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平常的生活场景,甚至能在记忆中找到对得上号的形象。
就在他有些失望地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哗啦啦的洗碗声停了下来。
一个略显年迈的女人的说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儿,你有没有去问问看啊?”
“问啥?我怎么问?”
门口水烟筒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个男人有些不耐烦的沙哑声音响起。
“还能问啥?小梁那情况你又不是没看到,”随着女人说话的声音,碗碟被重重放进碗柜里,“怎么说也还算是年轻力壮的,真就打算这么过下去吗?”
“他自已不也没什么表示吗?”男人咳了一声,吐出一口痰,又清了清嗓子。
“他的性格你们还有谁不知道的吗?”女人的手啪一下拍在桌上,“他自已想不到,是因为天生性格就那样,咱们乡里乡亲的帮他操点心有什么不可以的?都这个年纪了,继续耗下去怎么行?”
“那你自已跟他说去啊。”
“我这不是说了他没反应才叫你想想办法的吗?”女人提高了音量,但似乎立刻意识到夜已经深了,于是声音又小了下去,“怎么说也是一个厂子里工作的,比我要熟吧?你是长辈,是领导,说点什么她也会往心里去,反正我觉得小梁这小伙子不错,这么耽搁下去可惜了。”
水烟筒咕咚咕咚响了几声,烟味飘散开来。
男人轻笑了一声,“我看你就是瞎操心,人家现在过得挺好的,你非要跟当他妈一样管来管去的,问过人家意见吗?”
嗒嗒嗒。
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田松杰微微起身。
下一秒,他就听到女人的声音已经到门前了,“什么瞎操心?哦,好,我是瞎操心,你呢?一天天晚上就知道抽你这个烟,就知道整点下酒菜听广播不睡觉,我还得撑着眼皮子伺候着你,现在让你做点事跟我欠你似的。”
“这一码事归一码事啊,哪有你这样混为一谈的?”
矮凳挪动的声音随着男人的说话声一起响起。
“哼,你就抽吧,抽不死你!”
水烟又咕咚咕咚响了几声,但听起来还有刚开始那般轻松惬意。
田松杰展开小本子,紧挨着上面最后一句话,做了些许简单的记录。
从这两人的对话来看,感觉像是要为这个姓梁的男人介绍对象似的,不断强调他这个年纪,还有年轻力壮什么的。
可那个男人分明跟穿碎花红裙的女人住在一起,难道说女人真的有什么问题,所以他们才想给他重新介绍一个?
还是说有别的什么难言之隐?
可是这和他们来到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田松杰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这样的记录是否有用。
之前经历过的门后世界,不管是一开始,还是等待慢慢的进展,似乎都能从中嗅出一些奇怪的味道来。
可是来到0902之后,几个小时过去,他们就只是像穿越了一样,回到了一个可能没有参与或者没有完全参与过的年代里。
一边想着,田松杰一边起身离开。
他用耳朵仔细倾听着动静,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你咋了?”
一个男人咳嗽了两声,往嘴里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不知什么东西。
屋里没有声音,男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敲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你这又是摇头,又是不说话的,我怎么猜得到你在想什么啊?一整天坐立不安的,也不像没事儿人的样子啊。”
“我……”女人细若蚊蝇的声音响起,“我感觉怪怪的。”
怪怪的?
田松杰眼睛一亮,贴紧窗户边缘。
“怪怪的?什么东西怪怪的?”
“这里……”女人停顿了一下,“不对,也许是厂子里……也不对,反正我感觉最近这地方哪儿都怪怪的。”
“啊?”男人发出了非常单纯的疑惑。
“我总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人不见了似的。”女人似乎往窗口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谁?”男人依旧疑惑,“我没听说有谁不见了啊?”
“说不上来,最近我天天做噩梦,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征兆我跟你说,你上下班得小心点儿。”
“你怕不是做梦梦到什么,然后把它当成真的了吧?”男人叹了一口气,“身子虚就早点去休息吧……哎,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啦,我会小心的行了吧?现在可以去安安心心休息了吗?别想那么多,这厂子就这么点大,真发生什么事不是一下子就传开了,还用等到现在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碎嘴子,做事不成,小道消息传得最快了。”
“行吧,如果真的是我的噩梦就好了,我就是感觉,”女人长呼出一口气,“我之前好像在厂里见到过的一个小伙子,最近是不是没见到了?”
谁知这句话刚说完,就听到男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啊,你早说啊,那小子跟厂里三个姑娘偷偷搞对象被发现了,闹到领导那里去了,然后他自已没脸再来,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那是他自作自受。”
第381章 【0902】碎花裙女人
“啊?”
女人意外的声音,跟田松杰脑子里意外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他停住了手中的铅笔,盯着自已写在上面的几行字,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前一秒她还以为自已抓住了什么重要线索,结果后一秒却变成了狗血的情感纠纷故事?
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思考间,田松杰眼角余光扫到另一头的楼梯口似乎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愣了一下,立刻起身追了上去,跑的期间还把脑袋伸出去,朝三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深此刻已经没有站在上面了,但他没空去确认林深是回到了房间里,还是别的什么情况,只能捏紧手中的东西快速顺着楼梯往下小跑。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楼梯上闪过去的人影就如同鬼魅般消失。
直到田松杰冲到楼下,左右环顾,院子里的大灯在此时“啪”一声关闭了。
剩下小卖部窗口的灯光投射到地面上,他这才看清楚,之前见过的那个碎花裙女人,正单手支着下巴,翻看着小卖部柜台上摆着的那本书。
她轻轻摇晃着自已的脑袋,一只脚也轻轻踮起左右摇晃着。
田松杰一愣,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他缓慢地走出楼梯间的阴影,在月光之下看着那个女人。
对方的脸被灯光照亮,脸上带着惬意悠闲的笑容。
然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感觉,却是让田松杰眉头一皱。
他又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就见那个女人把书往柜台上随便一丢,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不太对劲。
田松杰快走几步追上去一些,他紧盯着女人的身体,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对方确实是一个人,脚下甚至也看得到被灯光拉长的影子,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变换着不同的姿势和形状。
但又感觉这个人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仿佛没有灵魂的玩偶一般。
他还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跟之前那个画作宅邸里感觉到的死物不一样,面前这个东西应该是活着的。
就是——
活得有些诡异。
问题出在哪儿?
田松杰想不明白。
思考间,红色碎花裙的女人已经动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对方把一个什么东西夹在双腿之间,现在走动起来了才重新拿回到手里。
伞?
他眯了眯眼睛,从微弱的光线下勉强能看出那是一把直柄的伞。
很大,是那种有十多根伞骨,撑开也能容得下好几个人的大伞。
田松杰小的时候在爷爷家里见到过这样的伞,再之后,接触到的伞就越发小巧和轻便了。
可是,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这么想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虽然空中还是有几片云朵,遮挡住了月亮,只露出朦胧的月光,但完全没有到乌云密布会下雨的程度。
更不用说这样的深夜,哪有什么太阳?
女人举起手里的伞,脸上的表情喜滋滋的,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像是看着一个很珍贵的宝贝一样。
打量了半晌之后,把它紧紧搂在怀里,迈着轻快地步伐绕过小卖部,往厂房的方向走了。
田松杰连忙几步追了上去,正好看到小卖部老板探头探脑地来到柜台前,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合起来的书,慢慢拿了起来,思索着什么。
“咋了?赶紧收拾收拾关了,都几点了?”
屋里传出催促声。
老板“嗯嗯”地应付了两声,狐疑地把书往口袋里一塞,又伸出脑袋左右观察了一番,才慢慢关上窗户,拉起窗帘,彻底遮挡住院子里这最后一束光线。
田松杰没再多停留。
前面在楼梯上就感觉到对方的脚步很快,怕耽搁这一下就把人给跟丢了。
他只匆匆回头往三楼看了一眼,有些奇怪这次那个姓梁的男人怎么没有追出来,难道是已经在屋子里睡熟了?
摇摇头,小跑着追了出去。
只见那个脚步轻盈的身影走在几乎漆黑一片的树荫道上,两侧茂盛伸展的树枝仿佛张牙舞爪的怪物。
但女人的身形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惧怕和担忧,就像是饭后散步一样,目的明确地朝厂房的方向走。
这个时候旁边的三层小楼已经完全黑了,门卫室里也没有一丝灯光。
田松杰加快脚步,躲在树影之下追到了女人身后不远的位置。
隐隐约约能听到对方在哼着小曲儿,是他从没听过的歌曲,带着一些地方曲调的特色,偶尔唱上几句听不懂的方言,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