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历史是虚无的,但我们总不想让后世看到这些史籍的人问,那个叫季忧的后来怎么样了,被回答道最后是被掌事院三个掌事迫害致死。”
窦尚书一开始还想让季忧受尽天书院压力,随后到府上道歉的时狠狠羞辱他的。
但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季忧在天书院中所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千百年来,季忧这种乡野私修并不多见。
他的另类来源于出身,天然就和世家子弟不同,但抛开这些而言,没人会质疑他是天书院近些年最优秀的学子之一这件事。
如果不是和楚河同年入院,如果不是非要从外来仙庄手下削减税奉,他甚至已经进了仙殿,混得风生水起。
然后做个长老亲传,与各大世家交好,娶个名门女子,掌控人族九分之一的税奉。
换而言之,天书院内也好,天书院外也好,大家不待见他的原因其实不是因为看不上他,想要排挤他,而是他主动选了这条最为难走的路。
丰州季家建立之前,内院其实有好几个殿中长老要选他做亲传的。
是他自己选择了剑指夜城山,斩仙庄,削税奉。
换句话说,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人排挤着所有人。
可窦家有什么?
窦家不过是在魏厉当权之时附庸而上的新贵,在皇权低于仙权的青云天下,窦熊这个户部尚书甚至连权臣都算不上。
天书院三个掌事会因为家族原因,内院长老的原因去出手对付季忧,但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凡间世家去对付季忧。
那家伙,是个敢在蛮荒剑斩兵王的人。
窦熊此时才终于接受了现实,知道是自己把季忧想的太没有位格了。
儿子当初的灵机一动,或许真的要让自己此生无法回京。
秦掌事此时拍了拍窦尚书的肩膀:“其实窦大人也不需如此着急,季忧既然收了你的钱,便说明这件事其实还有缓和的余地,慢慢来就是了,先让令郎在外面多游历一番,气总是会消的。”
窦熊抬头看着他,嘴角抽搐着开口:“是吗?可你们好像没说那箱金子是我给的。”
“额,这件事倒是忘记了……”
“……”
此时季忧已经离开了掌事院,钱多到竟然有了一种想要请客的冲动,实在可怕。
随后他沿着山道走入万顷林海之中,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内院弟子日常也是由掌事院所负责的,他们已经得知季忧归来的消息,已经将院中落叶清扫干净,并在水缸里添了新水。
不过因为多久未住的缘故,袇房之中还是有一种封闭依旧的陈旧气味。
季忧迈步进入其中,将门窗四敞,随后将棉被从樟木箱底取出,抖开棉絮后晾晒在院中的竹架上。
随后又转身回屋,将炉膛清理干净,以木柴引火,随后丢入木炭,以灵气催燃,煮上一壶清茶。
等到将一切做完之后,他才将怀中的那封写着【南华城——丁婉秋】的信笺取了出来。
刚才因为赶着去掌事院要钱,季忧有点怕拆开之后把自己的心情整挺好,见到掌事院的掌事之后嘴张的不够大,于是一直将这封信留到现在。
此时,季忧将茶水沏好,将信封缓缓拆开。
而当信封中的纸张在灿烂的冬日下被展开的时候,季忧的眼神却不禁凝固了。
他一开始觉得信中应该是虽然略显嘴硬但却言之不尽的长篇大论,毕竟他离开了那么久,总该有不少话要说的。
关于破境的事,或者是问他一些关于出使妖族的问题,但让季忧没想到的是,这封信里根本没有字。
这里面不是信,而是一幅画。
说画也不太严谨,因为上面只有两个火柴人一样的人物。
右边的那一条看的看的应该是个女子,头部的描绘是个黑圈圈,中间点了个点,画了个钩,应该是眼睛和嘴巴,从脑瓜顶垂下的几条黑线代表的是头发,手持一柄长剑,作弓步刺出状。
至于这长剑,其实也就是一道墨痕画出的横线,但以季忧的聪明才智,一眼便将其认出来了。
而画面的左侧是一个也是一个粗糙的小人,画的更为简陋,代表脑袋的黑色墨点上画了个点,像是发冠,然后被女小人手中的长剑穿心,挑在半空中,跟烧鸡似的……低头含胸的姿态倒是显得十分传神。
“?”
季忧看着这封信,忽然陷入了沉默。
什么意思?
这是要一剑戳死我?
季忧思索了许久都没想太明白,心说我那封信里也没有惹怒这傲娇鬼的语句吧。
凝视许久之后,他将信放下,端起茶杯缓缓饮了一口,心说莫不是破境的时候走火入魔了吧……
不过这画怎么说呢,虽然没有什么美感,但莫名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灵剑山小鉴主是天下最快的应天境,又是灵剑山的掌器者,长得还绝美,没想到画出来的画竟然会这么幼稚。
思索之中,季忧似乎脑补出一个赤着雪白玉足的仙子,带着凶凶的表情,握着毛笔挥毫泼墨的画面,最后完成一幅稚童拙笔的画面。
第一百八十八章 炼体后的艰难破境
“鉴主大人仙姿卓绝,气冲凌霄。”
“即便是画工也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纤纤玉手只是随意勾勒出些许线条,就让我看到了奥妙真意。”
“那锋利长剑是如此优美笔直,攮的肯定是商希尧、窦远空、楚河,及丰州外来仙庄庄主之流吧。”
“好看,爱看,还看。”
“此致,敬上。”
看不懂归看不懂,哄着总是没错的……
随后的日子里,气温开始越来越冷。
季忧每日清晨到正午的时间都会在禅房之中枯坐,进行第十六次微照,以泄出灵元之外的灵气为燃料,引燃灵火继续锻身。
而这一次,他的肉身瓶颈极难突破,似乎已经到了下一个临界值,每次因为煅烧而产生的疼痛都也变得十分剧烈。
一连数日,在他体内燃起的灵火都只能在经脉之中窜动,而无法透体。
这就是修行的限制,当肉身强度越高,相应的就是下一次煅烧的越发困难。
而正午到下午的时间,他则用来寻找破境的契机,生活过的极为规律。
几日之后,骄阳高照的正午,经过了数次灵火锻体的季忧陷入了一阵虚弱当中,力量枯竭、神念耗尽,急需休息。
于是他在院中煮了茶,宁静了道心之后又开始琢磨鉴主的那副大作。
怎么是攮我一剑呢,是她知道了元采薇抢先看到了好东西?
回信到现在也没有,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眼见着日头开始走入下旋,季忧写了几封暂别信,给曹劲松的,给匡诚的,给班师兄的他们的,递交到了守在内院的掌事院弟子手中,随后走向紫竹禅林。
他不打算为了天道会压制境界,决定要尽快进入融道,以获取更高的战力。
而进入融道境的第一个门槛,是要从通玄中境进入到通玄上境。
通过前几日的寻找,他大概感受到了破境契机,所以打算从今日开始冲境。
季忧迈步来到了纯白无垠的紫竹禅林,随后盘坐在竹林之下,神念入定,不断地吞吐着禅林四周浩瀚的灵气,化入体内。
随着灵气的几番充盈,逐渐地,季忧体内的潺潺的溪流化为了奔流的江河,开始汹涌,澎湃。
随后,他的周身开始玄光阵阵,不断从额头扩散到地面,嗡鸣声轻微但却不断。
虚无,黑暗。
这是季忧冲境时的唯一感觉,就像是被包裹住了一样,浑身都在发紧,但这并不是什么异状,而是每次跨越小境界都会有的感受。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种束缚感与以往不同。
以往破境的束缚感,是只有一层紧迫的裹挟,但此时的束缚却像是活了一样,越挣扎越是强烈。
而这种强烈的束缚,大概率是来源于自己的肉身强度。
上五境的修行其实是神念与肉身分离的过程,而肉身的强大对神念着实是有些限制的。
就好像毛虫想要晋升到更高的生命维度时一样,必须做茧,可有时候它们确实可以破茧成蝶,但有时候也会作茧自缚。
季忧上次破境还是在岐岭的那次,那时候他并未产生以破碎灵元溢出的灵气锻体的想法。
所以那一次,他破境的顺利程度犹如尿崩,别说憋不住,捏都捏不住。
但此时破境,他已经微照过许多次了,炼体对神念的限制在此刻暴露无遗。
没关系,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嘛。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汲取着灵气入体,全力地去挣脱束缚,浑身的战意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而随着季忧的狠狠用力,他的额前开始溢出汗珠,同时周身的玄光也开始不断迸溅,随之而来的嗡嗡之声逐渐扩大,变成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呼啸,引得头顶的竹叶不断禅林,沙沙作响。
他以前问过院长爷爷,电视上那些武林高手的轻功是怎么练的。
院长爷爷其实也不知道,就忽悠他,说在腿上绑上沉重的铁块,天天去跑步,跑到以前的水平之后就再加铁块,然后继续跑。
等到有一天,你觉得差不多了,把铁块全都拆解下来,就学会轻功了。
他那时候觉得挺有道理的,而现在,他仍旧觉得很有道理。
肉身的限制强度这么大,其实就像是在身上绑了极大的负重,那么他偏要试试,他到底能冲破一个什么样的通玄上境……
何灵秀刚刚修道结束,此时顺着禅林走入到了紫竹禅林之中。
萧含雁和石君昊也在其中,正在饮茶歇息。
他们二人现在正在冲击应天境,进入应天境之后就会被选为殿主亲传,这是他们当初随使团出使妖族而得到的好处。
何灵秀此时坐在他们对面,开口道:“进度如何?”
石君昊微微皱眉:“从雪域回来已经数日了,还是寻不到破境的契机,看来还是要做好长久的打算。”
何灵秀闻声开口:“听院中长老说,应天这一境最讲求的就是顺其自然,相应天意,你们也不需太过着急。”
上五境的修行一步一个门槛,尤其是越向上走越是艰难。
因为天道玄奥,到了这个地步若是悟性不够,就真的不是所谓努力可以填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