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那些石头兔子蹦过来,水瓶局长便主动快步奔了过去,颤抖着伸手摸向了黑发女人的脸颊。
但就在他的手掌,即将碰到黑发女人的脸时,黑发女人沉寂的灵魂猛然“分层”,另一个藏匿在深处的存在,猛然接替了她沉寂的灵魂,接管了她的身体。
“死吧!!!”
虽然没有听到里昂和水瓶局长的交谈,但藏匿于黑发女人灵魂深处的雪狈,已经通过水瓶局长的反应,隐约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被看穿了,因此直接操控着黑发女人的身躯,发动了孤注一掷般的袭杀。
可在水瓶局长那只老迈的右手面前,雪狈猛然暴涨的权能竟如同软泥一般,还没等生效便整个儿烂了下去,大量尚未生成的幻象瞬间塌软委顿,直接糊得不成样子。
而等水瓶局长的右手落下,接触到黑发女人面颊的皮肤后,雪狈的灵魂更是如同烂泥般流散歪倒,发出了一道含混而惊恐的凄厉惨叫,随即忙不迭地缩回了黑发女人的灵魂深处。
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完全没有理会雪狈的心思,捧着黑发女人的面颊看了又看,感受着那熟悉的活力与灵魂波动,激动万状的水瓶局长不由得老泪纵横。
自己的大哥夫妻两个死的都很早,他的儿子几乎是自己带大的,希芙又是自己收养的孤儿,这两个孩子几乎就是自己的子女。
但十年前那一次任务之后,不仅自己失去了“女儿”,自己的“儿子”失去了妻子,梅莉和哈维也失去了母亲,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在哈维拉着哭泣的梅莉,怨恨地看着自己的那天开始,自己人生中仅剩的寄托更是瞬间支离破碎,崩得不成样子,从此只剩下一地伤痛。
可现在这一切,似乎已经迎来了……不!不能再往下想了!
……
感受着自己剧烈震颤的心湖,水瓶局长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随即伸手抚过黑发女人的额头,颤声轻唤道:
“希芙!”
“你醒一醒!”
“你……你看我一眼!”
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唤,黑发女人依旧双目紧闭,直挺挺地躺在他的怀里,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醒不了了!”略微缓了一口气后,半个灵魂被一把抓成了烂泥的雪狈,分出部分意志掌控了黑发女人的面孔,满眼阴毒地恨声道:
“十年前我把她整个儿吃了下去,现在她已经彻底成为了我的一部分!你们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把她从我身上剥离出来!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只要我不允许,她永远都不可能醒过来!”
“?!”
听完雪狈的话后,水瓶局长焦急而期待的面孔不由得瞬间凝滞,而等到检查了一下希芙的状态,发现情况确实与他所说一般无二后,水瓶局长眼中的光芒顿时飞快地黯淡了下来。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望着大喜之后迎来大悲,心湖开始疯狂震颤的水瓶局长,雪狈的眼中不由得浮现了一抹狂喜之色。
我还没输!我还没有输!
虽然付出了灵魂受创的代价,但水瓶局长现的心湖也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只要我再轻轻地推上一把,让他彻底……什么动静?
肉体的耳朵和灵魂的深处,同时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吠叫声,雪狈下意识地微微侧头,顺着现实中的叫声望去,随即无比惊愕地发现,里昂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异常眼熟的三头黑狗。
所以说,人得尽量勤快一点儿,有枣没枣都要打三竿子,毕竟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朝猛然瞪大了眼睛的雪狈笑了笑后,里昂控制着三头黑狗,把寄宿着雪狈部分意志的光头男吐了出来,随即一手扶住自己头上强制入梦的冠冕,一手摸了摸光头男闪亮的大脑门儿。
曾经属于魇之王的冠冕闪烁了一下,围绕着珠顶的一连串灰色镜面之中,便齐齐映照出了雪狈惊恐的面容。
在“魇之昂”黄道局长级的噩梦权能侵蚀下,雪狈寄宿在光头男身上的部分意志,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顷刻之间便被拽入了最深最暗的噩梦之中。
“不!不不!!!”
而与此同时,控制着黑发女人身体的雪狈,仅仅发出一句没有任何内容的叫喊,便被同根同源的意志牵连,一并被扯入了“魇之昂”亲手为他打造的噩梦里。
拜了个拜!
在水瓶局长极度惊喜的注视下,里昂摘下了头顶微微颤抖的镜面冠冕,朝正在扒着镜子朝外面怒吼的雪狈摆了摆手,示意一路走好。
既然灵魂分不开,那干脆就不分了。
你们的灵魂虽然是一个,但意志又不是,只要把属于你的那部分意志,拖进永恒的噩梦里,保证永远都醒不过来,那灵魂分和不分又有什么区别?
“不!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还没有输!我还没输!”
就在镜面冠冕之中的雪狈,咆哮着被无数双灰雾之手拖走,开始享受永无尽头的噩梦时,水瓶局长怀里的黑发女人微微颤了颤,随即一脸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唔……”
“希芙!希芙……希芙!”
看到她真的苏醒的时候,甚至都顾不得感谢里昂,老泪纵横的水瓶局长,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似的,除了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其它的话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虽然不清楚水瓶局长一家人之间的纠葛,但看着他那副涕泗横流、激动万状的面孔,里昂仍旧理解地退开了一点,没有开口打扰。
老头儿这十年怕是难过得狠了,现在给点儿时间让他缓缓也好。
但可惜的是,还没等黑发女人开口说话,地心中大大小小的熔浆池,便漾起了一圈圈儿剧烈的波纹,随后相继硬化排开。
一张张与人类形貌颇为相近,唯独颊侧生着光洁鳞片的面孔,则带着满脸的喜悦之意,从硬化的熔浆池之中相继浮现。
而令里昂瞳孔暴缩的是,在这些进入地心的大地苗裔之中,为首的那名黑发女人的面孔,竟然与水瓶局长怀里的希芙一般无二!
第764章 预案这东西,随便做做就得了
不对?!
在看清另一个黑发女人面孔的瞬间,里昂猛然回头想要出言提醒。
然而两个“希芙”的反应要比他更快一步,自熔浆池中浮现的黑发女人右手一抬,水瓶局长怀里的黑发女人,眼神懵懂地也跟着一抬手。
即便水瓶局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仓促间侧身避了避,并及时抬起了【泥匠手】,但奈何没舍得直接下重手,瞬间将黑发女人彻底杀死,导致胸口被她的指尖轻带了一下。
枯干、板结、崩裂!
在黑发女人指尖轻轻的触碰下,名为水瓶局长巴尔托的“大地”,仿佛在眨眼间经历了沧海桑田,顷刻便完成了从“富饶”到“荒芜”的转变。
心口、肩头、手臂。
蓝发老头儿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小半个身体便直接枯竭崩毁,从原本苍老但依旧生机勃勃的血肉之躯,爆散成了死气沉沉的漫天尘埃!
……
我现在算是明白,雪狈临睡前说的“你会后悔的!”是什么意思了。
懊恼地闭上了眼睛后,里昂没有去管大口呕血的水瓶局长,也没有急着杀死有问题的黑发女人,而是伸手扶住了自己头顶的冠冕。
晦暗又明亮的镜面微微闪了闪,属于梦魇之主的权能瞬间放开,除开身上气息最强的三人外,其余还没来得及从岩浆池中浮上来的大地苗裔们,眨眼间便被尽皆扯入了梦境之中。
“骨!”
“嗯。”
伴随着简短的交流,为首的三名大地裔首之中,黑发女人和矮胖男人同时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里昂仓促间创造出来的,让所有进入者无限向下跌的坠落噩梦中,陡然多出了两片坚实的大地,将坠向堕魂黑渊最深处的灵魂尽数托了起来。
剩下没有进入梦境的高瘦老者,则顿了顿手中拐杖一样的东西,硬化成石头的岩浆便再次“流动”了起来,化作了一枚枚黑红交杂的熔岩“蛋壳”,把灵魂被梦境抽走的大地苗裔们尽数包裹拖走。
然而这还没完,在彻底封死了里昂对普通大地苗裔下死手的可能性后,微带怒意的高瘦老者张开了嘴巴,朝着里昂的方向无声地张合了两下。
咔!
在高瘦老者嘴巴最后一次合上的瞬间,抖开魇之王的灰袍的里昂,人生中第一次听到了自己骨头“生长”的声音。
大约只经过十分之一次眨眼的时间,披着灰袍的魇之昂便彻底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无限膨胀的森白骨刺。
血肉、脏器、肢体……在笋尖儿般抽芽暴涨的骨骼面前,组成人类的所有其它的事物尽皆被挤压扯碎,被狂涌而出的尖利骨刺带得到处都是。
甚至连水瓶局长都受到了波及,即便提前向后避开了一段距离,仍旧被里昂后颈处爆开的骨刺群扎得满身血洞,然后……
“啵!”
伴随着泡泡被戳破一般的轻响,已然蔓延成了一片白骨森林的狰狞骨刺,像是水面的倒影一般微微晃动了两下。
在瘦高老者有些惊讶的神情中,仿若梦境一般缥缈的灰袍展开又收起,刚刚被骨刺扯得尸骨无存的里昂,白着脸从抖开的灰袍中钻了出来,随后夹起满身血洞的水瓶局长扭头就跑!
“等等!希芙还……”芙你妈个头!
眼见水瓶局长到这时候居然还“执迷不悟”,火冒三丈的里昂不由得一边猛猛灌酒,一边扯下魇之王的灰袍兜头蒙了过去。
你个老登脑子烂掉了是吗?你那儿媳妇明显有问题!还踏马希芙希芙的,我看你像西服!
但凡刚才你心狠一点儿,能像之前对付戮王会那个假雪狈一样,用【泥浆手】把她直接干掉的话,至于像现在这样差点儿完蛋吗?
灰袍抖开,泡影晃动。
在里昂微带恼意的瞪视下,缓过来劲儿的水瓶局长浑身一抖,随即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主动沉入了里昂创造的梦境之中,并完好无损地从梦境中破了出来。
经受过魇之王能够将现实化作噩梦的灰袍的“洗礼”后,水瓶局长崩掉的半个身体瞬间复原,重新恢复到了健全的模样。
但连续创造了两个“黄道局长级”的泡影,抹除了两次来自大地裔首的袭击的伤害后,魇之昂原本有若实质的灰雾长袍,已然变得淡薄而飘忽,感觉喘气的动静稍微大点儿,都有可能被直接吹散。
于此同时,作为“魇之昂”载体的噩梦长河跟着水量暴跌,随着里昂的权能被大量消耗,海量噩梦在晃动中消弭回归,重新回到了堕魂黑渊最深处。
而旁边看起来似乎复原了的水瓶局长,在灰雾长袍被里昂收回去后,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刚刚复苏的身体亦重新石化,从心口到左肩好大一块区域的血肉,再次变成了板结崩涸的泥黄硬土。
真特么倒了血霉……
看了眼蓝发老头儿比纸都白的脸后,里昂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特么已经把预案做到极限了,但眼下这情况是真没招儿,鬼才知道女清理员她妈居然有问题……唔……好像除了鬼之外,应该还有别人也知道?
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里昂微微晃了晃头顶的镜面冠冕,把心湖之神从梦境里重新拖了回来。
“呵呵,我说过,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从永无休止的噩梦中被放出来后,察觉到自己又被放回了真实世界的雪狈,看了眼明显身受重伤的水瓶局长,又看了眼气息强度暴跌的里昂,不由得咧起嘴角冷笑道:
“那个一级清理员的意志虽然强大,但如果只是普通人类的话,绝对不可能在我的意志磨蚀下支撑十年,所以她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类。
听好了,你们最想知道的情报我全都一清二楚!如果你们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栽的,以及怎么把那个女人救回来的话,那就跟我……你?你干什么?!”
“呵呵。”
学着雪狈的模样,朝着他冷冷一笑后,里昂头顶的镜面冠冕微微扭转,化成了一只小号的三头黑狗,一口便把满眼惊恐的雪狈吞了下去。
我不想知道自己怎么栽的,更没兴趣救那个希芙,现在我只想把你恰了补一补!
“滋……”
【你食用了一名惊恐的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