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同事，他是友好的。
对于家人，他是亲切的。
对于朋友，他是有趣的。
电子屏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不停地变换着，他也像是戴上了一张张不同的面具，这每一张面具，都是真实的他，也是他的一部分。
在回复完信息后，他又转过头，对着莫灵笑了笑。
他已经不记得昨晚喝多说了些什么，但还记得那温暖的陪伴，这位“陌生朋友”虽然很奇怪，什么都不说，但却是位很棒的倾听者。
他郑重地告别了新认识的朋友，再次向“网”中走去。
是时候回归自己的节点了……
秋风将中年人的背影越吹越远，一股凉意再次袭来。
莫灵的视野向上空飘去。
“又该下雪了吧？”
……
老人搓了搓手，熟练地坐在了莫灵身边。
“你不冷吗？”他向莫灵低声问道。
“不冷。”
“上周老李走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三岁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节哀。”
“也没什么好哀的，到了这个年纪，是该走了，我估计哪天也走了……反倒是你，你是永生者吧？”
“算是。”
一个方块，当然不会衰老。
“真好，等我死了，葬礼你能来吗？别一直坐在这里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其他地方的风景也不错的。”
“你葬礼上有什么风景吗？”
“你这话说的……到时候我定制一个超帅的棺材，绝对是最独特的风景。”
“那我去。”
“说定了，你别反悔。”
“嗯。”
“哦，还有，我的葬礼上，你要不要念悼词？”
“为什么让我来念？”
“我那些老朋友都死光了，就只剩下你了，而且你的形象挺特别的，放在葬礼上肯定很帅……”
真的会很帅吗？
莫灵想着自己穿着西装站在台上的样子，顶着个方块头，怎么想都不够“严肃”。
……
春去秋来，老人没有再来找莫灵，反倒是一位面带忧愁的中年妇女来到了广场。
“您是我父亲的朋友吧？他让我来请您参加葬礼。”
“走吧。”莫灵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在前往葬礼的路上，老人的女儿一直在打量着莫灵。
“我父亲经常和我们提起您。”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自己认识一位从深渊入侵时期活到现在的老古董……”
“我的确是老古董了。”
“不，您看起来还很年轻……甚至比我还要年轻。”老人女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艳羡。
不管人类进步到了什么阶段，对“长生不老”的追求都是如此热烈。
“我父亲有和您说过，他想让您在葬礼上发言吗？”
“说过了。”
“好，您需要我们准备一份稿子吗？”
“不用了，我很了解他，你们帮我准备一身得体的衣服就好了。”
“当然。”
……
葬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但莫灵还挺意外，今天给他准备的并不是西装，而是一件适配他方块脑袋的玩偶服。
葬礼的现场，所有人都穿着玩偶服，这是那位老人临终前的要求，他希望他的葬礼，所有人都穿玩偶服参加。
就连他自己的棺材，都是一艘“宇宙飞船”。
“还真够帅气的。”
时间到了，莫灵缓缓走上台。
这是他给那位老人许下的承诺。
“尊敬的各位星星肥，感谢你们的到来……”
“今天，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见证星星肥种族的第一次太空之旅……我身后的就是第一位星星肥宇航员，齐兴星先生！”
星星肥是老人设计出来的玩偶ip，在发行之后，迅速风靡全球。
在老人的构想中，每一位星星肥都代表着一位星辰，同时拥有着特别的能力。
但这些星星肥也并不是完美的，它们都因为自身的特质而带有性格方面的缺陷。
就像是老人经常对莫灵吐槽的那样：
“我那位上司，很负责任，但就是太负责任了，导致有些较真。”
“我女儿很善良，但因为对每个人都很善良，就容易受到欺负，久而久之，就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老李是我很羡慕的一个人，天天乐呵呵的，没什么烦恼，可在外人看来，他就有些吊儿郎当的，不成熟……”
星星肥的设计者处于社会的关系网中央，他也因此看到了身边每个人的性格差异，借此机会设计出了风格迥异、极具“真实感”的星星肥玩偶。
“每个人都能从星星肥玩偶上找到自己。”
这就是星星肥的设计初衷。
齐兴星老人不希望自己的葬礼充满悲伤，他想看到自己费尽心血设计出的每位星星肥站在一起，围聚着自己，将自己送上太空。
那宇宙中还有很多的星星，他只是去寻找其他的星星肥了，并没有死去。
“旅程才刚刚开始！”
听着莫灵振奋人心的“启程宣言”，下方的星星肥们“激动”地流出了眼泪。
葬礼现场播放起了早就准备好的音乐，在以假乱真的投影下，宇航员乘坐的飞船缓缓升起，飞上天际，向着无限的星辰飞去。
“我的朋友——齐兴星老人，时常对我说一句话……”
“人要像星星一样活着！”
“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都能努力地闪烁着，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即使黯淡时，也要在这寂静黑暗的宇宙中，永远前行！”
第1282章 画
葬礼结束之后，莫灵又回到了广场上，看起了日升日落，四季变换。
他已经忘了自己在这待了多久。
时间在他的视野之中，有着不同的流速。
就像是河水有时快有时慢一样，当他目光停留在某件事物上时，他没去注意的河水已经匆匆流过。
他好像有些理解，为什么马丁让他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了……
在那些已经发生、正在发生、还未发生的事情之下，貌似隐藏着这个世界的本质。
这些本质其他人是感觉不到的，只有他能。
他的视野，其实并不是纯粹的“看”，而是对这片空间的掌握。
因为他掌握了这片空间，所以他才能知晓这片空间的信息，只是他来自人类的惯性思维让他以为，这一切他是“看”到的。
看和掌控完全不同。
看，只是捕捉到了信息的影子，而掌控，是代表本就拥有了这些信息。
当下存在的事物，是信息的最外一层，那是能够被人类所感知的东西，也是物质的表象。
而在事物之下，是流动的规则，分子的热运动与力在调整着这个世界，维持着万物的稳定。
再往下，物理规则的下方，就是不同的时间，已经发生的过去、正在发生的当下、还未发生的未来，它们一同存在于同一个地点，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就是空间，最纯粹的空间。
那是一张纯白的画纸。
莫灵一直在看画作上的颜料，却不知道画纸早就已经被他捧在了手中。
他为什么可以使用传送呢？
在莫灵一次次的实验下，他发现，这是一种将画纸移动的能力，当画纸上出现一个空洞，上面的颜料、点缀、尘埃，当然全部都会荡然无存。
他早就掌控了那部分空间，所谓的传送，只是将它们“移”到了合适的地方。
也就是将远处的画纸本能地拿到眼前。
不断扩大的视野空间，也不过是它的掌控力范围罢了。
这些事情只有在逐渐看懂了“画作”之后，才能慢慢领会，所以马丁才会让他好好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