理的方法也很可能是写符的人告诉他的,”林深用手捂住口鼻,尽量靠近邓宇承说话,“他不可能自已去试的,所以才把我们关起来,让我们给他一个个试。”
“我之前透过窗户看他,总觉得他藏在袖子下面的皮肤哪里看着不对劲。”
“袖子下面的皮肤?”邓宇承说着,想要往窗外的方向看去。
然而火舌已经高高燃起,他只能看到双手跟窗棂烧得黏到一起的闫文,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却还是死盯着窗外的方向。
“当时院子里被房子的阴影遮住,再加上穿的衣服确实很难看出来,但现在想来那颜色跟正常皮肤相比好像太深了。”
邓宇承猛地转头看向郭红武和乔业的位置。
林深见状点了一下脑袋,“他手上受过伤,和这种灼烧很像的伤,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或许是写符纸的人救了他,这样的人吃了一次亏绝对不会再次以身犯险的,所以才需要我们替他来做这件事。”
“找错了,死的也是外人跟他没关系,要是找对了,他的目的达到,外面的人一开枪把我们全解决了,对他来说也是万事大吉。”
“所以呢?”邓宇承抿抿嘴,“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窗边就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两个人皆是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发现窗棂在火苗燃烧的加持下,真的被闫文给整个晃了下来。
外面的瘦削男人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推着赵老爷就要往门口的方向跑。
“赵老爷,等不得了!”
那赵老爷却是被推得一步三回头,他满头是汗,圆滚滚的身子步伐摇晃,“大师说过了,得亲眼看它烧干净,不然的话……”
“这哪里等得了啊?”瘦削男人不管不顾地使劲推着对方笨重的身体,“咱先出去,先出去!被这染了阴毒的人碰一下,您是知道有多受罪的!”
“死老头!!”
林深很难相信,这种状态下的闫文居然还能说出话来,他几乎要跟火焰融为一体。
两只手粘在窗棂上扯不下来,只能抬着它一路往前跑,看上去就像一个举着盾牌的可怕怪物。
站在后方的年轻男人们,立刻抬起了手中的火枪,开始朝闫文射击。
他的身体一次次被洞穿,却根本没有倒地的趋势,双眼发红地朝赵老爷的方向一路猛冲。
火枪不比现代的枪支,在打出一发之后,是需要时间重新装填火药和子弹的。
接连好几枪打在闫文身上,都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些原本面无表情的人终于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