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的妻子陪你一晚怎么样?”
最后的话半恶魔就没心思去听了。这种卑劣的灵魂就算是在地狱里也卖不上价。
马文男爵有点生气,纽盖德监狱有个非常巧妙的设计,每一层都有四处角楼没错,但一层只有两处对角线上角楼,是可以联通上下层的。也就是说,一旦罪犯暴动,想要逃狱,没法沿着一个角楼直接上上下下,而是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廊道,这样,另外一处角楼的守卫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就能有反应的时间。
但闹出这么一桩事情来——平时就算了,但谁让他身边还有两个客人呢,他心里一边记下那座监牢的主人,准备等到他无油水可榨的时候去狠狠收拾他一顿,一边引着南丁格尔女士和利维往下。
第440章 倒霉的医生(3)
第一层尚且如此。第二层的状况当然就会更差一些。这里主要关着的都是疯子,外国人(无人担保的那种)和一些骗子,以及坚决不肯拿钱出来的欠债人。也就是说,这里人要么有亲戚定期的给钱,但这笔钱不会太多,要么就是处于可能有钱,也可能没钱的薛定谔状态。
对于马文男爵来说这些就是鸡肋。
这里的条件也是忽好忽差,好的时候就像是第一层那样舒适与安全,坏的那些则像是一个真正的牢房,地上只有稻草堆,墙壁上爬满苔藓,角落搁着便桶,房间里没有灯,一些罪犯身上挂着镣铐——按理说这些镣铐是应该被取下来的。
但如果他们没有钱就得挂着,一直挂着,直到他们死了,或者是出狱,现在还不到放饭的时间,也看不清楚他们在吃些什么,利维猜想,在这里的犯人多半都会用咬跳蚤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偶尔或许还有臭虫、蟑螂和老鼠。
相比起第一层,第二层就要吵闹得多。
一些家庭或许是因为付不起精神病院的钱,或者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家族里有个疯子,就会将犯了癔症的亲人送到监狱里来,这些疯子至少可以得到一些食物。因此他们显得精力充沛,只要有人经过,他们就会不断的喃喃自语,来回走动,摇晃栏杆,敲打镣铐,又是哭,又是笑,像个猴子似地蹦跶来蹦跶去。
至于那些正常的犯人——白天这里的光线也依然十分昏暗,至少他们——除了利维之外——就没人能够清楚的看见房间里犯人的面孔,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再沐浴过,也没有人给他们刮胡子理发,只需要三四个月,他们就会变成一个野人。
他们的精气神显然也不如上一层和他们的疯子狱友,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要么就是抓着栏杆站着,从那些蓬乱的毛发后面射出的视线是直挺挺的,赤裸裸的充满了威胁。“这里就是一些顽固透顶的家伙了。”马文男爵说,“很显然,他们认为钱要比他们的自由更重要,也要比他们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您说那些疯子……他们的家人委托我们照顾他们,但我们也只有这么几个人,力量有限,但总要比放他们出去,在街道上乱跑来的好,对吧?”
南丁格尔女士将手放在心口,忍耐着不去看这些人。
“等等,”南丁格尔女士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是说普尔弗马赫医生也不在这层?”
能够拥有医生这个头衔的人,就不可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穷户人家承担不起医学院的学费,就连约翰.斯诺,他的父亲说是工人,但也是煤矿里的一个工头,他的母亲还和某个贵族有着一些远到很难联系的亲戚关系,他的叔叔有个医生朋友——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医生的学徒。
普尔弗马赫医生不是伦敦人,甚至不是一个英国人,但他在外面有朋友,有亲眷,监狱的最底层是些什么人呢?负债的穷人,流浪汉,痨病鬼,乞丐……他们连衣兜都没有,更别说是衣兜里的便士,还不起任何欠债,是社会中注定了绝对翻不了身的那些人。
“受害人的家属异常愤怒。”马文男爵为难地说道,“我也是无可奈何。”
死者是一位伯爵先生,他之前就和普尔弗马赫医生有过一些来往。在普尔弗马赫医生再次回到伦敦后,他与普尔弗马赫医生在咖啡馆邂逅,医生再次竭力向他推荐自己的电击疗法。
而伯爵素有头痛的宿疾,就和惠特比的乔慕利家族的病人那样,这种头痛就算是用了圣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才邀请普尔弗马赫医生到他的家里来用了电皮带,因为电皮带佩戴的时候需要病人周身擦上药水,还需要裸露一部分躯体,所以当时只有伯爵的贴身男仆,普尔弗马赫医生和伯爵在一个房间里,因为伯爵之前已经接受过了一次治疗,所有人都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十来分钟后,会客室的人突然听到头上一阵巨响,仿佛有什么非常沉重的东西倒在了地板上,随后就看到伯爵的贴身男仆面色苍白从楼梯上飞奔下来,一边高喊着:“死了,死了!我的主人给他害死了。”
他们全都吓了一跳,等他们蜂拥上楼,走进房间,才看到普尔弗马赫医生正手足无措地跪在倒地的伯爵身边,颤抖的手伸出去想要摘掉他身上的电皮带——伯爵夫人当时就昏睡了过去。伯爵的两个朋友立刻冲上来,把普尔弗马赫医生按住,捆绑了起来,然后送到了这里。
“那位愤怒的家属是?”
“伯爵夫人,真可怜,他们还没有孩子,伯爵也没有兄弟姐妹。”
越往下,空气就越浑浊,光线就越微弱,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潮湿的恶臭气味,它们就像是在空中漂浮着的小飞虫,成团结群地飞舞着,你用手去抓,什么都抓不到。但你若是不管它们,它们就会蜂拥在你的口鼻旁,争先恐后地想要要冲进你的身体。
这里的牢房当然也没法和上两层相比,更与宽敞、舒适、干净无关。
每间牢房里大约都有七八个犯人,而且高度和宽度以及进深,都只有第一层的一半,只要你身高超过了五尺,就很难在里面直起腰站着,所以他们只能躺着,但躺着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躺着,一些人只能蜷缩在角落,其中还有一些人索性被当做了别人的坐垫和床单。
每个人身上要么就是半赤裸,要么就是一团团,看不清楚原先的颜色和面料的纺织物。他们在经过上两层的时候,还会有人朝他们看,向他们喊叫、嘶吼,在这里,他们却只能听到几声咕哝声,还有麻木不堪的表情和僵硬的眼神。
南丁格尔女士看到了一些牢房里居然还会有积水,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天顶,哦,这不是在室外。那么这些积水是从哪里来的呢?这几天,伦敦虽然阴云密布,但没有下雨。随后她就想到了——比起第一层与第二层会有人清洁和打扫,这里的犯人可能只能便溺在自己的牢房里,不过看他们的神情,他们大概率也不会在乎这些。
“我到这之后还给他们挖了一条下水道呢。”马文男爵说。
“下水道?”
“没错,就在您的脚下,我们在上面盖上了一些水泥板。”
南丁格尔女士低头看脚下……原来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脚下凹凹凸凸的……
“这样我们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冲洗牢房,里面的污物就能随着水流到下水道里,然后冲出去。”
南丁格尔女士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夸赞这个马文男爵,夸赞吧,他并没有想过要彻底的改善监狱的环境,不夸吧,马文男爵的那几位前任,甚至没给这些人一条下水道。
利维不是第一次来,但每一次他都觉得这座监狱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的缩小版,最上层是天堂,中间是人世间,最低的一层当然就是地狱。可无论天堂,人世间还是地狱,活见鬼的,所有的人都只能是马文男爵的所有物——除了少数人之外,他们的命运全都掌握在这个瘦小的男人手里,他可以任意的摆布他们,尤其是最底层的那些。
他们穿过长廊后,终于看见了医生,这一排牢房应该都是被划分给死刑犯和最恶劣的暴徒的,又小,又黑,比起房间,这里的牢房更像是关狗的大笼子——狱卒点上了火把,这里有七八个人,但无一例外的都带着沉重的镣铐,从脖子到手腕,再到脚腕,都有铁链连接着,锁链特别短,让他们只能坐在地上,垂着头无法动弹。
普尔弗马赫医生几乎快被剥光了,只穿着一条粗劣的衬裤(应该不是他的),衬裤也已经污浊到看不清楚原先的颜色。他不是那种身材瘦长的人,相反的有些矮胖,皮肤白皙,肥肉层叠。因为如此,那些被殴打的痕迹看起来特别明显,那些人显然得下了死手,利维甚至看到了好几处不自然的扭曲。
普尔弗马赫医生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他就和那个突然挨揍的妻子一样懵了,难道他在脱离了惠特比的噩梦后,又进入了另一个噩梦吗?
但身上的痛苦和沉重的镣铐,都在随时随地的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他在被抓出去的时候,拼命的向自己的学徒和男仆喊过,让他去找能够帮助自己的人,虽然他并不认为会有什么人能帮到自己……他是个外国人,被指控谋杀了一个英国贵族,他已经确认这是一场诬陷,一个阴谋,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最可怕……
就在他即将绝望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睁大肿胀的眼睛,向外看去,他看见了南丁格尔女士,这个可怜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栅栏边。
他将脸挤进栅栏,眼睛向着中间靠拢,嘴唇突出,看上去真是又可怜又可笑。“天哪!上帝呀?!”他喊道:“是您吗?是您吗?女士?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吧,我是无辜的,我绝对没有伤害任何人!”
第441章 倒霉的医生(4)
普尔弗马赫医生狼狈不堪,当然了,谁都知道他进来的原因是杀了一个伯爵。如果他是一个伦敦人,或许还有申诉的机会。但既然他是一个外国人,这件事情就很容易被攀扯到政治谋杀上面去,政治谋杀是最容易煽动民意的东西,就如同曾经的巴麦尊子爵,每个英国人都会因此感到愤慨异常。
他能出去的希望不能说没有,但也是相当渺茫。所以他一进来的时候,就立即被勒令脱下了所有的衣物。所有的意思是连袜子和内裤都没能保住,他现在身上这条勉强可以被称之为衬裤的东西,看破损的程度和厚重的油垢,只怕在上一个人身上穿了好几年都有可能,说实话,哪怕是上街去拿张报纸挡在他的身前,都要比这块布更有用些。
普尔弗马赫医生的惊恐,还不仅止于这件强压到他头上的罪行,他颤抖着嘴唇,望着护士:“女士,”他嘶哑而绝望地喊道,“这里有伤寒病人!”
这句话一出口马文男爵的脸色就突然变了。没错,每座监狱都会时断时续的爆发一些疫病,疟疾、鼠疫、白喉、天花都有可能,毕竟这里就算是最上层也称不上干净卫生,犯人与犯人之间又没有隔离的可能,除了少数牢房,每间监舍里都有好几名居民,还有狱卒,他们每日都要巡查整座监狱,当然也会将致命的病毒带得到处都是。
而且普尔弗马赫医生这么说,估计那个得了伤寒的人距离他不远,也许就是这些死刑犯中的一个,毕竟他是一来到这里,就被立即带到了最底层,他没有与其他罪犯长时间的呆过,当然也看不出他们身上有什么病症。
护士也立即明白了,普尔弗马赫医生的恐惧不是没有来由的,伤寒是一种传染性极高的病症,而且只要他得了伤寒,在没有合适的医疗与照顾的情况下,几天内就会丧命,甚至不用等到出庭受审,被送上绞刑架。
“我给他买个房间。”护士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受害者的家人也更愿意看到他得到正义的审判,而不是以一个清白无辜的姿态上天堂。”
马文男爵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当然,夫人,当然可以。”这时候他将一直夹在胳膊肘下面的册子啪地一声打开,递给护士,护士一开始还以为这是犯人的名录,或者是记载着他们案情的备忘录。没想到一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显然经过多次翻看而卷起的纸张和印得整整齐齐的项目以及收费。
进了监狱,几乎什么都要钱,但像这样将这些条目一五一十,整整齐齐的列出来,在后面明码标价,一副童叟无欺的行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或许是因为护士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别这样看我,”马文男爵骄傲地说:“我可不是那些贪得无厌的暴发户,您看吧,这里的每一个条款都沿用了快一年,我从来没提过价,也没加过名目,每个人看了都要叫好,都要感谢我的公正,仁慈。”
可不是嘛?这本特意印刷出来,就像是餐馆菜单一样的行贿用文书确实非常得详细,他甚至体贴地标明了各种常人无法想象到的细节。譬如说:镣铐要摘,摘多久,摘一半,还是全部摘下来,是穿着衣服戴还是不穿衣服的,手铐和脚镣又是不同的价格。
犯人需要衣服吗?如果他不想赤身裸体的话,从家里面带来衣服是一个价格,由监狱提供衣服,又是一个价格。这些衣服甚至还包括了用料,式样和裁缝的名字,护士甚至在上面看到了某个非常有名的裁缝,她疑惑的抬起头,“难道进了这座监狱的人,还会请这这位裁缝做衣服吗?”
这里又不是巴士底狱,或者是伦敦塔,不会有有权有势的人被投入这里。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马文男爵回答说,“总有些人认为自己只是一时遭了难,很快就会峰回路转。”也有可能是为了威慑监狱里的人,从马文男爵到狱卒,再到可能的舍友,为了这个目的,他们甚至可以不去考虑之后的事情,护士不由得在心中摇摇头,她继续往下看。
房间里需要家具吗?
如果有床要什么样的床垫,需要几张床单,要三角柜吗?要餐桌吗?要写字台吗?要笔吗?要墨水吗?便桶几天倒一次?
监狱里提供热水,一加仑的热水是多少钱?三加仑的热水又是多少钱?需要照明吗?蜡烛或者是油灯,灯具是放在外面,还是放在里面?
这个可是很有讲究的,毕竟有些犯人发了疯,真的会把自己烧掉。如果想要放在里面,那个价格几乎可以在外面买下一整座蜡烛铺。
监牢里的房间也有讲究,是朝着东还是朝着南,比较喜欢阳光,还是月光,叫人惊讶的里面居然还有一项鸟儿喂食费,“这是什么意思?“
马文男爵解释说,有一些囚犯在监牢里呆的烦了,就会想用面包屑喂喂外面飞过的鸟儿,“我们这里的餐费……”他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当然很贵,囚犯们可能吝啬于用自己的饭食去喂饱一些动物。但如果他们有这个需求,监狱里可以提供一些玉米粒或者是小麦。
再往后看就是一些人际往来要求,简单点来说,就是如果他们需要朋友来探望,妻子来照顾,这些也都是明码标价的,只是价格也一样叫人咋舌。
护士匆匆看完了整个账册,只觉得头昏脑涨,毕竟这里的灯光简直就是聊胜于无,就算有两个狱卒为她举着煤油灯也实在是太暗了,而且这里的气味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她匆匆说:“能换上面的房间吗?”“这个不行,”马文男爵坚决地回答说,“您看,”他指着从与他们的来处相反的一条通道——他所指出的那条路在昏暗的光线下居然显得非常平整,上方还吊着几盏煤油灯,只是没被点起来,两侧的牢房似乎也空置着,它的长度可能只有三十尺,或是四十尺,但一股阴冷和污秽的气息正不断的从通道的尽头溢出来。“上帝。”护士喃喃地说道,她在战场上遇到过食尸鬼,也曾经被恶魔袭击过,亲眼看到过地狱之门如何打开,这个通道给她的感觉就类似于最后一种,但没有那么强烈。
“从这里走出去,就可以直接走到后面的刑场,犯人们将它称之为死亡之路,所有的重刑犯都被关在这里等待他们的报应来临。这点无论你给我多少钱,都是没法改变的。”
“那么给他一个干燥的房间,大一点的,距离病……不,距离他不想见到的人远一点的。”
马文男爵这回点了点头,“当然可以。然后呢,还有什么要求吗?”
“给他一件体面的衣服,给他一点吃的,给他水。总之让他过得像是一个人,审判还没开始,他还不是个真正的罪犯。”
马文男爵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好的,还有吗?”
“我们还能再来看他吗?”
“可以,但请让我提醒你一句,伯爵的家人可能派了人留在了监狱门口。您的探访可能会被他们认为你与这位先生是同谋,从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利维插话道:“他的妻子很爱他吗?”那么强烈的憎恨与反感?此时的婚姻中貌合神离的夫妻实在太多了,多少丈夫和妻子在配偶去世的那瞬间感觉到的是轻松和愉快。
“或许是吧?他们可以称得像是一对璧人哪。”
护士与利维的造访带给了马文男爵大约五十金镑左右的可观收入,他心满意足的收下了这笔钱,同样也也如约改善了普尔弗马赫医生的居住条件——事实上他说的也未必全是真的,这完全就是他的敛财手段,但被他勒索的人能说些什么呢?看着自己的亲友受罪,或者说我不认为受害者的家属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要求对质吗?
为了这份额外的收入,马文男爵决定今天晚上他要吃烤烤圃鹀,他正打算叫仆人先到他所熟悉的那座餐馆里去告诉老板,毕竟这道菜要准备很长时间——此时又有一个狱卒叩响了他的门。狱卒说,一个犯人突然死了,“谁?”
“那个打老婆的,他把他的妻子打成了一只鼻青脸肿的猪。”
马文男爵还准备找个空闲时间找找这家伙的麻烦呢,他身上没什么油水了,只要确定监狱外没人再在乎他了……他就只需要考虑怎么最大化地利用这个废物就行。
“他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为什么卡住了喉咙,我们不确定,他老婆擦了点药水之后就回去服侍他了,给他洗了衣服,打扫了房间,又给他带了一道炖鱼汤,或许是被鱼骨头卡住了,总之的是个倒霉透顶的家伙,我们才打开门,他就翻了个白眼,咕噜了一声死掉了。”
“等我翻翻他的资料,”男爵找到了罪犯的名册后,翻开来看了几遍,确定这个男人的确没什么用处了,他最后一个债主早在半年前就不再来监狱了——他原有一个小店铺,还有一座公寓,但这些都随着他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后,被飞快地挥霍光了。
随之而去的,还有他的理智与道德,不,或许他原先就是这样的人,“他老婆怎么样?”
“他老婆完全傻了,”狱卒猜到马文男爵士在问,是不是他老婆下的毒,“看上去不像是中了毒,他的嘴唇没有发乌,没有呕吐,口鼻也没有流血。何况……”如果不是真的很爱他,他的妻子不至于会跟到监狱里来,虽然监狱里允许妻子陪同丈夫一起坐牢,但能够持之以恒那么久的,还是少数。狱卒不由自主的为那个可怜的女人说话,这几年来她一直在拼命干活,想要为自己的丈夫清偿债务。
倒是她的丈夫,一直在揍她,有时候指责她放荡,有时候说她懒惰,反正两三天总有那么一回,这次有点狠,但看她的反应似乎也没有什么怨恨和抱怨的意思,何况毒死了她的丈夫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她从此之后,就要成为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了。
在伦敦,一个单身女人,除非她是护士这样出身名门,又有着许多朋友和自己事业的女士,一般女人不是要马上重新找到一个丈夫,就是得去做妓女。毕竟在伦敦最多的都不能说是老鼠,只能说是人,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找到工作的。
她或许可以回到乡下去,在乡下的情况也不会比伦敦更好。一个又穷又丑的女人在什么时候都是任人欺凌的对象,要不然也不会有所谓的女巫审判,。
“让他的妻子缴一笔钱,把他的尸体领走吧。”马文男爵说。
那个女人雇了一个人,让他推着木轮车,和她一起将丈夫的尸体搬到了车上,而后他们出了监狱的大门,走了一段路,在黄昏时分来到了一个偏僻的码头,在那里,他们沉默的将尸体倾倒了下去,只听扑通一声,泰晤士河里又多了一堆大垃圾
女人按照之前商定的那样,给了对方一笔几个便士,拉了拉披肩,拢了拢头巾,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向了远处。
第442章 倒霉的医生(5)
马文男爵怀抱着遗憾的心情,在小名册上划掉了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只庆幸在这之前已经将这个男人榨得差不多了。就算没有他的妻子来这么一出,过几天他也要收缴他在监狱中所有特权把他扔到最底层去和那些死刑犯作伴。
没错,所有人都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这个男人在被所谓的鱼骨头卡死之前,强壮的就像是一头野牛,但狱卒这么说,他的妻子这么说,其他的犯人这么说,那么他何不从善如流呢?监狱长也不是刻意一手遮天的,虽然利维时常开玩笑说他就是纽盖德监狱的上帝——但没了那些下等人,还要他巨细靡遗事必躬亲吗?
现在他可以全心全意的去期待那道美味的烤小鸟了,可惜的是,他没能等来烤小鸟,倒是等来了一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