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场喧哗与震惊很快就被一阵开门声打断,引得无数人遥望南侧的观道楼。
彼时,问道宗门人从厅堂之中走出,皆是一脸凝重地看着霍苦的尸体。
尤其是亲传圣子商希尧,眯紧的眼眸中灌满了无尽的戾气。
问道宗,动怒了。
这场论道本就是为了打压季忧才有的,目的是让他敬畏仙威,明白臣服。
可最后他们的人死了,打压被换了回来,作为掌控一方天下的问道仙宗,他们如何不怒。
场间的议论瞬间平息,所有人都看向了问道宗的众人。
“季忧,你好大胆子!”
“我可曾违背了规则?”季忧听后举目望去。
副掌教商行空面色一凛:“论道本该是点到为止,你为何杀人?”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处于季忧身后的北侧观道楼忽然厅堂大开。
左丘阳与柴胡迈步走出,其身后跟着数位长老阁长老,与问道宗对望,周身气息已不再压制。
这是一种态度的传递。
他们站在了季忧的身后,也代表了不会坐视不管。
只是天书院众人的现身却并未压平问道宗的怒火,反而是引来了另外两处的厅堂大开。
陈氏仙族的副族长带着宗内神威大能现身,山海阁副掌教与门下之人也出现在了另外一侧。
浑厚的气息就像是决堤的洪流,虽不曾有人出手,但还是一瞬间就在悟道场中心撞出了一阵气爆声。
三宗联手,对垒天书院的局面让处于仙园中的所有修士全都变了脸色。
“该死!”
“这季忧,真是该死!”
方家家主方骧瞬间露出了一副夹杂了愤怒的狰狞表情:“他以为他赢了?他以为他意气风发,举世无敌?不,他只不是挑起了仙宗心头更大的怒火!”
听到方骧的话,四周位的何家、左丘家、邱家等一众世家也全都皱紧了眉头。
不错,季忧以二指杀掉霍苦,看是长出一口恶气,意气风发。
但实际上,他还不如输了。
因为他如果输了的话,最起码可以平息到仙宗因被冒犯而掀起的怒火。
随后他拖着被霍苦打伤了的躯体,依次前往问道宗、山海阁和陈氏仙族请罪,再将仙灵双手奉上,此事也就算是了结了。
可他偏偏赢了,赢得如此合规,还如此让问道宗难堪。
这个样的赢是没意义的,只会让仙宗再也克制不住怒火。
果不其然,来自仙宗的杀机已至。
而且,还是三家。
这里是盛京,是天书院尼山道场之前。
在他们看来,天书院一向看重宗威,季忧就是觉得天书院不可能当缩头乌龟,才利用这点将天书院一并拖下了水。
而他们都是依附于天书院的家族,也是因天书院而兴旺,站位自然要与天书院保持一致。
换句话说,他们此时要共同面对三家仙宗的杀机。
可是怎么赢?
如何赢?!
一加一本就大归于一,更何况如今是一加二!
稍有不慎,他们就会因为一个一向看不惯的乡野私修,遭遇杀身之祸!
他自己死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连累这么多的人。
“季忧!”
“?”
季忧转头看去,便见方骧朝其怒喝。
“你身为天书院弟子,自然受天书院庇佑,而今在道场之前,二位殿主自然不会叫你出事,可你怎么忍心因自己的私欲挑起仙宗对立?!”
何烨见状也忍不住开口:“身为天书院弟子,也该是要为师门考虑的。”
四方和声让其他世家都忍不住议论纷纷,心说这二人不愧是掌控一方世家老精明,此时开口的倒是恰到好处。
如此一来,既给了天书院台阶,也能够将双方战意拖住。
只要季忧当真放下固执,低头认错,这凝重的局势便可不破而解。
但他们唯一不清楚的,是那东西为何不能被仙宗所得,换句话说,他们并不清楚季忧不肯将其交出理由。
但季忧并未开口,也未动手。
这一幕不禁惹恼了依靠天书院的一众世家,呵斥声瞬间于悟道场中响起。
“你竟还是执迷不悟?!”
“你真是太过不知天高地厚,早知会有今日,天书院当初就该对你严格管教!”
“乡野私修就是乡野私修,根本就不懂何为大局!”
“你真以为受天书院庇护,你便可全身而退?你这样做只会置天书院为危难,最终仍旧难逃一死!”
赵云悦等人也在紧张注视着这一幕,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她当年送姻亲贴去被拒绝的时候就说过,此人心性极差,自视过高,必会引来灾祸临头。
可她不曾想过,他竟然会引来如此大祸。
不过就在此时,赵云悦的目光忽然瞥到一抹火红而高傲的身影。
一直未曾开过厅堂的西侧,灵剑山小鉴主身穿仙袍朝自己走来,双目之中的寒意如同风雪肆虐。
赵云悦眼眸微怔,随后便流露出一抹欣喜。
因为她昨日拜托过柳骏驰,而柳骏驰答应她会再次传讯,还说小鉴主常来观道,借此契机觐见成功率会高些。
她以为是柳师兄的安排奏效了,但却有些不明白为何是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之下。
不过机会难得,她仅是迟疑一瞬便双手交叠。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灵剑山小鉴主并未在其身前停下,而是继续迈步而去。
而顺着她的眼光,赵云悦微微一怔。
因为她发现鉴主在看季忧,或者说她一路走来一直都在看着季忧。
这绝非错觉,因为论道场上除了死去的霍苦之外就只有季忧一人了。
她不可能是在看别人,一定是在看季忧。
见此一幕,不只是她,余诗柳、王高岑等灵剑山弟子也是有些恍惚,不明所以。
“灵剑山的人也来了。”
“四对一,我怕不是要见证天书院的覆灭。”
“季忧,你看看这些,你莫不是真的要做这名留青史的罪人!”
在小鉴主现身于论道会场之中时,大批的灵剑山长老也纷纷走出了观道楼,被众人瞧见。
其中亦有两道上五境圆满的气息,令人惊骇不已,也令紧张的氛围更加紧张。
毕竟在园中的修仙者看来,灵剑山必然也是来向天书院施压的,因为从古至今,他们与天书院之间的关系就很差。
可呵斥的声音刚落,他们就流露出一丝疑惑,因为灵剑山的众人并没有走向问道宗所在的地方,而是出乎意料的走向了天书院。
“左丘殿主,柴殿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两位前辈安好。”
上五境的玄剑峰老祖轻轻捋须,站到天书院两位殿主右侧,四道庞大的气息交织之间轰鸣之声不断。
此时的季忧也转头看向了傲娇鬼,见她出现后不禁轻声叹了口气。
“他们抓了匡诚,我其实已经打算将东西送出的,但却没能控制得住火气,而且我至今未见到匡诚,心中难安。”
“狗贼……”
颜书亦看着他,轻轻喊了一声,随后盯着他被溅了血迹脸庞看了许久,伸手从袖中抽出自己的锦帕递了过去。
季忧伸手接过,擦拭间又见其又从腰间的储物葫芦中取出一件外衫,如锦帕一样递了过来。
她新元时节在丰州住了许久,但衣物带的不多,毕竟带多了就证明自己是要长居下去,不符合顺道前来逛逛的人设。
所以她常喜欢穿季忧的外衫,葫芦之中自然也有几件。
同样的,季忧的葫芦里也有几双她的香袜。
拿出替换,再自然不过。
季忧脱下破损且沾满血迹的外衫,伸手去套袖,而颜书亦则一言不发地为其扯了下袍裾,并顺势为其捋顺了衣襟。
那小表情如同贤妻一般,很认真,但却又稍显笨拙的。
见到这一幕,众人不禁眼眸凝固。
灵剑山的入场却走向了天书院,这让场间瞬间就陷入了沉寂,所以并不吵闹。
于是季忧和颜书亦那两句简单的对话也很容易便传入众人的耳中,但其中所代表的意味却并没有那么容易猜想。
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季忧竟然跟灵剑山的小鉴主是认识的。
毕竟他们一个是出身于丰州的乡野私修,一个则是即将掌控灵剑山的下一代掌教,怎么看也不应该有联系才对。
可他们偏偏认识。
而认识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女子贴身的锦帕是不能随便给男子使用的……
还有那件衣衫。
季忧一直都以贫穷形象示人,主动花钱的时候少之又少,所以衣衫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