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资粮积攒足够,加行道的善行。
不过他识藏之中,那些念头如火如电,在外头,他亦如此,一心二用。
人已经在发足狂奔了。
在狂奔的时候,陆峰尚能看见大草原的天边,那炙热的太阳如同是快要冷却的铁一样,圆圆的,却无有了一丝生机,这叫陆峰想到了铁匠打火的时候,会将一个圆形的,烧红的铁,用铁钳子夹着,塞入水中淬火。
就那么“刺啦”一下。
“淬火”后的铁块,就会失去了热量和火光。
现在那密法域的大日亦是如此,它落在天上,在中午的时候,便是铁匠烧红的“铁块”,可是到了现在,亦不过是垂垂老矣,快要死去“淬火”的铁块罢了!那地平线之下,就是一块深不见底的“黑暗水池”,淹没大日!
不过这个念头,出现了一刹那,就被陆峰搅碎了,陆峰也无可得知自己这般奇怪的比喻是从何种地方而来的,他止须得知道,他要是迟到了,不符合扎举本寺戒律!
按照扎举本寺的戒律所言,到了晚上——这个晚上,一般而言,是从“大日落下”到“庙子之中的经堂亮灯”开始,再到敲两遍时令的时间段之中。在这个时间段里头,无有“僧官身份”和“使命在身”的僧人,是须得回到自己的房舍,在自己的房舍之中,不得外出。
扎仓学院的学村之中,有诸多的狭小巷子,故而学经僧出来,是很容易被发现的,若是在外头闲逛,被路过的“戒律僧”抓到,自然是要受到惩处!
从斥责挨骂,挨打,吊在杆子上,亦或者是须得受罚金,等等处罚,不一而足。
陆峰并不想要违背这些戒律,故而从“辩经院”出来,已经有些迟了的时候,陆峰选择了拔腿狂奔!
明法僧没有跟在他后面,看起来,明法僧不用回来,他有可以歇息落脚的地方。
和陆峰并无相似。
不过陆峰奔跑,便如一片狂风落叶,不消多少时候,在最后一缕阳光离开了天际,那些浓稠的黑幕挤进了扎举本寺的时候,陆峰已经进入了庙子之中。
第一遍时令法锣响了起来,学村大量的学舍无有亮灯——并非是所有人都有陆峰如此殊胜的条件,可以在晚上点灯的!黑暗袭来,整个庙子之中的火焰火种都被那浓稠的黑暗压制的极其微小,陆峰行走在了巷道之中,鼻子之中嗅到了各色各样的气味。
这是独属于扎举本寺的气味,止快要到了精舍的时候,陆峰从石头垒成的巷子之上走了上去,忽而的抬头。
在他面前的巷子之中,竟然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他。止这个人无可能是戒律僧,他整个人都没在了黑暗之中,和浓稠的黑暗共生一体,就算是陆峰,也无有看清楚他的面貌。
故此,陆峰直接擒出来了自己的酥油灯。
火焰的照耀之下,那黑暗的人影却又俄而之间,消失无见,像是融化在了黑暗之中的酥油。
陆峰止当这些稀松平常。
他无有去搭理这忽而出现,又莫名消失的黑影,终于在第二遍时令响起来的时候,回到了精舍之中。
见到了精舍之中等着他的真识上师。
真识上师来去快的很,这自然也应康次所住的村子,和扎举本寺不远的缘故。
真识上师原本是在“吧嗒吧嗒”的抽着水烟瓶,在他的身边,那远行的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了,干脆利落的紧!
看到陆峰回来,真识上师站了起来,他看到了陆峰手中的法器,问道:“永真上师——外头是出了甚么事情?”
陆峰将手中的“酥油灯”放下,他朝着外头看了一眼,看那黑色的阴影无有跟过来,见那外头黑影没有跟过来,陆峰也无去猜测那是什么。
陆峰说道:“外头无有出事情,止路上太黑,我照亮了眼前头的路罢了!真识上师,先说说你这边的事情,你来去的好快!”
真识上师说道:“倒也无是我来去的快,康次本来就带着自己的外甥,近些日子在庙子里面,他带着外甥来庙子,叫上师们为他的外甥做了驱魔仪式。
我去寻得他,倒是无费了甚气力。
永真上师,那边已然问好了——原本康次这一次行走大冰川,是要休憩一阵子的。
但是听说是来帮永真上师,他立刻便答应了,他说便是自家的獒犬,吃了他主家的肉,见了狼都知道往上扑,更何况是他康次这样的汉子。
永真佛爷有用着他的地方,那是他康次的福报!是吉祥天给他康次的福源!
便等到康次过些时日就来,康次这几天,要就将他的外甥登朗在仪式完了之后,带到扎举本寺来。
说是已经有了庙子里面的上师,愿意收登朗这个娃子为自己的侍从僧,要将他带到庙子里面做僧人。”
陆峰说道:“登朗这个年纪做僧人?
他这个年纪,便是行僧役,也有些迟了,说是轮换做乌拉,倒是有些相似。”
说到这里,陆峰和真识上师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登朗,可能真的是康次的外甥,但是还是那句话,“阿舅永远是他的亲阿舅,可是阿爸,却不一定是他的亲阿爸了!”
第279章 罗**老爷的法
二人心知肚明,康次这个外甥的阿爸,怕是在庙子里面,是在庙子里面念经没有念出名堂,起了不正邪见的上师呦!所以阿舅是亲阿舅,阿爸不是亲阿爸了!
说起来这个,也无是甚秘密了。
扎举本寺接收到的“律令”之中,对于僧人们的“戒律”,极其森严。
陆峰是阅读过“大戒”的,其中有一条,整个吉德尔草原外出的僧人,夜宿于有妇之家的,即刻剥黄(僧人身份),重鞭一百,勒令还俗!
这个重鞭一百,其实之后的勒令还俗,便有些多余了,任你钢筋铁骨,金身不坏,要是挨了结结实实的一百重鞭,还不还俗也无甚么大意义了,能下刑场之僧,少之又少,熬过三天时间的,更是稀有。
并且这个“戒律”之重,还体现在寺庙主掌此事之戒律僧,失察同罪,鞭五十!虽然无有勒令还俗的严厉命令,可是鞭五十,就算是修炼有成的大僧人,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除了这个对于僧侣们“风评”“生活作风”的强烈要求之外,那“戒律”之中,还有不可将自己的家奴和旁人家奴,收入自己门下,作为班第僧人,纳入寺庙之中的命令。并且僧人的行程,亦受到了约束,不可无令出寺,不可无有备案,前往其余的部落念经。
这些都是极其重要的“律令”。
犯了这些“律令”的僧人,不止是自己受到严重惩罚,就算是掌管这些僧人的“戒律僧”,更严重些的,乃至于这庙子里面的“戒律长老”,特别是那些容留其余的家奴和奴仆作为自己“侍从僧”的上师——即班第僧人的上师,他们便不止是自己受罚,他们更是连主管寺庙的“札萨克旗主”和“札萨克上师”,都要吃一个“失察之罪”!
那“戒律”的意思很明显,不可无命令叫庙子之中多了许多不服差役的僧侣!
不可叫这些家奴,直接进入佛门之中!
此些“律令”,不可谓不森严,止可惜到了现在,这些“律令”却无有人遵从,名存实亡了。
如此,登朗入庙,庙子里面上师收一个“侍从僧”而已。
算不得甚大事。
至于说庙子里面的上师有了一个私生子的事情,去“忏罪”即可。
“戒律僧”也无可能万事都如意,菩萨亦不是时时显灵,这些事情,陆峰和做过“戒律僧”的真识上师都知道,但是他们都无有去戳穿这行为,他们犯了如此“戒律”,都无有受到惩罚,便止能说这些“戒律”,暂时都不受用了。
他们无是这庙子里面的戒律大长老,传世大法王,压根就无可能违逆这般的情势,陆峰心里倒是清楚,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大的饭。
他现在可举不起“戒律”的大棒,落在这些上师们的头顶上哩!
至于说真识上师。
真识上师压根就无有“整顿”戒律的大不敬想法。
陆峰怕自己有了这个想法,表现出来了这个趋势之后,过些时日,他就“自愿”化作大佛爷手里的“嘎巴拉法器”了,密法域的这些大佛爷,无有降魔的“雷霆手段”,早就化作了别人手里的“嘎巴拉法器”了。
小看了任何一位“大佛爷”,怕是连明天的大日都见不得呦!
故而陆峰和真识上师都将此事轻轻揭过了,开始提起来别的事情。
若是陆峰还无有来扎举本寺的时候,听闻了这些消息,他可能还会有一个念头升起,那便是:这登朗娃子明显不太正常,落在了庙子里面,岂不是多了一个不稳定因素,可是现在,陆峰却早就无了这个念头了。
说起来,这还是他的“知见障”。
还是他不灵醒了!
在密法域,这般的情况才是正经,反倒是他以为的“平安”“安稳”,方才是万中无一的好事,庙子之中有甚庙子外头见不到的稀奇古怪,正常的紧啊!
所以陆峰说起来正经事情,这里是精舍,但是坐在椅子上,椅子还是会发出“吱呀”的声音,有些摇晃,陆峰说道:“真识上师的计划,甚好。
庙子之中暂时黑白不明,再过了些日子,到了‘诸法本源之寺至尊呼图克图’坐床的大日子,应该还会有其余不可测的事情发生,这时候,你且先去外头‘暂避锋芒’,实是智慧之举。
真识上师,我有些贴心的妥帖话要和你说,你先回去,带来‘大布施’的资粮,便顺便也带来你的资粮——你且先不要说些别的,这些资粮,有我‘布施’给你的,也有我的弟子,才旦伦珠,供奉给你的。”
陆峰将真识上师拉在身边,说道:“我的那弟子——才旦伦珠,我对他抱有希望。
我知你也是如此,他无有在无尽白塔寺这般的寺庙学院,正经的学习五部大论。
但是他的年岁,应已经要到了学习的时候,故而我希望上师可以助我,为他布施智慧,自然,你教授了他经学知识,你便是他的老师,我虽然要为他灌顶,但是一位上师,一生便不可能有一位老师。
真识上师啊,永真不自量力,想要请你这位扎举本寺的大僧侣,做我弟子才旦伦珠的第一位经学老师,还望真识上师不要因我卑鄙,我的弟子粗鄙,叫老师你不悦……”
真识上师听到了才旦伦珠,再听到陆峰之后的言语,他立刻说道:“永真上师!永真上师!!!”
他拍掌跺脚打断了陆峰的话语说道:“便是菩萨在这里,我亦要如此说,永真上师啊,你的言语叫我脸红,就像是风马在拍打我的脸呀!
我本应如此,上师啊,上师啊!能做才旦伦珠的经学老师,是我这一辈子的福气呀!
是菩萨对我的指引,是菩萨对我的恩赏,就像是牧羊的羊倌儿将羊送到了最肥美的草场上呀!
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说出来,可是永真上师啊,止第一眼,止第一眼!我就知道,才旦伦珠,他就是未来的菩萨呀。”
听到了最后一句话,陆峰“勃然变色”,站了起来,挥舞着自己的僧衣衣袖打断了真识上师的话说道:“真识上师,慎言!你在胡说甚么?这里的风马也是菩萨的使者,你在使者的面前,说了些甚么疯言疯语?
你这是无有做三摩地,你这是被油腻腻的大油蒙住了你的眼睛,蒙住了你的心啊!
去忏罪罢!你去忏罪罢!
哪里就是未来的菩萨?
你当才旦伦珠修持的是菩萨乘不成?
你犯了口业,犯了口业啊!
真识上师啊,你犯了不正邪念!你须得忏罪,忏罪啊!”
二人说话又快又急,说到这里,陆峰便不和真识上师再说言语了,真识上师也察觉到了不妥,立刻,他双手合十,告罪离开之前,重复说道:“永真上师,是我失了言语。
不过真识在忏罪之前,还有些言语要告知上师。
庙子(扎举本寺)之中,也有考学的办法,止从庙子考学之人,方才可入庙子的大殿之中,得见壁画。
那壁画之中,有‘慧根’者,自然可以掌握‘不动心’,‘出离心’,应还有其余的壁画,可以叫上师们领悟其余的心性,止真识不知道罢了。
像是才旦伦珠这样的僧,来此考学,自然无有问题。
但是永真上师啊,须得你看才旦伦珠是否有具受佛法的资格,还须得你为他做根本戒,看看他的‘根器’如何,看看他是否是得‘妙法’的‘容器’啊!”
陆峰点头说道:“真识上师之所言,我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无管如何,你都得先教了才旦伦珠显宗的学问,他自然会有了他的机缘,无要忘了,他是抱着阿弥陀佛出来的。
他的‘根器’,菩萨已经认证过了。”
二人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了。
真识上师去金刚手菩萨面前忏罪,陆峰则是再度坐下,这精舍的一楼,是数个小房间的分割,陆峰也无有去别的地方,他就在这里,寻得了一个前人坐过的,已经光滑的蒲团。
在蒲团上,盘膝而坐,明心见性,追求那一丝丝的“灵光”,终于,他在那诸多的念头交织而成的“茧”中,结出了“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