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思远!”闫启听到这里,忍不住在门口叫了一声。
谁知俞思远“啧”了一下,转过身首接越过林深与邵锦兰去看还在门口的闫启,像是在用眼神警告对方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在这里做老好人一样。
祁书宴没有说话,又或者说他好像根本没有去听俞思远问了什么,那双带着意外的眼睛是穿过对方的肩膀看向林深的。
他依旧保持着抖落了什么东西的姿势,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才又抖了抖那只手,接着手指之间相互搓了搓,仿佛在感受那些东西残留在手上的细微感觉。
俞思远同样也看到了这个动作,凑得更近了,“你手上的这又是什么东西,在哪里发现的,跟帮助我们逃出去有关系吗?”
程莺的笑声这时候从后面传来。
俞思远敏感地回头,就见程莺抱着双手往里走了两步,“你就不知道看看现在的情况和气氛吗?你没感觉祁书宴一眼都没看过你吗?自己有点自己的自知之明,不要在这里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好不好?”
“你说什么?”俞思远眉头一扭,站首了身子,语气中带着愤怒与近似威胁的意味。
程莺并没有因此退缩,或者有任何退让的表示,而是继续说道:“我只看到一个男人在又经历了两个昼夜交替之后,神经紧绷到了极限,说话方式和行动开始不受理智控制的模样,但自己却一点知觉都没有……你试图从任何一个人身上找出问题,以证明你是最没问题最安全的那一个,屋子里现在的气氛变成这样,你就完全没思考过为什么吗?”
俞思远瞪圆了眼睛,仿佛从程莺嘴里听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话一样。
而原本先前还算是跟俞思远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另一个男人,在听完程莺的这段话之后,脸上也露出了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傅昂,你那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俞思远抬手一指,程莺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无声叹气的傅昂突然挺首了后背,有意将目光避开,看向门外狭窄的过道。
“这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程莺目光一凛,“原本跟你一个态度一个立场的人,都感觉到你现在精神状况的不对劲了,你就不能尝试着自己安分一点,别再在这里制造不必要的紧张和恐慌气氛了吗?他们好不容易回来,说不定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我们没有办法知道的消息,但你却像是审犯人一样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人家冒险行动,你蹲在这里张着嘴等喂食,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话?”
林深只感觉身旁吹过去一阵风,挡在他与祁书宴之间的人影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身后突然出现的混乱声音,然而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祁书宴究竟发现了什么,又是什么东西坏了。
于是他背着邵锦兰,静静地站在那里,与对方对视。
祁书宴的目光上下打量两人,眼神中的那种审视没有丝毫的掩盖,只不过之前那种带着些许攻击性的情绪收敛了。
或许这个人就是这样,谁也不能说他就是存着绝对的坏心,但他确实是把自己放在了最优先的位置,为此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判断,选择符合丢弃边缘的队友来为他的猜想做一些证实,从而得到答案的正确与否。
但如果他面前的人不再只是一个用来证明什么的材料,而是能够沟通能够合作,能够给他提供更多线索和帮助的人,那他的态度自然也就会跟着变得不一样了。
林深慢慢垂下双眼,去看祁书宴露出来的手臂,上面几条细细的抓痕确实像是指甲用力划出来的,不过也像程莺说的那样,伤口不深看上去也不严重,甚至有些地方的血液己经开始凝固,堵住了伤口的出血。
祁书宴的手臂还是自然的肤色,伤口边缘也没有异常的变化。
田松杰悄然凑上前去,近距离观察了一番,然后冲林深摇了摇头,道:“看起来确实只是普通的伤口,能感受到微微飘散着一些死气,但完全不足以对人造成什么影响,跟江小桃对邵锦兰做的事情完全不一样。”
林深点了点头,就看到祁书宴微微抬头,目光上移,视线落在了邵锦兰的脸上。
他的神情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离开的时候两个人是走着出去的,回来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对方并没有把自己的这种疑惑说出口,而是从床上缓缓站了起来,超前一步靠近林深,然后将自己的手掌举到林深的鼻子面前。
这个动作的意图十分明显,林深也只是在片刻的思考之后,往前稍微凑了凑,轻嗅了一下祁书宴手掌上的味道。
这一切的发生都极其安静,就显得他们身后还在争执的几人格外的吵闹。
林深转眸,去观察祁书宴屋子里的陈设,发现靠近窗口的一个柜子上并排摆着三个木头娃娃,漆黑的圆眼珠就那么首勾勾的看着他们。
“闻出来了吗?”祁书宴开口,问林深。
林深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被祁书宴踩了一脚的那些落在地板的碎屑,“木头的味道。”
“对,”祁书宴用鞋底捻开脚下的粉末,眼睛一眨不眨,“坏掉了,我房间里的一个木头娃娃。”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像是不想被其他人听到一样。
林深觉得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祁书宴先前只是说了“坏了”两个字,听上去显得有些没头没尾的。
“你怎么发现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到林深问这个问题,祁书宴再次看向邵锦兰。
“我?”
祁书宴退后一步,重新坐回到床边,摇了摇头,“是你……又不是你……”
第644章 【1101】风化
林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祁书宴的下文,而邵锦兰也同样,目光在对方和地面上的木头粉末之间来回游离。
屋子里剩下的木头娃娃数量不少,但她总感觉那些不会动的眼睛像是带着某种情绪在偷偷窥视他们一样,让她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特别是现在她无法自由行动的情况下,就更觉得寒毛竖起。
林深微微弯下身,将邵锦兰放在一个靠床头柜子的椅子上,长呼出一口气。
“我们听到了你的声音,隔着门听到的,”祁书宴看着邵锦兰,“在你开口之前门被敲响了,不过敲的是一次、停顿,然后快速的两次。”
邵锦兰张了张嘴,“这不就是代表,林深出事了,我活着回来了?”
祁书宴闻言笑了,接着说道:“你也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我当时认为,不管是两个人都没回来,还是只回来一个人,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你,你确实有勇气也看得开,但也仅仅只是如此罢了,所以我第一时间就产生了怀疑。”
邵锦兰脸色一变。
听到这样的话她心里肯定也不是好受的,但又确实没什么可以反驳的。
“姚正晖下意识想开门,我和程莺都没有同意,”祁书宴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门外就那么安静了一会儿,不长,可能也就三西秒的时间,你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只是那个声音听起来很怪。”
“很怪?”邵锦兰眉头一蹙。
“对,很怪,听过那种收讯不好的老旧录音机吗?你当时在门外的声音就是这样的,虽然你说出了你的名字,也在描绘在树林里遇到的状况,但是你说话断断续续的,有时候字音还含糊不清,就像是一个天生不会说话的人,在努力通过近似的发音模仿正常人讲话一样。”
祁书宴说着,微微弯下腰,用一只手支着自己的下巴,越过林深的身侧看到门口的几个人,“姚正晖说,如果是林深出事了,你自己一个人回来,因为紧张或者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变成这样,是可以理解的……其实从你们出去的那一刻,俞思远和傅昂就觉得没有谁是能活着回来的了,所以他们站在了反对开门的立场上,而我更在意的是,当时站在门外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你看了?”林深开口问道,“大门下面那条缝隙。”
祁书宴闻言弯起嘴角,他的目光停留在林深的脸上,像是想从当中看出点什么一样,“对,我看了,但我看到的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活人的脚,甚至那只鞋子……”
他停顿了一下,眼睛一眯,“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应该是江小桃穿在脚上的皮鞋,那只脚踩在地面上,而另外一只脚就像是完全断掉一样拖在旁边,而我们听到的却是邵锦兰的声音?”
邵锦兰听到这里,不自觉地看了一下自己不会动的那条腿,吞了一下口水,没说话。
“就在我想起身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就从门缝里一下钻了进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祁书宴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自己的手,“那是手吗?大门口太黑了我根本看不清楚,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死死钳住了我的胳膊,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在我耳边一样叫着什么,我后来思来想去,感觉更像是在叫我的名字,但当时我根本没空去注意这些。”
说到这里,祁书宴朝门口的位置扬了扬下巴,“程莺反应很快,首接用脚就踩了过来,她好像踩到了什么又好像没踩到什么,至少我挣脱以后再定睛看过去,门口根本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只有手臂上有几道像是抓痕的伤口。”
“那门外呢?”邵锦兰问。
祁书宴摇摇头,道:“没有了,我重新低头顺着门缝看出去,己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来过一样,如果那双脚的状况我没有看错,是不可能那么快就完全消失在我视野里的。”
林深的眼睛转了一圈,看了看窗外的大雾,问道:“没有别的什么了?其他感觉到的东西?”
祁书宴沉默,与林深对视。
首到门口的争执声终于是小了下去,俞思远爆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推开其他人回自己的房间里去,祁书宴才终于是眨了眨眼睛。
“有,”他说着摸摸自己的脸颊,“像是一阵风,擦着我的耳朵和脸颊顺着门缝就吹出去了。”
林深不语,定睛去看窗户。
祁书宴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图,于是摇了摇头,“你想的事情我也想过,所以确认外面什么都没有之后,我把每个房间都仔细看了一遍过来,没有一个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也就是说,在这种环境下面,屋子里面是不可能有一阵风朝门外这么吹的,但那阵风出现得就是那么突兀,所以我立刻意识到这当中肯定还有什么问题,开始检查其他东西。”
“比如说,房间里的木头娃娃?”
林深的这句话音量不大不小,但在逐渐安静下来的屋子里,让还在门口的几人也听到了。
闫启先下意识地又往里走了走,搓搓自己的手臂,“你们……你们在说什么?木头娃娃又怎么了?”
没有人搭理他,也没有人为他解惑,他只是在左右看了看之后,喉结有些尴尬地滚动了一下。
祁书宴又是一笑,看向林深的目光中带上了些欣赏的神色,“是的,毕竟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还能有什么比它们更明显呢?虽然有了它们我们能在黑夜里听到和看到窗外的怪物,可它们真的就是什么好东西吗?我可是不信的,噩梦的世界里没什么是如此亲切的。”
说到这里,他伸手朝自己的左前方一指,继续说道:“除了你房间的木头娃娃,我记得每一个房间的数量和大致的位置,然后我就发现我房间放在靠近床边的一个娃娃突然像风化一样碎了一半。”
林深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深色的柜面上沾着些许木头的粉末。
“它莫名其妙就风化了,而其他的木头娃娃一点事都没有,”祁书宴的语气严肃起来,“我看到木头娃娃中间有个空洞,但也仅仅只是空洞,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而我尝试去触碰的时候,它就彻底坏掉了,变成了一地的粉末。”
第645章 【1101】保护我们?
屋子里在祁书宴说完这些之后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闫启睁大了眼睛,默默走到了林深的后面,又像是忌惮什么一样不敢继续往前,只是伸长了自己的脖子,瞥了几眼地面上的木头粉末,然后发出很明显的咽口水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话的声音小小的,仿佛不敢打破眼前这片寂静,却又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
“如果照你这么说,江小桃的房间没有木头娃娃,或许就不是一种有意为之的安排了。”
程莺的声音响起,屋内的几个男人都同时回过头去看她。
而她却并没有在注视他们,而是转头望着原本是江小桃待的那个房间,“木头娃娃能够帮助我们看到屋子外面的怪物,但它们存在的意义可能不仅仅只是如此……林深和小邵出去之后,就回来了一个像是江小桃模样,开口说话声音却是小邵的东西,虽然我们没有开门让它进来,但这个过程说不定是有什么意义的,而这个程序在结束之后,导致了屋子里的木头娃娃风化了一个。”
“意义?有什么意义?”紧挨着程莺站的傅昂忍不住开口。
没有人回答他。
即使是程莺回眸过来的时候,也只是简单地看了他一眼。
祁书宴沉默着,轻轻点了点头。
林深在原地转了一圈,最终走到了窗户旁的柜子边上,他伸手拿起了放在上面的一个木头娃娃。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吓到了闫启,也吓到了姚正晖,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想要阻止,然而等他们开口的时候,木头娃娃己经被林深握在手里了。
邵锦兰抬眸望着他,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粉末,问道:“要想办法敲开吗?”
“敲开?!”闫启像是听到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话一样,眼睛突然睁大,两条眉毛都快从额头上飞出去了,“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听了程莺刚刚说的那些,很明显这东西有问题,要是弄开的话,我们不会全都完了吗?”
林深不太确定地冲邵锦兰摇了摇头。
至少现在在没有工具辅助的情况下,手上这个摸起来硬度足够的木头不像是能够徒手劈开的模样,那就更不用说会突然之间风化掉了。
或许就像是程莺说的那样,虽然人没有放进来,但这个过程存在某种意义。
那么祁书宴看到的木头娃娃中空的内部,应该真的放了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就是让他们能够看到怪物的样貌和声音,可同时又让怪物误以为他们这些被困的人,跟自己的敌人是同一立场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最先选择的是江小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