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眼睛一眨也不眨,像个木偶一样杵在原地。
“如果觉得等待的时间太久,这边会为各位准备一些简单的吃食,但还请不要随处跑动。”
说到这里,下人看了一眼还没有干透的大厅,继续说道:“之前也有过画师先生,在等待期间说是要采风而不小心受伤的事情发生,要是再出现同样的事情,韩管家免不了怪罪下来,所以还请您多多理解我们的难处。”
也许是听到了楼梯间的说话声,曹毅的脑袋从二楼伸了出来。
“你看吧,我就说了不要到处乱跑比较好,人家也难做,快回来吧。”
林深循声向上看去,见曹毅说完话抿着嘴一个劲儿地朝自已使眼色,伸着左手招了招,像是无声地在询问什么。
好在下人站在楼下,看不到曹毅此刻的表情。
“行吧,那我这就回去。”
“非常感谢,”下人又行了一个礼,“一会儿为各位安排一些吃食和饮品,还请耐心等待。”
话毕,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往餐厅所在的方向走了。
林深盯着下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已视野里,才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二楼。
任楷还没有回来。
而在二楼等待的几人看到林深出现,都忍不住站起身,只不过谁都没敢直接开口,只是一双双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已。
田松杰顺着楼梯又往三楼跑了跑,伸着脑袋观察了一会儿,转身下来对林深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动静,该不会出事了吧?”
若不是他不能跟林深离得太远,这会儿或许都忍不住直接跑到夫人房门口了。
林深冲田松杰的方向小幅度地摇了一下脑袋,然后率先向众人问道:“韩振宇下来过没有?”
“没,”严菲的手里紧握着画笔,坐回到小矮凳上,“但是他让下人下来过一次,给我们送了个东西。”
“东西?”
潘荣良从严菲旁边站起身,指了一下出现在画材中间的沙漏,“喏,说是给我们计时用的,等沙漏漏完就上楼去接替前一个。”
林深瞥了一眼正在不断向下流动的浅棕色细沙,目光转向蒋伟臣。
如果按照房间的顺序,任楷的下一个就是蒋伟臣。
对方坐在靠墙的单人座椅上,两条腿不断快速抖动着,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的严菲还要焦虑。
一张嘴巴紧抿,连其他人的目光看向他都没感觉到。
“应该……不会出事吧?”严菲有些担心地问道。
曹毅摇摇头,“不好说,现在只能看沙漏漏完之后,小蒋上去看了情况之后才能知道了。”
似乎是对于自已名字的敏锐捕捉,蒋伟臣一下子打了个抖,猛然坐直,像是只受惊地动物一般左顾右盼起来。
手里捏着的画笔嘎吱嘎吱响,一直到确定危机还没有到来,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又靠在椅背上仿佛丢了魂。
潘荣良扯了扯嘴角,小声道:“就他现在这种精神状况,没事都要搞出事来。”
严菲抿抿唇,脸色也不好看。
身旁的沙漏还剩下三分之一,林深估摸着距离漏完已经也没有几分钟的时间了。
于是他朝窗边的位置走了几步,无声招呼众人靠近,原本放空的蒋伟臣也被潘荣良打了一巴掌,噌一下蹦了起来。
林深一边抬眼盯着通往三楼的楼梯,一边低声讲述着自已在楼下看到的情况。
说到五个下人的房间都长得一模一样的时候,严菲和蒋伟臣的脸都绿了,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有眼珠子不安地不停转动着。
而说到在衣柜门里摸到的刮痕,严菲缩着肩膀搓了搓自已的手臂。
蒋伟臣咽了一下口水,“不……不会是你的错觉吧?”
“不可能。”林深回答得极其笃定。
如果只是他自已的话,或许还可以怀疑一下,但田松杰也清晰摸到了,也清楚地看到了刮痕突然消失。
那肯定就不是一个人的错觉了。
“那是怎么回事?”曹毅蹙着眉,单手支着下巴蹲在林深旁边。
“那你试了其他长得一样的房间的衣柜了吗?”潘荣良瞥了一眼楼梯的方向,压低自已的声音,“是不是所有衣柜都是这样?”
林深摇摇头,“没有,毕竟我都不知道衣柜上的刮痕究竟是什么情况下突然出现的,只是衣柜门一打开它就消失了,那么要多长时间,又需要别的什么条件才会再次出现我都不清楚,一个个试过来的话太耗时了,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没有那么多时间。”
潘荣良撇撇嘴,“也是……那他们说的老鼠究竟是指什么?昨天大半夜说林深房间里有老鼠,但他们最后也没能进屋,现在又说都看到老鼠被处理掉了?”
“这也是我在思考的问题,”林深点头,“从我房间里消失的就只有那幅融化的风景画,但也是今天早上才撤走的,那昨天晚上处理的老鼠究竟代表什么?”
话刚说到这里,沙漏里的最后一点沙子漏光。
林深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几人寻着他的目光看向沙漏,随后又转向蒋伟臣。
只见蒋伟臣慢慢站直身子,脸色一片惨白。
他抓抓头,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已的恐惧和不安努力压制下去,却依旧掩盖不了有些发抖的声线,“那……那我上去看看……”
曹毅站起身,拍了拍蒋伟臣的肩膀,“少说少碰,夫人的房间我们是看过的样子的,要是有什么变化一定要自已留个心。”
蒋伟臣僵硬地点了点头,从画材里抓起几支笔,然后顺了三四张画纸,脚步沉重地朝三楼的方向走去。
原本应该继续的话题就这样硬生生停住,几个人看着蒋伟臣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也完全没有动。
一直等啊等,大约等了四五分钟,看到任楷摸着扶手摇摇晃晃走下来,才终于是呼出一口气。
任楷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脚仿佛有些无力,轻轻绊了一下,整个人就是往前一倒。
曹毅瞬间冲了过去,两只手牢牢撑住对方的肩膀,“你没事吧?”
林深也跃过画材冲到任楷的面前。
夫人房间里那股过分浓郁的香气此刻萦绕在任楷周身,林深一眯眼,才注意到任楷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从梦里醒过来一般。
曹毅见状,使劲摇晃了他几下,“任楷?”
第288章 【0705】就是画画
曹毅又连着叫了几声任楷的名字,对方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才逐渐清明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小幅度地转动头部,这时候才看清楚支撑着自已身体的曹毅,和站在旁边的林深。
“你没事吧?”林深挥着手,试图扇走任楷身上的香味。
“我?”任楷还有些愣愣的,花了点时间才摇摇头,“没事,我没事啊,就是在那个房间里待久了,感觉熏得有点头晕。”
曹毅没有说话,但满脸的不放心。
他沉默着把任楷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遍,这都还不够,又用手从头到脚又是摸又是拍的检查了一番。
在确认自已没有摸到异常,而任楷脸上的表情越发迷茫之后,他才终于是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轻声说了一句,“没事就好。”
任楷整个人看上去晕乎乎,走路感觉有些飘。
他被林深和曹毅一左一右地拉到之前蒋伟臣坐的位置坐下,整个人才像是脱力一般瘫在上面。
手里紧握着卷起来的画纸,还有两支磨损明显的铅笔。
“你真没事?”严菲有些担心地伸手在任楷眼前晃了晃,紧接着就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呛到捏住了鼻子,“咳咳。”
任楷闻声,慢慢抬起头来,说道:“门也不开,窗户也不开,说什么昨晚暴雨过后气温降低了,怕夫人吹风又受凉生病……我觉得我自已还没在里面晕过去就已经是奇迹了。”
“不是吧,那怎么受得了?”严菲声音不受控制地惊呼了一句,然后很快意识到自已讲的太大声,赶紧缩着脖子捂住了嘴,“抱歉,我声音太大了。”
潘荣良则是两只手扇扇飘到自已面前的浓郁香气,问道:“还是抓紧时间说说你有什么发现吧。”
这句话问得任楷有些茫然,他盯着潘荣良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摇摇脑袋。
“能有什么发现……真就是画画。”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头疼一样敲敲自已的脑袋,“韩振宇就站在旁边看,夫人和两个下人在纱帘后面也是看着你,几双眼睛全都紧紧盯着你动也不动,根本连装装样子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瞎画,还好他们没过来检查我画的什么东西,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出那道门。”
沙漏里的细沙簌簌地往下落着,潘荣良靠在一旁摸了摸下巴,“没别的了?”
“夫人有说究竟画什么吗?”严菲似乎更关注这个问题。
任楷想了想,放下手,“画什么?画人像啊……”
他叹了一口气,努力坐直身子,“我听见夫人说话了,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我就只能听清她说帮她画人像,可是挡着纱帘我根本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我又不敢直接开口问,毕竟我本来也不会画。”
“然后呢?”林深问道。
“然后?”任楷捏着手里的画纸,“韩振宇说让我按照自已的感受画,夫人想要的并不是能把她画得多像,而是一种感觉,一种结合了我个人特色之后画出来的带着我的风格的画面,你说他这是在说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但又不能坐着不动……”
林深有些哑然。
这样模糊不清的要求,他在工作当中遇到的次数并不少。
甲方总是喜欢用一些缥缈又抽象的词语去描绘自已脑海中的画面,既没有实际的参考图,也没有一个具体形象的方向,每次都只会说“感觉不对”。
任楷的叙述让他生理上产生了些许不适。
严菲听了,也只能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任楷似乎是稍微缓过来一些,把头发往脑袋后面捋了一下,继续说道:“其他的变化我基本没注意到,房间里的摆设应该是没有动过的,夫人也只是坐在床边,偶尔点点头,偶尔晃一下手,在提了要求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我就只能不停在画纸上画着,然后等时间到,到最后真的是被香味熏得不行了,我都忘了我怎么出来的,就只记得看到蒋伟臣那张快绿了的脸,连跟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剩下几人听完,面面相觑。
潘荣良是下一个,他皱着眉头说道:“要是时间短的话,或许还是憋憋气之类的,夫人房间里的香味比宅邸其他地方都浓郁好多,肯定是有问题的,但现在重点就是我们没有办法避免。”
曹毅眨眨眼睛,看着任楷,“至少任楷全须全尾回来了,现在意识也开始清醒了。”
“话是这么说,”田松杰在林深耳旁小声嘟囔,“可谁知道人昏昏沉沉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或者被做了什么呢?”
林深面色一沉,这也是他担心的地方。
然而也像潘荣良说的,他们没有手段避免浓郁的香气进入鼻腔,毕竟都是活人,是得要呼吸的,不可能憋气憋上几十分钟。
没有明确的收获让众人都沉默了下来,下人后面送来的小果盘和红茶也几乎没有人动。
一直到沙漏漏完,潘荣良带着复杂的心情往楼上走,而蒋伟臣垂着脑袋跟任楷同一个状态回来。
曹毅耐心地向他询问细节,结果蒋伟臣给出的回答和任楷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