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发生了什么?
写下笔记的老人没看到,未曾经历的岑老师也不知道,那么只看过笔记一部分内容的林深,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难怪他会站在这样的视角,看着已经发生过的一切在梦里进行重演。
哐的一声。
林深只感觉梦中自已的身体随着这阵异响震了一下,接着听到的就是不远处有人发出的惊叫声。
他循声回头看去,见到的是老人站在那里的无措背影。
一个男人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躺在地上,与老人之间几乎连一掌的距离都没有。
林深愣了一下,分明前一秒他们还在旁边楼房的过道里争执,怎么会——
他下意识地转头,发现之前本该在身侧的房屋不见了,整个世界好像在无声之中变化了模样。
但这是梦,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于是他顺着新出现的楼房往上看,看到的只是一栋不算高的房屋,可它空空荡荡的天台。
发生了什么?
先前还在醉心研究,连自已的朋友都不愿见一面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从楼上一跃而下,而且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呢?
然后让自已的朋友守在这个地方那么多年,也得不到一个答案,还不得不将这种意志往下一个人的身上传。
林深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视线。
那种注视的感觉很近,让他心头一紧。
缓缓抬眼看去,看到的是摔下来的男人被扭断的脖子,让脸偏朝了完全不可能的方向。
而就是那双死人的眼睛,越过厚如瓶底的镜片,越过周围慌乱的人群,透过并不算大的缝隙静静地看着自已。
死人的那张脸就是远书吗?
林深不知道。
他从来没见过对方的模样,是怎么能梦出这样一张具体的脸庞的?
但他可以肯定这种注视是真实的,具体的缘由说不上来,只能感觉身体的本能像是在带动着他从梦中不断抽离。
四周的画面开始模糊起来,然后像烟雾一样消散开来,眼前重新被黑暗所笼罩。
而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林深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耳边是挂钟嗒嗒嗒有节奏的响动,窗外依旧能听到带着寂寥的虫鸣,屋子里是其他人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
他的眼前,却是一双从床沿边上露出来,静静注视着他的眼睛。
林深心下一动,身体不由自主地缓慢往后挪动了一点。
接着就看到几根漆黑的手指扒在床铺边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高的人,踮着脚尖,双手借着床沿的力量观察他睡觉时的模样。
咚咚。
林深听到了自已的心跳声,在快速跳动了几下之后,又逐渐恢复平静。
这一刻他知道为什么床头的纸上会写着那三句话了。
但如果下面储存尸体的房间有岑老师在守着,又怎么会突然有东西跑上来。
林深的眉头缓缓皱起,然后目光从对方的手指上移开,对上黑暗中的眼睛。
那只眼睛里带着令人不舒服的笑意,勉强能辨认出的瞳仁不断颤动着。
忽地瞳孔突然分成两个,又忽然融合到一起。
像是意识到林深醒了过来,手掌与床单摩擦的声音轻轻响起,一股凉意飞快顺着被子缝隙朝里侧扩散开来。
就像是突然在被窝里面放了几大块冰块一样,原本笼罩着的温度消散得很快,没几秒就变得如同冰窖。
林深悄无声息地将自已的右手稍稍换了个位置,然后把左手往旁边一伸。
他还搞不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那不如就去试一试。
很快他就感觉那只伸进来的手,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手上传来的感觉莫名的跟在操作间的时候一样,甚至好像连位置都是一样。
那只冰冷的手不断加大手上的力道,紧紧捏住林深的手腕,就好像要将他的腕骨给捏碎似的。
这样的感觉让岑老师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想到的画面就是对方深深凹陷下去的身体,以及挤在骨骼和肌肉之间已经变了形的手印。
对方这样的举动,是在不断尝试着,杀死岑老师吗?
第480章 【1005】你是远书吗?
这样不着边际的想法从林深的脑海里冒出来,如果换作是过去,他或许会觉得是自已想多了,并且因为没有凭据而将这种猜测暂时抛于脑后。
但现在不一样,他既然这么想,就一定是某种直觉给他的提示。
或许,岑老师说的所谓老天爷真的不是他的凭空想象。
不然这样一个瘦弱佝偻的老人,为什么支撑着这个地方活了那么久,对方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林深此刻既没有过度害怕,也没有因为惊慌而发出叫声,但对方却还是能伸手进来抓住他,试图在他身上留下更为明显的痕迹。
那很大程度说明,三句话的警告或许并不能完全保证一个人的安全,只是最低限度地保护一个人不会像孙良那样,一眨眼就死掉。
那么对方这样日复一日地试图摧毁岑老师,一个普通人真能撑到这一天吗?
就是在这一刻,林深突然觉得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老天爷”,说不定真的是存在的。
像梁齐宇之前跟他说的那样,也许鬼神许愿的背后本身就没有一个具体的存在,是许许多多无法具象化的东西融合成的某种概念。
那么多一个老天爷,又未尝不可呢?
它们没有实际的手和脚,没有梁齐宇比喻的那样真实存在的触手,所以只能通过其他的方式去影响和改变。
更像是某种意志、规则这类抽象的东西的集合体。
那么自已,是不是又是目前未知的,某一方作为接触现实世界的代表呢?
手腕上的疼痛打断了林深的思路。
或许是不满于林深几乎没有情感波动的表现,那只手的力量加强了,眼中不满的情绪也仿佛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看到这一幕,林深突然笑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已在笑什么,就是觉得对方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突然恼羞成怒,细想起来好像有些有趣。
他是真没想到,嘴角会直接不受控制地就弯了弯。
放在对方眼中,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果不其然,在他笑完的下一秒,巨大的拉扯感从左手上传来,像是要将他整个人从上铺给拽下去一样。
萦绕在四周的寒气也随之暴涨,波及到其他还没有醒过来的人。
林深耳边依稀听到谁不安的嚅嗫声,于是下意识地翻转手掌,反倒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一刻他几乎没有多想,只是不希望对方突然因为其他人的动静,而改变目标。
他确保不了,别人在朦胧中睁开眼,看到床边趴着个东西在静静观察自已,能像他一样安静得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而几乎是同时,田松杰悄无声息地已经站在了对方的后面,两只泛着红光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是不悦的气息。
他先抬起眼看向林深,像是在用眼神询问林深的情况。
林深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田松杰不要轻举妄动。
那张年轻的脸上闪过一瞬的不理解,但是盯着林深的眼睛看了几秒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垂下眼眸再次无声地退开了。
“你是……远书吗?”
林深张开了嘴,抓紧对方的手臂,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小,生怕惊动了睡在下方的孟严。
尽管他也不确定,按照孟严那种性格的人,现在这种时刻说不定已经醒了,只是为了安全还在观察情况。
但他还是在略作思考之后,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然而黑暗之中的那只眼睛只是依旧带着不满地尝试拖拽林深,冰凉的指尖好像有些许刺破他的皮肤,传来轻微的痛感。
林深没有在意,反倒是眨眨眼开始思考起别的事情。
不是也就算了,这反应明显像是根本没听过“远书”这个名字。
但如果老人的笔记一切属实,事情的源头真的是从远书的状态变得奇怪开始的话,之后开始悄然出现然后在不同人身上不断扩散出去的双瞳与之相关,不太可能不知道这样一个名字。
不论怎么说,多多少少也该是有一点反应的。
那么这就衍生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像岑老师说的那样,为什么有的人染上双瞳死去之后处理起来还算简单方便,而有的人没能成功,现在还被放置在那些柜子里?
这些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思及此处的时候,林深感觉到了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变强了。
不过也许是低温的关系,这种疼痛换做平时应该要更加明显一些。
他的耳边听到了笑声,当中带着某种迫不及待的情绪,仿佛饿了许久的野兽看到了新鲜的血肉,下一秒就要张开巨口将他吞噬殆尽。
然而对方想象的事情并没有能如愿发生,就在伸出另一只手探入被子里,要抓住林深的手腕时,林深感觉到左手手臂里像是有什么更加冰凉的东西顺着血管流窜而出。
哗啦啦——
熟悉的响声,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接着看到的是铁链顺着对方的手臂飞旋缠绕,在脖子上绕了两圈之后,直接紧紧勒住了那个只有一颗眼球的脑袋。
原本就已经变形和断裂的骨骼发出挤压、摩擦的声音,喉咙里应该发出的声响则是被铁链死死箍住,遏制在了那具身体之中。
眼熟又感觉有些陌生的花苞顺着铁链的缝隙无声冒出来。
啪。
林深恍然间像是听到了花苞绽开的声音,盈盈幽蓝的光芒从花蕊中冒出来,不过并不足以照亮这个漆黑的房间。
这一刻开始,一切都不受林深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