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老头的两亩木蔗就抽完了,而最后的粗糖块重量就是335.7公斤。
“老爷子,你家的蔗糖收完了,671.4斤,按合同,一斤一块钱。”李萧拿输入数据:“没有错吧?”
“没有!”财务审核员点了点头。
随即皮卡车后斗内的一台自动打印设备,将商票打印出来,然后财务审核员和李萧进行了确认和盖签名章。
李萧将商票递给方大宽:“老爷子收好,掉了可就麻烦了。”
“李队长,这个钱怎么领?”方大宽有些不明白。
李萧解释了一下:“非常简单,你们明天直接去县里的壶城糖业,到了那里你们直接问门卫就可以了,到时候有人给你们办。”
“好好。”方大宽将商票仔细放入自己的衣服内衬口袋,然后将这个口袋拉链拉好。
虽然才一斤粗糖才一块钱,但众人都没有坐地起价的想法,因为壶城糖业不仅仅和他们签署了采购合同,还有在附近几个村开了多次座谈会,就是告诉当地村民别幻想以后粗糖价格会提升。
因为国内目前的蔗糖价格是虚高的。
目前国内白糖报价为每吨6200元,而国际白糖报价为每吨3900元,两者价差2300块钱左右。
哪怕是加上运费和关税,进口原糖的价格仍然比国内糖厂低很多。
壶城糖业要和国际市场完成价格接轨,就必须控制好粗糖采购价格,将其控制在每吨2000块钱左右,就是一个比较合理的采购价格。
加上运输、人力、设备、销售和能耗之类的成本,采用新工艺可以节约一点,但是这些成本加起来仍然需要大约每吨白砂糖1000块钱。
这样一来,每吨白砂糖的总成本就是3000块钱左右,如果完全对接国际市场的白糖价格,每吨可以赚900块钱。
而国内之前的白砂糖生产成本,明显是偏高的,因为其原材料采购成本就让整个制糖产业难以进入良性循环。
之前国内每生产一吨白砂糖,需要付出的甘蔗原材料成本,大概在4000块钱左右,加上1000块钱其他成本,直接就将成本给干到了5000块钱。
而且国内糖厂还有一个致命问题那就是季节性生产,没有办法全年开工,这会导致糖厂需要将其他季节的亏损,叠加到榨糖季中,进一步将抬高到每吨5900到6100块钱左右。
另外国内还设置了一个特殊的补贴政策,需要二次结算联动,当食糖销售价格超过每吨6300元时,蔗农可获得联动补价,这又进一步增加糖厂的运行成本。
前后夹击下,国内制糖产业能够盈利才怪。
海陆丰公司要改变这个现状,就必须压低粗糖采购价格,才可以盘活整个制糖产业。
很多人或许会以为,两亩木蔗才收六百多块钱,这实在是太少了,但别忘记了,这是每个月的收入。
而且木蔗的糖液产能会逐年递增,到了第四年开始,这些木蔗亩产可以达到每个月450公斤粗糖,那就是每个月亩收入900块钱左右,一年差不多可以达到10800块钱。
以目前正在采收糖液的这个村为例子,这个村的蔗农种植面积普遍在五到十五亩左右,一部分可以达到几十亩,少部分可以达到几百亩。
类似于方大宽种植种植两亩的,反而是比较少见的情况,主要是老头就一个人,他往年也是种两亩,多了管不过来。
而方健强他家就有12亩木蔗林,这一次采收就拿到了近四千块钱。
看到其他人都拿了几千,方大宽赶紧问道:“李队,我想种多几亩,不知道可不可以?”
李萧没有给明确回复:“这个事情你明天去拿钱的时候,可以顺便咨询一下,那边有专门的办公室负责种植配额。”
“宽叔,你想种多一点?你老人家忙得过来吗?”一个年轻人开玩笑道。
方大宽摆摆手:“去去去…老子身体好着呢,就这种林子,如果我年轻一点,一个人可以干十亩。”
其实他也是无奈,无儿无女的他,现在年龄已经六十多了,但是这些年存下来的钱,却才三十多万,他觉得这些钱可能不够自己养老,因此才打算再开多几亩山地种木蔗。
毕竟他这五个多月来,管理这些木蔗林的时候,比他之前种甘蔗容易多了,现在又不需要砍甘蔗和搬运甘蔗,收购队直接过来采收,那些日常管理的工作还是可以坚持下来。
而且如果真的干不动了,大不了将木蔗林租给村里面的其他人,到时候每个月一亩收两三百块钱租金,也不失为一条后路。
这个村的三千多亩木蔗,一共有五组收购工作组完成了采收工作,期间负责运输粗糖的卡车,已经连续跑了好几趟,将537吨粗糖送到了壶城糖业的大新县制糖分厂。
目前整个大新县53万亩甘蔗田中,大概有21万亩改为木蔗,剩下的还在种植传统甘蔗。
不过随着一月份开始,壶城糖业不断采收糖液,很多种植传统甘蔗的蔗农也非常震惊。
方健强刚刚回到家里。
一个少了一个手指的中年人,一下子从他家的沙发弹起来:“大强,今天糖液卖了多少钱?”
刚刚开门的方健强被吓了一跳:“靠!你吓死个人呀!”
“你啥时候胆子那么小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方健强拿起泡了芒果叶的茶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中年人苍蝇搓手,一脸猥琐的笑着:“嘿嘿,大强,今天卖了多少钱?给兄弟说一下。”
方健强一脸不耐烦:“你哥也种了木蔗,你不会去问他呀?”
“大强,别提他了,你消遣我是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提起他大哥,中年人顿时一脸不高兴。
“呵呵。”放下茶壶,方健强开口说道:“一亩大概三百多块钱,你要种就赶快去县里的壶城糖业登记,不种就拉倒。”
“才三百多块钱?这也太少了吧?”
“我说二豆,你还没有开始种就嫌弃上了?”方健强一脸无语。
方双德则说了自己的疑问:“不是说一亩可以收八九百块钱?”
听到这个问题,方健强顿感无语:“呵呵,你小子读书的时候,上课睡觉也就算了,听过座谈会也听一半,人家说得明明白白,是第四年开始达到每个月八九百块钱,而且还要有合理养护,你如果还是这种态度,我劝你还是别种了。”
“别呀!大强,我真想种,每年砍甘蔗太累了,要不是他们给的收购价格太低,我早就种了。”方双德为自己开脱道。
“还低?你在想屁吃吧?他们给一块钱一斤已经不错了,你用自己脑子想一想,以后咱们整个壶城都种这种木蔗,你知道一年会收多少糖吗?”
“多少?”
“如果达到巅峰期,差不多一年可以生产2000万吨蔗糖。”
“2000万吨是多少?”
“知道咱们国家去年生产多少蔗糖吗?”
“不知道。”方双德一脸懵逼。
“900万吨左右。”
“咕噜…”方双德下意识吞咽着口水。
“现在知道为什么一块钱一斤是公道价了吧?你们以后不种也得种,还种传统甘蔗?你看糖厂愿不愿意收?”
这种情况下,整个产业都在逼着蔗农淘汰传统甘蔗,除非是种植作为果蔗的甘蔗,不然根本没有市场。
毕竟其他糖厂也不是傻逼,哪怕是官方也压不住这种大势所趋。
现在传统糖蔗压榨蔗糖,每吨蔗糖的原材料成本需要4000块钱,采用木蔗糖液制糖,每吨蔗糖的原材料成本才2000块钱。
但凡脑子正常的糖业公司,都知道该选择哪个了。
由于这种技术革新出现在国内,官方不可能说这个木蔗糖液太便宜了,强行给定一个收购指导价。
因为现在就算是采用一个比较高的收购指导价,也扛不住几年的。
随着桂省和岭南的木蔗种植面积不断扩大,很快就会突破国内的需求上限,然后倒逼市场降价。
要知道目前海陆丰公司旗下的三个糖业子公司,已经在桂省和岭南的雷州半岛,累计推广种植木蔗84万亩。
哪怕今年是第一年采收,平均亩产只有每个月168公斤左右,这也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
这代表着海陆丰公司今年的蔗糖产能将达到170万吨,相当于去年全国产能的18.9%左右。
而且看一下大新县已经种植木蔗的蔗农反应就知道,他们都希望可以扩大种植面积。
哪怕海陆丰公司控制种植配额,将种植面积限制到300万亩左右,到了巅峰产期,每年也是近1500万吨蔗糖的产能。
这个产能基本和目前国内每年的蔗糖消耗量差不多。
一旦国内市场饱和,加上生产成本下降,蔗糖价格必然只能和国际市场接轨。
而且随着国内的蔗糖产能飙升,国际市场本来就低迷的蔗糖价格,将进一步下跌,毕竟国内将少进口600万吨左右的蔗糖,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富余量,根本不是其他地区可以轻易消纳的产能。
其实国际白糖的期货交易价格,也在大半年之前开始持续下跌了,只是因为木蔗没有真正大规模量产蔗糖,实体市场没有直接表现。
现在一月份的国际白糖期货交易价格瞬间暴跌,达到近几十年来的最低位,期货市场的每吨蔗糖价格目前为423美刀,折合3045华元。
当然,这种突然的暴跌,并不是真正的实体市场交易价格。
市场会自己调节,将一部分多余出来的甘蔗种植面积给淘汰掉,最后再次恢复到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
但这个价格需要经过一两年的市场动荡,才可以初步完成调节。
包括东亚糖业、南华糖业、桂省糖业、湘桂糖业等国内大糖厂,已经从去年开始,要求蔗农尽快改种木蔗,或者改种其他经济作物。
因为目前海陆丰公司给的木蔗种植配额,一共就350万亩。
这些糖厂早就受够了不断亏损的日子,他们想通过木蔗改变整个糖业的生态,实现一个比较好的盈利。
而各地的蔗农也开始分化,一部分想方设法改种木蔗,一部分种植水果甘蔗,一部分改种其他经济作物。
比如滇省的蔗农,除了种植水果甘蔗的那一部分,剩下的全部改种其他经济作物了。
官方也开始引导种植,避免蔗农改种橡胶树,因为橡胶树同样也是日薄西山了,海陆丰公司在漠南的橡胶草种植,今年就会达到50万亩左右。
现在种橡胶树绝对是死路一条,还没有开始等橡胶树进入割胶年限,就会遇到大规模量产的橡胶草,到时候橡胶树产业会被瞬间碾压。
因此这一次改种植的经济作物,主要集中在咖啡、可可、山竹、腰果等国内以前比较少种植的经济作物上。
特别是以前种植橡胶树的地方,以后大概率要改种植可可、腰果了。
没有办法,产业升级就是如此残酷。
同时官方也开始逐步扩大各地的自然保护区,将一部分环境比较脆弱,或者比较靠近自然保护区的果园耕地抛荒。
整体来讲,虽然这一次产业升级会导致一部分农民失业,但是新增加的各个产业,可以吃得下这一部分多余的劳动力。
毕竟随着国内开始快速进入老龄化、少子化,农村劳动力减少也是一个必然。
这一次将一部分边远农村地区直接列为自然保护区,一方面缓解了环境压力,另一方面也实现了劳动力的再调节。
毕竟用更加少的耕地和人力,在可以保证内部农产品需求的情况下,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两相其害,取其轻。
农业的各种调节已经在不断进行,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节奏。
这一场由海陆丰公司掀起的技术革新,已经开始全面影响到了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
甚至到了需要调整生产关系的节奏。
现在东南亚各地已经噤若寒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