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肯一愣，表情有些微妙：“额，爱丽丝，现在不是……”

　　他突然停了下来。

　　爱丽丝手中的石头……是刚才阿狗扔出去的那块！

第七百二十八章 导航

　　邓肯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他恰巧记住了刚才阿狗扔出去的那块石头的模样，而现在，他也很确定爱丽丝手中的石块就是刚才阿狗扔出去的那个。

　　阿狗自己也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它惊愕地看着人偶手里的石头：“……这么巧？掉你手上了！？”

　　“不是啊，”爱丽丝立刻摇了摇头，一脸理所当然，“我捡回来的。”

　　“你……捡回来的？”雪莉顿时一脸见鬼的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偶，“你怎么捡回来的？按照阿狗刚才的说法，这玩意儿不是应该落在幽邃深海某个随机的地方了吗？”

　　爱丽丝顿时思考起来，似乎在思索着该怎么跟雪莉解释这个她自己都说不明白的过程，然后一边比划一边开口：“就是刚才聊到从这里掉下去的东西说不定会落在哪里的时候，我就好奇这个石头到哪了，然后我就找到它了，再然后就顺手捡起来……就这样……”

　　爱丽丝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做了个从空气中凭空捡东西的动作，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她的解释别说雪莉听着不明白，狗听着都糊涂。

　　然而站在旁边的邓肯却突然皱了皱眉，瞬间想到了什么——

　　在穿越那片凝滞星空时，爱丽丝反常的表现……LH－03，导航主机！

　　他神色微微变化，立刻弯腰从旁边又捡了一颗石子，让爱丽丝看过之后，用力将其扔向浮岛之外的茫茫黑暗中。

　　和之前的情况一样，石子在飞出浮岛范围数米之后瞬间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邓肯回头看着爱丽丝的眼睛：“你知道它去哪了吗？能捡回来吗？”

　　他话音刚落，爱丽丝就已经抬起手，将一颗黑漆漆的小石头递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开心邀功的表情：“给您，石头！”

　　尽管心中已经有所猜想，在看到这人偶如此简单随意就把那块石子拿出来的时候邓肯还是忍不住呆滞了几秒钟——没有人看到爱丽丝是怎么把它“捡”回来的，连他都没看到！

　　就仿佛这个过程直接被跳过了——“寻址”、“路径”与“抵达”皆被压缩在一个无法观察的时间夹缝中，唯有“结果”输出。

　　一旁的雪莉终于没忍住她的语气助词：“……卧槽，就XX的离谱……”

　　阿狗则似乎从船长脸上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了什么，它疑惑地转过头：“您是不是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邓肯表情略显凝重，短暂的迟疑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爱丽丝的另一个身份，可能叫做‘LH－03’。”

　　阿狗呆了呆，这次跟雪莉异口同声：“……卧槽，就XX的离谱……”

　　“……这件事可以之后再讨论，或许在见到幽邃圣主之后还能得到更多答案，”邓肯摆了摆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把目光落在爱丽丝身上，“你有办法把我们带到‘底部’吗？”

　　爱丽丝歪了歪头，随后一边扶着脑袋一边小心翼翼地来到破碎大地的边缘，探头看着下面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在黑暗中微微闪烁的点点“星光”，似乎是在努力思考和观察着什么。

　　过了好半天，她才往后退了两步，指着浮岛外面的大片黑暗：“这里，有数不清的线和‘路径’，其中一些连接着‘下面’，我觉得可以沿着它们下去……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带你们下去啊。”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邓肯便上前一步：“让我看看。”

　　一边说着，邓肯一边将手搭在了爱丽丝肩膀上，同一时间，爱丽丝的眼底便浮现出一抹幻影般的幽绿火光——

　　庞大，复杂，近乎令人畏惧的惊人结构浮现在邓肯视野中。

　　他看到了人偶眼中的世界——至少是一部分世界。

　　他看到有宛若发丝般无穷无尽的细线从幽邃深海的底部飘飘荡荡地生长，一直连接着上方那片凝滞的古老星空，看到无数线条在星空之间交错，有的汇入下方，有的却仿佛凭空消失在星空深处，他还看到浮岛之外的黑暗中遍布着隐隐约约的……“管状结构”，它们交错，断裂，不断变换，就像某种失去控制的“路径”，看一眼便令人头晕目眩，根本分辨不出任何规律，更遑论看出其全貌。

　　邓肯皱着眉，他确实看到了那规模庞大的线条和路径结构，然而也仅仅是“看到”——他从中看不出任何规律，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其中任何一个路径的起点和终点，幽邃深海中的这团乱麻在他眼中就仿佛某种“加密数据块”，宛若乱码一般。

　　然而通过火焰建立起来的联系，他却能隐约感觉到爱丽丝此刻的状态——她丝毫不觉得视野中这庞大的信息有什么混乱。

　　一切在她眼中都井井有条，那片星空中的错乱路径和黑暗中的线条网络能逼疯全世界的学者，但对她而言……似乎任何一个瞬间，她都能计算出任何一条路径的开始和结束。

　　甚至就在此时此刻，她都在不停计算着——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庞大运算活动，正一刻不休地在她的心智底层轰然运行。

　　邓肯眨了眨眼，在弥漫于整个幽邃深海的无数线条背景中，他恍惚间看到爱丽丝突然转过头，她淡淡地微笑着，没有开口，声音却直接传入了他耳中——

　　“欢迎访问新希望号导航数据库，它存储了群星之间数以亿计的引力特征及校准参数，并可实时推演任意天体在深空中的相对位置变化，以此校准星图……我们将穿&￥越群星，在&￥光速的尽头抵达新家园（）＊&＊（）％……我们将存％#活下来，并重建＊&旧日的）＊世界……～＊&”

　　仿佛某种系统广播般的温柔女声中渐渐染上了杂音，延迟与走调的声线逐渐显得模糊，并在某个无法察觉的瞬间戛然而止。

　　爱丽丝还是在认认真真地观察着浮岛之外的黑暗空间，她显然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开过口。

　　邓肯抬起手，散去了和爱丽丝之间链接的火焰。

　　视野中令人头晕目眩的线条和管状路径瞬间消失不见。

　　爱丽丝转过头，开心地笑着：“船长您都看见了吧？我没说错吧？”

　　“我看到了，但恐怕只有你才能完成接下来的‘导航’，”邓肯轻轻吸了口气，一脸认真地看着人偶，“你带我们下去。”

　　爱丽丝愣了一下，赶紧开口：“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带人啊……”

　　“没关系，我知道，我们会跟上你——你只要相信自己的判断，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就行。可以做到吗？”

　　看着船长格外认真严肃的表情，爱丽丝不免有些紧张，但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表情也跟着认真起来：“嗯，我可以！”

　　邓肯微微点头，随后退开半步，张开了双手。

　　一道幽绿的火焰腾空而起，盘旋上升，并以他为中心渐渐向着四周扩散，而后又向着雪莉、阿狗与爱丽丝的方向蔓延过去。

　　他回忆着与艾伊“融合”时的经验，随后在心中轻声提醒：“雪莉，放松点，别害怕。”

　　“我……我不怕！”雪莉的声音立刻从旁边传来，“是阿狗在害怕！”

　　阿狗浑身的骨头跟开了震动模式一样，一边抖一边嘴硬：“你别别别胡说啊，我我我放松着呢，船长他他……他都知道！”

　　邓肯笑着摇了摇头，在升腾的火焰中，他的目光看向前方的人偶：“爱丽丝，出发吧。”

　　爱丽丝点了点头，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浮岛之外那片无边无际的虚空——

　　一团熊熊燃烧的幽绿火焰消失在扑面而来的黑暗中。

　　同一时间，现实维度的圣地岛深处，正警惕地看守着那扇黑色大门的露克蕾西娅和莫里斯同时听到了一声怪异、低沉的轰鸣。

　　那声音仿佛是从大门深处传出，穿透了那层宛若水银般缓慢起伏，又漆黑如同泥浆的“门扉”，层层叠叠地回荡在洞窟中。

　　在刹那间的恍惚中，莫里斯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串模模糊糊的话语，而他只能分辨出其中几个词汇：“LH－03……重连……”

　　“你有没有听到谁在说话？”老学者瞬间从恍惚中惊醒，扭头看向一旁的“海中女巫”。

　　“没有，”露克蕾西娅立刻说道，同时紧盯着那道表面正在不断蠕动的漆黑大门，“但我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这里出来了。”

　　几乎同一瞬间，莫里斯也感觉到了那些充满恶意与疯狂的气息，某些混沌而狂乱的存在似乎终于发现了这道通往现实维度的裂隙，并开始朝这边靠拢。

　　莫里斯不得不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而紧接着，他便看到那道蠕动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实体——一个扭曲怪诞的幽邃恶魔从大门中挣扎着挤了出来，踏入了现实维度。

　　露克蕾西娅瞬间抬起手中的“指挥棒”，将其化作一柄闪烁寒光的漆黑镰刀，而莫里斯则在看到那恶魔的形态时突然一愣。

　　他第一次见到入侵现实维度的恶魔会是这副模样。

　　片刻的错愕之后，他与露克蕾西娅面面相觑。

　　“……这告死鸟怎么只有一条腿？”

　　“不知道……先弄死再说。”

　　“也是。”

第七百二十九章 接触古神

　　一道锐利的刀光闪过，一团形态宛若涨缩不定的肉块、不断发出诡异低语和呢喃声的“恐惧魔”被拦腰斩断，并迅速化作升腾的烟尘和仍然在缓缓蠕动的残渣。

　　然而更多的不详气息还在洞窟中汇聚，足以令普通人心智污染的呢喃低语和重叠呼啸还在不断从那扇漆黑的大门深处传来——

　　越来越多的幽邃恶魔察觉了这道通往现实世界的裂隙，正在通过大门不断入侵过来——而它们的入侵正在整座圣地岛上引发连锁反应，并开始改变岛上的“环境”。

　　露克蕾西娅随手甩掉镰刀上沾染的黑色残渣，抬起头神色凝重地看着那扇正在不断起伏蠕动的“黑门”，沉声开口：“……我感觉岛上的‘气氛’正在发生变化。”

　　“凡娜刚刚传来消息，山谷中正在出现幽邃恶魔的身影，”莫里斯手中托举着一个结构复杂、表面铭刻有诸多繁复神圣符文的黄铜机械装置，一边警惕黑门中的动静一边飞快说道，“它们在雾中浮现，有些已经开始现出实体。”

　　露克蕾西娅眉头皱起：“我们明明已经解决掉了所有从黑门中出现的恶魔……难道岛上还有别的‘入口’？”

　　“是幽邃的‘气息’，”莫里斯摇了摇头，“这座岛位于边境，它从一开始就不是稳定存在于现实维度，而现在，这扇黑门正在逐渐将整座圣地岛‘拉’入另一侧，从大门中泄露出来的气息在改变整片区域的‘深度’……越深的地方，幽邃恶魔就越会凭空滋长出来。”

　　露克蕾西娅面沉似水，她转头看了一眼黑门前那堆仍然在静静燃烧的幽绿火焰，平静地提起手中镰刀：“问题不大，外面还有一支舰队和一大群专业的教会战士，这点恶魔对付起来并不难——您在一旁看着就好，我来对付门里出来的东西，父亲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莫里斯不置可否，而在他眼角的余光中，那道蠕动起伏的黑门表面正在渐渐浮现出新的轮廓。

　　更多的恶魔正在进入现实世界——一开始，这扇门里跑出来几个奇形怪状、缺胳膊少腿的家伙，它们对付起来很容易，但在那之后，从大门中钻出来的便都是符合莫里斯认知的“健全幽邃恶魔”了。

　　凶残，强大，带着不可控制的狂怒，随便哪个跑到城邦里，都意味着一场可怕的杀戮。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些混沌寡智的恶魔几乎免疫所有基于“智慧”和“知识”的法术效果。

　　但这问题不大。

　　莫里斯随手将手中的“机械装置”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看似由黄铜打造的精巧机关瞬间如幻影般渗入体内，紧接着，齿轮转动、活塞运作、气阀通气的各种声响便从他体内传来。

　　伴随着对智慧之神拉赫姆的低声祝祷，老学者那佝偻老迈的躯体仿佛被短暂注入了钢铁与机油的活力——他的脊背慢慢挺直，脊椎骨传来钢铁零件复位的咔咔声响，一层金属质感逐渐蔓延覆盖他的皮肤，泛着黄铜独有的光辉，他的眼球消融了，两颗经过精巧切割的红宝石从差分机大脑中滚动出来，并被机械臂推送到眼眶里。

　　莫里斯活动了一下双臂，蒸汽泄压的嘶嘶声和微微白雾从关节位置冒出，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正在从黑门中挤出来的身影——一个覆盖着狰狞骨刺、恐怖骇人的巨大漂浮颅骨——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他越过露克蕾西娅，一拳砸在那模样骇人的颅骨恶魔上，伴随着蒸汽阀猛烈通气的嘶鸣和一阵清脆的骸骨碎裂声响，那恶魔只在现实维度呆了不到半秒钟便被老爷子一拳砸回了幽邃深海里。

　　露克蕾西娅抬起头，有些呆滞地看着这位平日里气质一直很儒雅随和的老学者：“……？”

　　“在年轻的时候，我经常在危险的秘境甚至异象区域求取知识——在那些远离了文明世界的地方，时常会遇上缺乏足够智慧的粗鄙之敌，”莫里斯回过头，铜壳打造的面孔露出一丝微笑，精妙的黄铜齿轮和闪闪发亮的簧片在他的下颌缝隙内旋转、震动，“那时候我就领悟了一个道理——弱智，免疫智慧洗礼。”

　　他转过身，又是一拳砸在一个正从黑门中冒出头的幽邃猎犬头上，竟直接把那恶魔的脑袋砸进了胸腔里！

　　“拉赫姆赐福的知识无法在它们那光滑的大脑上留下一丝痕迹，”莫里斯甩了甩手腕，令自己关节中的蒸汽增压管复位，“但拉赫姆赐福过的蒸汽动力铁拳可以。”

　　露克蕾西娅继续表情呆滞：“……”

　　亏她之前还以为这位儒雅随和的老先生是失乡号上最正常的一个……合着老爸船上就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

　　当那只突然从浓雾中浮现出来的幽邃恶魔眨眼间就被拍扁的时候，安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凡娜是怎么在一瞬间从山谷的另一头冲到这一头的。

　　凡娜则在拍死一只恶魔之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她单手拎着那把巨剑，来到安珀面前：“恶魔正在获得实体，这座‘圣地岛’已经向着幽邃深度下沉了——通知留在海岸线附近的战舰，随时警惕附近海域出现的大型实体，不论它们看上去像什么，只要敢靠近的一律击沉。”

　　安珀怔了一下，这才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慌忙点头：“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