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松杰眼睛忽地一亮，“这个‘告诉她’，难不成说的是自己的生日？然后又用生日反推的八字，但要是这样的话，问题又回到刚刚那里去了，要这个做什么？再说了，都是学生又是怎么能熟练反推八字的呢？”

　　林深一直没说话，直到顾十远跟冯语凝的目光都静静停留在他身上，而田松杰说完话之后也下意识地看向他。

　　他这才吸了一口气，“我有个想法，这会不会——”

　　“跟那个主导活动的人没有出事有关？”

　　“跟组织活动的那人没事有关。”

　　他说话的瞬间，冯语凝也几乎是同时开口，虽然词句之间有些许差别，但想要表达的内容是一样的。

　　顾十远听完笑了，“这可不像是学生有本事能干出来的事情，更何况是八字，如今的年代说不定还能借助网络进行推算，以前就不太好说了，这学校看着不够新，可也没有那么老旧。”

　　“那就是有人帮衬了，”冯语凝把手心的纸团重新紧紧捏起来，“虽然从林深看到的画面来讲，没有办法判断这个中心人物‘小媛’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和家世，能够在学生之间有这样不可忤逆的影响力，但如果她家真的有些本事和关系的话，想要找到了解这方面的人不是件难事，就像我家里生意上的事情有时候也会找这样的人，真的有没有用是一回事，更像是某种已经约定俗成的习惯，我觉得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关系，我家才会存着一本笔记的。”

　　“所以你是觉得，她因为做了学校里的这件事惹上了什么麻烦，所以家里为了消灾请了人，搞了这一出？”顾十远问。

　　冯语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现得并不是很确定，“我有这个想法的倾向，但现在给我们的线索还是太少了，不过至少从了解到的信息来说，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否则为什么作为请笔仙的实际参与者没有事，偏偏是周围围观的人先遭了殃，而她在这种情势已经很不妙的情况下，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再进行这种请鬼的游戏？这年纪的学生可能冲动，可能会做出一时的错误判断，但不至于这么没有脑子。”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这一切拼凑起来，”冯语凝说着靠近中心小花园的窗户，朝一楼的方向看去，“那些被剥掉的脸皮又是为了什么？林深感觉到的，在四楼上面的东西是他们当初招来的那个带着恶意的‘笔仙’，还是别的东西？如果说那玩意儿就是单纯带着害人的恶意，那么现在展现在这里的一切，反倒让我感觉存在很明显的针对性，那就跟笔仙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你们过来看……”柴晋冈沉着声，打断了冯语凝这边的对话。

　　几人抬起头循声看去，就见柴晋冈站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阴影把他大半张脸的表情都遮挡住了，而张彦的身影正战战兢兢地从另一头慌张地小跑过来。

　　他抿着唇，白着一张脸，只是冲柴晋冈使劲点了点头。

　　“深哥，该不会……”

　　田松杰看了林深一眼，林深轻点了一下脑袋，快步走了过去。

　　柴晋冈听到他们靠近，伸出一只手来，“刚才捡的那张纸还在身上吗？”

　　闻言，林深把折叠好的薄纸递到柴晋冈手里。

　　柴晋冈吸了一口气，展开纸，放在角落门前的那张纸旁边。

　　“乙丑……癸未……癸亥……”柴晋冈读出两个字停顿一下，读出两个字又停顿一下，直到念到第六个字，转头看向张彦。

　　张彦“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壬……壬戌……”

　　顾十远目光一凛，用力呼出一口气，“还真是同一个八字吗？”

第955章 【0104·返】教室之内

　　柴晋冈没有动，他只是紧紧盯着手边的那两张纸，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

　　“我不好说这上面写的八字是不是就是特定某一个人的，又或者是只要符合这个八字的都可以，但至少从笔画的习惯来看，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而且——”

　　“而且什么？”顾十远问。

　　柴晋冈这时候才收回手来，轻轻摇晃了一下手中那张薄薄的纸，道：“或许上面的字迹并不是因为贴在门上因为风吹日晒而褪色，或许是……已经被使用过之后，造成的褪色。”

　　“使用过？”听到这句话，冯语凝眯了眯眼睛，不自觉地顺着教室窗户朝里面看。

　　然而柴晋冈又快速地摇了摇头，说道：“当然我也不能完全肯定，这就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小时候听家里老人搞这些，稍微有点点概念，但真要我从里面讲出个所以然来，我也搞不清楚，所以也不是特别有参考价值。”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冯语凝就伸手，把教室门推得“吱——”一声响。

　　站在旁边还没从一个人检查教室门的紧张情绪中抽离出来的张彦，被冯语凝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立刻侧身从顾十远和她之间钻了过去，跑到林深那一侧缩了起来，只睁着自己那双眼睛不住地打量四周。

　　柴晋冈显然也被她的动作惊到，一把抓住了冯语凝的胳膊，刚要扬声说话，意识到不对，于是立马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看看里面，”冯语凝面色不变，语气理所当然到像是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你们不想看看吗？既然每间教室门上都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的生辰八字如果都是一样的话，那这种举动总该有它的意义吧？不打开门看看，怎么知道是什么样呢？”

　　或许是没有想到冯语凝的胆子大得过头，即使听完她说的话柴晋冈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那万一里面有别的东西呢？不小心惊动了什么，到时候遭殃的可是我们！”

　　冯语凝闻言笑了，她稍稍用力挣脱了柴晋冈的钳制，晃了两下自己的手腕，道：“我选择做什么，当然是在我能够确定这么做不会出现问题的情况下才做的，那么既然我觉得可以推开这道门，就证明我肯定门后不会存在危险。”

　　“你凭什么？”柴晋冈下意识问出这句话，但下一秒他就有点后悔了。

　　冯语凝突然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把自己的脸凑到他跟前，那个空洞的眼眶中间是比学校外的夜色还要深沉的黑，而当中不晓得是什么的东西悄然扒在她眼眶周围，像是潜藏在当中的怪物一样，随时都能从当中扑出来把柴晋冈给吃掉。

　　他打了一个抖，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跟冯语凝拉开距离。

　　然而冯语凝却是在这个时候反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自己的面前一拉，接着伸出另一只手指着自己那个空掉的眼眶，“凭什么？如果你哪天变得跟我这样的人一样了，你就会知道凭什么了，说不定你到时候说话做事会变得跟我一样激进。”

　　“那个……”张彦或许是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开口想要缓解，但真张了嘴，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如果现在换他站在冯语凝面前，直视着对方那个眼眶，他说不定真的要吓到昏过去。

　　柴晋冈吞了一口唾沫，冯语凝捏得他手臂有些发痛，但是他不敢动，双眼集中了百分之百的注意力盯着那个眼眶，生怕自己一旦移开视线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等你意识到你也同样快没有时间了，你就会想着好好的，充分的去利用这些鬼地方给你的东西了。”

　　说完这句，冯语凝松开了手。

　　她的面色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刚才说的这些话也像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当中没有夹带一丁点过激或是失控的情绪。

　　柴晋冈没说话，即使他无法与冯语凝感同身受，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要表达的东西。

　　他们能够活到现在，并且能够安然无恙，有时候并不是他们足够聪明、足够强大，真的拥有足够对抗这种噩梦一般世界的力量，只是他们运气好，他们跑得快，他们恰巧躲过了一些致命的伤害，才能够从梦中醒过来，继续去过自己现实中的生活。

　　如果自己变成冯语凝这个模样？

　　柴晋冈很难想象，他甚至不确定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时，是否还能像之前那样幸运地活下来，变成一个踩在人与非人的线上，而不是直接承受不住死去。

　　冯语凝就那么停顿了一会儿，才再次伸出手，朝着教室门用力推了一下。

　　门锁是坏的，教室门不过是被有些变形的门框给卡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张彦有些惊恐地朝身后的几道门看了过去。

　　要是这些教室门都跟这一道一样，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上锁的话，那里面不是随时都可能跑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张彦闭了闭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却是闻到了自门内传出来的一股混杂着灰尘味道的铁锈味。

　　他立刻警觉了起来，一把拽住柴晋冈的胳膊，用眼神朝里示意。

　　而冯语凝就站在教室门边，盯着讲台的方向看。

　　林深不确定冯语凝的那只眼睛是否真的能感受到什么，还是只是因为有他的判断，冯语凝才会用这种方式去让她的举动合理化，可现在看她的表情，似乎真的能从这个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感觉到什么一样。

　　“血……”张彦声音变得很小，“是铁锈味，血的味道……”

　　啪！

　　顾十远在张彦话音落下的时候，走进了教室里，手握着手电筒靠前的位置才打开了开关，用手掌笼罩住了原本应该散开的光。

　　他把讲台位置给照亮，然而面前什么东西都没有，于是他又靠近了一些，才能勉强在木质的讲台表面看到一些渗进纹路里已经变成黑色的东西。

　　顾十远凑近，用鼻子嗅了嗅，道：“确实是血的味道。”

第956章 【0104·返】反着来

　　得到了顾十远肯定的回答，张彦的脸瞬间纠结成了一团，他紧贴在柴晋冈后面，小心翼翼地朝教室里靠了靠，一双眼睛顺着教室门的位置看向讲台，又顺着讲台看到对侧的墙壁上，接着目光缓缓上移，看向了天花板。

　　仿佛在他的脑海中有什么画面逐渐构筑了出来，两条眉毛紧紧拧到了一起。

　　林深其实觉得这个地方的血腥味不是很浓，又或许是他过去闻过太多气味浓重的地方了，所以现在面对这间教室，感觉就算是有味道也完全没到需要去想办法忍受的地步。

　　而张彦抬头盯着天花板，他也顺着对方的视线朝上看，然后就看到了被手电筒露出来的些微光线稍稍照亮的顶部。

　　原本就有些发黄的天花板上，留有些深浅不一的印子，大大小小，有圆形的，有点状的，也有一些没有办法很好形容模样的。

　　“洗过，”林深脱口而出，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清洗过。”

　　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到顾十远的位置，把手放在积灰的讲台上来回蹭了几下，桌面上的灰尘被抹去，而那些渗进木头纹路里的黑色物质依旧残留在当中。

　　“是氧化过后的血液，已经变黑了，”林深收回手，手指之间相互搓了搓，蹭掉沾在指尖的灰尘，“这里发生过什么，血不仅渗透到讲台里面，也溅到天花板上，可能地面上也有，不过这种水泥的地面只要用力清洗不是很容易留下痕迹，木头和白色的天花板就没那么容易弄干净了。”

　　张彦随着林深的叙述，仿佛把脑海中的画面勾勒得更加清晰，他抿紧了自己的嘴唇，尽管这里的气味并没有让他过于难耐，可想象的内容却把他折磨得够呛。

　　“我……有个奇怪的想法。”张彦开口，说话的声音像是憋着一口气。

　　“你说。”顾十远点点下巴，看着他。

　　林深似乎能想到他想要说什么，目光从讲台上收了回来，转过头看向教室门上那张静止不动的薄纸。

　　冯语凝还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她弯着腰正近距离观察那个坏掉的门锁，然后伸出手上去了一下，又轻轻进行了摇晃，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她眼眶里的东西在这个时候悄悄探出来一些，靠近门锁蠕动了两下，又“嗖”地缩了回去。

　　“这里……是不是，”张彦吐出几个字，用手压住自己的胸口，说话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眼睛瞟过来瞟过去的，像是担心随时有人开口反驳他的猜想，“是不是有人在这个地方，被……被剥了脸皮？就……就在讲台这一块，所以……所以血溅到了其他地方？当然了，这也就是我的胡思乱想，说得不对你们别往心里去，也别当真，我就是……莫名其妙感觉，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毕竟不管是大厅的照片墙，还是一楼教室里那些坐着的尸体，总……总不能什么意义都没有吧？”

　　“肯定不会什么意义都没有，”柴晋冈挠了挠头，“但是就算你这么说了，现在也没办法证实啊，虽然这里确实有清洗过的痕迹就是了……”

　　见到没有人反驳自己，张彦的胆子似乎又大了一些，他看了一眼盯着门锁看的冯语凝，又继续说道：“我在想，如果像顾小哥说的那样，不管是在这个学校里安排所有八字相同的人进来，又或者直接在这个学校里找八字一模一样的人，都是一件非常耗时耗力的事情，那么……我们看到的一切，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反着来的呢？”

　　顾十远闻言一挑眉，胳膊搭在讲台边缘没有说话。

　　柴晋冈则是多了些疑问，“反着来？”

　　张彦立刻摆了两下手，说道：“我不懂什么八字，也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只是说一个我自己猜想，也可能不合理，当然也可能根本没有办法实现，但是……如果有这样一种可能的话，这些纸上写着的八字就是同一个人的呢？”

　　“门锁破坏的痕迹是人为的，”冯语凝在这个时候直起身子，往教室里走了过来，“锁舌和门框边缘上有工具刮蹭的痕迹，如果是非人力量影响的话，我觉得不大可能留下这种印记。”

　　听到这句话，张彦眼睛更是一亮，“或许，这里当初确实有人不顾危险请了笔仙，也确实因为笔仙出现了某些事情，但我们看到的这些布置，实际上是人为的呢？这样的话，之前疑惑的作为中心人物组织再次组织这场活动的人没出事，不也解释得通吗？”

　　“你是想说，这些东西就是那个人布置的？”柴晋冈皱皱眉。

　　张彦连忙摇了摇脑袋，道：“我不太懂这些，说错了你也别见怪，不一定就是这个人做的，但大概率跟这人脱不了干系，那么不管是八字，还是被剥掉的脸皮，是不是……就能联系到一起了呢？”

　　“嗯？”柴晋冈摸着下巴，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林深看了冯语凝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于是收回目光，“你是觉得，这是为了分不清楚谁是谁吗？”

　　“对！”张彦因为激动突然提高了音量，意识到不对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一下柴晋冈也转过弯来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睁得很大。

　　张彦见状，小心翼翼地问：“会有这种可能性吗？”

　　“你这么问我，我也给不了你一个准确的答案，”柴晋冈面色变得格外严肃，“但要说可不可能，以我小时候听过的那些事，我只能说……确实不能低估人的恶劣跟贪婪，不管是自己想要做这件事，还是别人出了足够多的钱做这件事，只要他们有那么胆子和想法，也不是做不了，有些人就是这么疯，就算是大家约定俗成不可以去做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什么约束的。”

　　柴晋冈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一个小孩儿我估计做不了这个，那肯定得有人帮忙，可是为什么？如果这个帮忙布置这些的人有这个本事的话，直接想办法把笔仙请走不是更简单方便吗？为什么大费周章搞这样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把一所学校变成这种鬼样子？”

　　顾十远轻笑出声，道；“这还不简单吗？说明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目的变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