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人们都显得非常疲惫，就算只是蹲着，已经有一些壳人开始摇摇晃晃的像是要倒下，力不从心。
刚刚制造穹顶已经耗费了他们很多体力，一只壳人能够制造的贝壳是有限的，现在封印泉水的贝壳已经开始断断续续。
然而壳人们还在坚持着，老徐也在不断催促。
“再加把劲！把喷泉破坏掉了，我们的后辈就再也不用和我们做一样的事情了！”老徐大声鼓舞道。
壳人们听到这样的话，更加卖力了。
一些壳人就算倒在了地上，手依然还放在水中，手臂上仍在断断续续地施放贝壳。
“就算我们这次回不去，也要把这个喷泉毁掉！”
老徐像是要榨干壳人们最后一丝力气。
但壳人们并没有怀疑，而是坚定不移地遵循着老徐的命令，他们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一个个地开始支撑不住。
不断地有壳人倒下，但他们都将身体倒向水中，利用自己的身躯继续堵住泉水。
这些失去身体控制权的壳人像是玩偶一般跌入水中，贝壳顺着他们的全身蔓延开来，与自己的身躯混在一起。
一时间，竟分不清那是壳人还是他们制造的贝壳。
贝壳的敲击声不断响起。
那是属于他们的交谈。
“同胞们，把外来者，固定住……”
“同意。”
“同意。”
“同意……”
老徐仍在不断地给壳人们打着鸡血。
那位曾经回答过老徐问题的壳人正蹲在一旁，身子已经靠在了一旁的护栏上。
他看着老徐，贝壳敲击声响起。
“为什么我们的祖辈做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我们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吗？就算把所有外来者固定住，神就有救了？”
他将老徐之前问过他的问题，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老徐。
原本还在不断鼓舞其他壳人的老徐，听到这位壳人的问题之后，愣住了。
“你问我？”
“是的。”壳人虚弱地回答道。
老徐面露震惊，这位壳人居然还在思考自己之前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这位壳人的半只身子已经倒在了水中，但还在追问着。
他明明对这一切产生了怀疑，可是却没有停止制造贝壳，这也让他的声音更加微弱。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没有从祖辈留下的经验里找到，我一直在想，也没有想明白，你之前这么问我，是因为你知道答案吧？”
老徐听着这位壳人的解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给壳人们打鸡血时一句接着一句的他，此时却愣在原地，瞬间卡壳了。
壳人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诞生以来，就只知道吃和闲逛，直到祖辈们出现，告诉我应该做什么，我就要去做，但为什么要去做，我根本不明白。”
“他们说我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说叫我去解救神，但是我连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真的是我们的神吗？神到底是什么？我不明白。”
“祖辈还告诉我，要用贝壳固定住外来者，要避开核心区、避开高墙、避开守卫，躲藏起来，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你说破坏喷泉就可以把所有外来者消灭，我就按照你说的做，因为其他同伴也是这么做的，我就算不这么做，也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问题我想了很久，但是我并不聪明，没有想明白。”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感觉，我什么都不明白。”
“我什么都不明白……”
一边说着，这位壳人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滑向水潭，坠落其中。
老徐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手臂却停在了半空，僵住了。
周围依然是壳人们“嘎达嘎达”的交谈声，他们互相鼓励着，将贝壳蔓延下去，扎入更深的缝隙。
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这些诞生不超过一天的壳人们一个个坠入了水潭之中，迎来了他们的死亡。
从诞生开始，迷茫到死亡。
水潭之中漂浮着那些玩偶一般的死去壳人的尸体，他们在贝壳引起的水波之中荡漾。
那些仍在不断扩散着的贝壳，将它们主人的身躯挤得来回飘荡，就像浮萍一般。
老徐已经没了话语。
他默默地蹲在岸边，看着那些四散的贝壳。
穹顶之下，只有微弱的水流声和逐渐消逝的贝壳敲击声。
转眼之间，壳人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在耗尽了力气之后，都会让自己沉入水中，让自己的身躯继续发光发热。
在断断续续的贝壳蔓延而出之后，水中的身躯便再没了声息。
很快，留在岸边的只剩下三位由人类变成的壳人。
远处维持着穹顶的壳人，也倒在了贝壳墙的旁边，他们也耗尽了自身所有的力量。
这一次诞生的壳人，居然都因为同样的原因死去。
这一次也没人会回到坟场。
他们费尽心血制造的穹顶，成了他们自己的坟墓。
李想衣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确定壳人都死去之后，背后的梭子再次飞出。
随着梭子不断旋转，几人的身上开始凭空出现一些白色的丝线。
这些丝线被梭子捆入其中，三人又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她又唤出黄色的梭子，重新打出耀眼的光带。
水潭内狼藉的景象再次出现在几人眼前。
老徐仍在愣愣地盯着水潭中央那些壳人尸体，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直到黎洛打断了他的沉思。
“这下应该正合你意吧？”黎洛看向死去的壳人和布满贝壳的喷泉：“同归于尽。”
但老徐却没有说话，双手微颤……
第179章 愿望
“怎么了？”黎洛见到老徐的状态有些不对，追问道。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老徐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想到了一些事情，人老了，总会想得很多。”
他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子。
“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外面的人应该已经发现了穹顶，等他们破坏完穹顶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但是估计要花点时间。”
老徐看着那厚实的贝壳墙，有些无奈地说道：“刚刚为了防止意外，造得太硬了，先等会吧。”
他似乎也有些疲惫，在一旁的护栏上坐了下来。
李想衣走到水潭边，看着那些严严实实的贝壳，有些后怕地问道：“破坏了喷泉，我们不会被抓起来吧？”
老徐则轻松地摆摆手：“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是壳人干的。”
“这些壳人的尸体才是重点，你们到时候就全推到壳人身上就好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们只是跟着壳人从地下水道里跑了出来，但是又被困在了广场上，不是吗？”老徐对李想衣眨了一下眼。
李想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点头。
没过多久，喷泉之中碎裂的贝壳被李想衣的光带一照，又开始升腾起一阵水雾。
因为穹顶之内完全密闭，那雾气瞬间扩散开来。
看起来那些碎裂的贝壳又开始制造蜃气了。
李想衣光带制造的阳光和水潭中潮湿的水汽再次满足了蜃气产生的条件。
“要把光带收回吗？”李想衣见到蜃气又开始扩散，连忙问道。
“没事，留着吧，反正也都是幻象。”老徐淡淡地说道。
“好吧。”
周围再次出现虹光，然后便是熟悉的变化，一些人影开始在穹顶内闪动起来。
当这些人影慢慢凝实时，老徐瞬间瞪大了眼睛，噌的一下从护栏上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李想衣看到老徐一惊一乍的样子，连忙问道。
老徐指着其中一道影子，惊讶地说道：“那是队长！”
“队长？”
“对，我们调查队的队长。”
他又指着其他的身影，开始点起了名。
“医疗兵小王。”
“老林，野外生存经验很丰富。”
“大厨郭小妹，做得一手好菜，可惜后面去了黑塔。”
“……”
老徐如数家珍，把这些人一一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