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许克这才想了起来。

　　“小青、小红……”他显露出追忆的神情。

　　“两位仍然健在。只不过那只天命玄鸟，却是为了搜寻道友踪迹，已经陨落了。”李凡说着，将一物递了过去。

　　正是小黑留在兽种界的最后一根玄鸟之羽。

　　许克接过那根漆黑的羽毛，双手有些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悲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是我对不起它。”

　　“此物……可否送给我？”许克问道。

　　“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若是小黑知道，自己留下的玄鸟之羽能够最终回到道友身边，他也能瞑目了。”李凡叹了口气。

　　“多谢。”许克郑重的将玄鸟之羽收在怀中。

　　高耸的石山之上，霎时又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之中。

　　此处荒凉世界顶端，似乎连风都不存在。

　　只有亘古流传至今的，永恒的死寂。

　　李凡也不着急，只是陪着许克经历这天上的荒寂，耐心等待。

　　许久之后，许克终于再度出声。

　　由于之前那一套组合拳的效果，此时他对待李凡的态度已然大不相同。

　　“你目前已经知道了多少？”许克问道。

　　“当年你跟小黑远赴南冥圣兽山，实则是白先生交代御兽宗的任务。包括接下来一系列举动，就是为了最终培育出，能够无限增殖、开辟虚空的裂解鲸。使得因为仙凡瘴诞生，而被迫被迁徙的各个小世界凡人们，能够尽量远离玄黄。”

　　“而所谓仙凡瘴，也是白先生逆理之后的产物。他身为玄黄大天尊，却最终因此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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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凡一字一句的将自己从陨仙境、以及现实世界中拼凑出推理出的结论缓缓道来。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有心了。”

　　“这个世界上，还能记得白先生的，又有多少呢？”许克居然给李凡行了一礼，以表心中敬意。

　　“但我却有诸多不解、与无法释怀的地方，还请道友为我解惑。否则，我今后恐怕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李凡肃然道。

　　“白先生身为玄黄大天尊，当时的实力已然是玄黄界最强。他为何选择牺牲自己，用仙凡瘴这种手段去保护凡人？”

　　“你认为，仙凡瘴有用吗？若是玄黄界从始至终没有诞生过仙凡瘴，那么历史又会怎么发展？”许克反问道。

　　李凡思忖片刻，之后徐徐说道：“没有仙凡瘴，但法不可同修的劫难依然存在。最终修士们还是会陷入互相猜忌、杀戮的绝境之中。在这个过程中……”

　　“城门失火还殃及池鱼。修仙废土中，又岂有凡人的容身之所？万不存一，都是幸事了。被仙凡瘴感染，而后又被迫迁徙到小世界。虽然这个过程中，会死不少人。但跟留下玄黄界中会遭遇的结局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许克帮李凡说道。

　　李凡闻言，缓缓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说，白先生早在大劫降临之初，就预见了玄黄界今后数千年的命运？”李凡又问道。

　　“这对白先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许克理所当然道。

　　“既然如此……”李凡语气神情顿时一变。

　　“法不可同修的大劫，乃是传法天尊传播新法一手导致的。只要这个罪魁祸首斩杀，未必不能拨乱反正！白先生他为何竟然不战而选择退缩？”

　　“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却又没有跟传法一战的勇气？”李凡的声音中，似乎有浓浓的怨气。

　　“前有仙路踏不得，传法天尊在上头。”许克沉默之后，微微一叹，说出了这句白先生曾经的感慨。

　　而后又解释道：“先不说，白先生当时是否是已经逆理成功的传法天尊对手。”

　　“实际上，白先生的推衍中，就算诛杀传法、也无法阻止玄黄界大劫降临。”

　　“宁远城、地下密室，那人狗合一的兽种怪物，你可曾见过？”

　　“见过。”

　　“那兽种，人之身躯、狗之四肢。白先生曾经试图挽救过他们的生活。他搜集到了合适的人类四肢，想要将他们的狗肢取出、重新将人类肢体接回。”

　　“但是由于，狗之四肢早已经在平日的生活中，跟他们的身躯融为一体。所以白先生多次的尝试，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大部分都是直接在转移手术中死去。而就算那些看起来成功的，术后往往也活不过一个月。就因为生命力的疯狂流逝、纷纷惨死。”

　　“任凭白先生如何努力，结果始终不变。”

　　许克十分平静的讲解道。

　　李凡则是慢慢有些回味过来。

　　“你的意思是，玄黄界也是面对的同样的情形？”

　　许克叹了口气：“所谓覆水难收。”

　　“传法对玄黄界施加的变化，已经产生。”

　　“想要将其扭转，所需要付出的努力，恐怕十倍、百倍不止。”

　　第1086章 发疯的天道

　　“所以不是白先生不如传法天尊，而只是白先生成道晚于传法天尊。”

　　“反过来，若是白先生先改变玄黄界在先，那时候恐怕传法天尊也只能束手无策。”

　　“只可惜，没有什么如果。”

　　苍老的许克语气中，似有着浓浓的惋惜之情。

　　李凡沉默许久，最终也是一声叹息以对。

　　“原来如此。”

　　“但……”

　　李凡皱了皱眉：“白先生以生殉道，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仙凡瘴的诞生，自然能够保全玄黄界凡人一时性命。但从根本上来讲，却只是拖延之策罢了。”

　　“到头来，凡人依旧被修仙者视作牛马；而玄黄界，依旧危在旦夕。白先生既然能推衍出数千年后的情景，自然也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以他的为人，有岂会对此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么仓促的一走了之？”

　　李凡不死心的，试图从许克这里套出更多的秘密。

　　因为他总觉得，白先生的陨落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什么。

　　却没料到，许克只是笑了笑，摇着头：“你跟我一样，都以为白先生是无所不能的圣人。但实际上，用他自己的话来讲……”

　　“他只是一个不忍心看到别人受苦的普通人罢了。”

　　“从最初面对琉儿姑娘、以及宁远城无辜民众惨死的无能为力，到后来妄图扭转天数时遭受的挫折。白先生的一生都是在【无能】中渡过的。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能力去挽救一切。他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而他，的确真的已经付出太多了。”

　　许克又是一阵沉默：“你知道我身后的棺材里是什么嘛？”

　　李凡朝着许克的背后望去。

　　此刻细瞧之下，才发现这惨白色的棺材，居然隐隐跟其身上的高耸石山相连。

　　或者说……

　　李凡眯起眼睛，又观察了许久后，顿时恍然。

　　整个小世界在他眼中的景象刹那间倒转。

　　大地在上，天空在下。

　　那棺材上的高耸石山，就像是在支撑着整片天空。

　　亦或者，是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棺材之上。

　　而从这棺材中，李凡更是感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

　　那是每个玄黄修士，都不会感到陌生的气息。

　　又想起此前许克见面时，自我介绍曾提及的“与世界为敌之人”

　　“这……难道是？”李凡悚然而惊。猛然抬头盯着许克。

　　许克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保持淡淡的微笑。

　　“白先生受玄黄天道眷顾，几乎就相当于天道化身的存在。”

　　“不仅以凡人之躯、一步登天，直接成就长生天尊。更是肩负了玄黄天道弃界而去的使命。”

　　“但最终白先生却没有选择离开。随后更是干脆直接成为了新法的一员，参与了逆天地之理。这对玄黄天道，无异于是彻底的背叛。”

　　“受天道眷顾越深，背叛时所遭受到的反噬也就越大。这也是白先生会被自己的逆理造物杀死的原因之一。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变得十分虚弱了。”

　　许克拍了拍身后的棺材，道：“事实上，当时以白先生受天眷的程度，实则是根本无法进行逆理的。恐怕逆理未成，他本人就会因为天道的反噬而陨落了。”

　　“所以……”

　　“在逆理之前，白先生先把天眷给剥离了下来。随后镇压。”

　　似乎是感应到许克的话，他身后的棺材忽的发出沉闷的拍打声。

　　脑袋一阵眩晕，一张跟白先生有些相似、只是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庞，忽的出现在李凡眼前。

　　他用极为蛊惑的言语，劝说着李凡帮忙打开棺材。

　　事成之后，回到玄黄界，必然会得到千百倍的报酬。

　　如果是普通修士，说不定这瞬间就会被其说服，沦落为它的脱困工具、跟许克厮杀起来。

　　但是李凡何许人也？

　　不提其本身心志的坚韧程度，单单是他始终对白先生保持的那一缕戒心，就意味着他注定不会被这看上去有些渗人的白先生所蛊惑。

　　冷哼一声，眼前画面尽皆撕裂。

　　李凡从幻觉中清醒，却发现许克正在冷漠的观察着自己、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不过在看到李凡没有被幻境影响之后，眼中的杀意也随之淡去。

　　“封印的天眷？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李凡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玄黄天道依附在白先生身上的自我意识，被白先生剥离了下来。又经过这么多年的封印镇压，逐渐变得有些极端了。若是放它出来，回归玄黄本界的话……”许克的面色十分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