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答案摆在了面前。

　　这是最残酷的答案。

　　“若有别的选择，我绝不愿意走到这一步，沧辰。”

　　大道钟内，夏元昊的面容被阴影所笼罩，看不清他说话时的神情。

　　但从语气听来，并没有存在多少情感波动。

　　而且，他的沧辰的称呼不再是师弟，而是直呼其名。

　　沧辰仍然没有说话。

　　大道钟释放的法则之力，开始破坏他体内的经脉。

　　“你没有想问的么？”夏元昊淡淡地说道，“我原以为你会有诸多疑惑，大多数……我都愿意给你一个解释。”

　　沧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大道钟内，一片静默。

　　方羽看着这一幕，内心只有沉重。

　　他没有办法去想象沧辰此刻的心境。

　　只能从沧辰主动放弃抵抗这个举动看出……在听到夏元昊声音的那一刻起，沧辰的心就已经死了。

　　那些疑惑还重要么？

　　对沧辰来说，或许并不重要。

　　“在庙堂内，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并无虚假。”夏元昊背负双手，说道，“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巅峰大族能够逃过衰落的命运，到了巅峰，就要开始衰落。而由于我们人族前所未有的强大，因而也会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击。”

　　“这一切，不是我的虚构，也并不只是推测，而是以事实为基础。一切皆为因果，站得越高，跌得越重，人族越强，遭受到的因果反噬也会越大。”

　　“师父留下的那本在你看来根本无法理解的秘经之中，也记录了他相同的看法与预测。只是那本秘经太过晦涩，你完全没有兴趣去钻研罢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地面上的沧辰终于有了一些反应。

　　“正如我所言，我先前在庙堂中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两大联盟的对立是有必要的，目的是为了加快人族衰落的进程，从而避免被毁灭。”夏元昊说道，“这是我最初的想法，我以为牺牲大量的人族中层修士，就可以抵挡部分的因果反噬，从而避免全族覆灭的结局。”

　　“可后来我发现，这么做的意义不大。对我们人族而言，因果反噬一直在持续……人族的仙帝一个一个的陨落，就是因果反噬的体现。”

　　“我们需要牺牲的不是中低层修士……而是顶层的强者！”

　　说到这里，夏元昊的语气变得冰冷。

　　“所以啊，沧辰……你必须死。”夏元昊叹了口气，说道，“尤其在你先前在作战中证道的表现，更让我确信我做的没错。”

　　“一位人族准仙帝的死，可以抵去一部分因果反噬，让人族覆灭的时间点延后，也让我有时间……可以继续我的计划。”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族。”

　　夏元昊似乎在观察着沧辰的反应。

　　但是，沧辰却还是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

　　“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快出手，我原意是让你尽可能地帮助我多除掉外面那群修士，他们都是至尊仙，都属于顶层。”夏元昊说道，“他们死得越多，对人族越好。”

　　“只是你的表现太好，让我不得不尽快出手。”

　　“否则，让你成为仙帝……那么，恐怕我的计划就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呵。”

　　这时，沧辰似乎冷笑了一声。

　　夏元昊沉默了片刻。

　　他的面容仍然隐匿于阴影之中，看不清楚面容。

　　“你的计划……是什么？”沧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且嘶哑。

　　“计划？其实很简单，并且已经在进行了。”夏元昊说道，“虽然杀死你，杀死别的人族强者，可以延缓人族灭亡时刻的到来，但终究……该来的还是会来，这就是因果反噬的本质。”

　　“所以，唯一的方式就是改变自身的血脉。”

　　“留下一部分人族，创造新的人族，让旧的人族承受因果反噬，而我们新的人族……可以再度走向巅峰。并且，这是可以循环的方式，待新人族又一次走到了当下人族的这个位置，那么，还可以继续改变血脉，创造第二个新的人族……这样周而复始，我们人族便可以永盛不衰。”

　　沧辰沉默片刻，说道：“你觉得这样延续下去的，还是人族？”

　　“当然还是人族，只要有我在，人族永远是人族，与血脉来源无关。”夏元昊平静地说道，“我们人族，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优秀族群的血脉作为主血脉。这也是过去其他大族从未做到过的事情，我将开创先河。”

　　“沧辰，我再说一次，这是唯一的办法，是我们人族唯一可以逃过因果反噬，延续下去的方式……但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同意。”

　　“这也是你必须死的原因之一，我不能让任何人阻碍我的计划。”

　　夏元昊的语气中，甚至已经有了自豪之意，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人族的救世主。

　　沧辰不再言语。

　　“这个计划到今日你才知道，但事实上，多年之前计划就已经开始了。从我将归一门改址，大量招收弟子那时起，计划就在进行了。”夏元昊继续说道，“我很早就已经在改造自身的血脉。”

　　“但我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也要避免被位面法则标记的可能。因此，我不能以本尊来改造血脉，而是以转生之术，创造另外一个自己……也是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我。”

　　“所以我并未欺骗你，你认知中的师兄，那个旧血脉的夏元昊……的确是死了，否则你不会看到命灯陨灭。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未来的新人族之主，夏元昊。”

　　话说到这里，夏元昊的语气中已经有激动与亢奋之意。

　　很显然，在除掉沧辰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接近成功了！

　　“我不是只让你牺牲，我也有很大的牺牲啊，沧辰，我牺牲了一个自己。”夏元昊说道，“那个我，可也是巅峰至尊仙啊，也是有机会证道成帝的存在啊。那个我死去，同样能够抵消一部分的因果反噬……”

　　“过去你一直不证道，原来是怕死。”沧辰再度开口，语气中带着冰冷的讥讽。

第5806章 一生璀璨

　　“怕死？”阴影中的夏元昊摇了摇头，答道，“既然我们都知道人族仙帝最终会陨落，为何还要去尝试？”

　　“只有摆脱了旧人族的束缚，才能避免诅咒……我，和未来的人族，都不会再受到诅咒！”

　　沧辰不再言语。

　　“你还有什么疑惑么？”夏元昊问道，“我已经为你解答了一切的缘由。”

　　“为了人族的延续，牺牲不可避免。”

　　“而我愿意付出这样的牺牲。”

　　“为了人族？哈哈哈……”

　　沧辰突然大笑起来。

　　他的体内的骨骼近乎已经完全崩碎，经脉受损更是严重，仙力已经在溃散。

　　此刻的大笑，让他的身躯都在抖动。

　　夏元昊并未说话，只是听着沧辰的笑声。

　　“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夏元昊。”沧辰笑完过后，冷声道，“你所说的所有理由，不过都是在掩饰你的自私与野心。”

　　“想要人族延续下去？不，你只是希望自己和自己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

　　“你口中的新人族，不过是为了维持你高高在上的地位所制造的工具，你想要永远拥有制霸仙界的权力，你想要摆脱所谓的诅咒，成为仙帝……这不都是为了你自己么？你前面说的那些屁话，不过是为了掩盖你的心虚，杂碎。”

　　沧辰最后的一个词，几乎是骂出来的。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沧辰，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可以接受，毕竟，你是被牺牲的那个人。”夏元昊缓声道。

　　“夏元昊，到现在你都不敢从阴影中走出来，在我面前展露你此刻的面容，你在害怕什么？”沧辰讥讽地问道。

　　夏元昊沉默了。

　　“就算没有所谓的因果反噬，你最终也想办法让我死，因为我的存在，对你而言就是一个威胁，我会让你无法握住手中的权力，无法保证至高无上的地位。”沧辰寒声道，“从你当初成为道盟盟主，而我选择不加入道盟开始，你就已经有杀心了吧？”

　　“你不容许任何人在你的掌控之外。”

　　“你的野心和目标是成为所谓的人族之主，你想要得到一切，想要永远站在巅峰……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去修饰你的行为，这都是你最真实的目的。族群或是血脉，你都不在意，你要的只是地位。”

　　沧辰强撑着，抬起了头，盯着前方藏在阴影中的那道身影。

　　漆黑一片的眼瞳之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你永远不会选择我这样的路，因为你喜欢掌控众生的感觉，你喜欢被捧在最高的位置。你将归一门改址，大量招收弟子，培养出众多门生，为的就是现在的一呼百应，为的就是万尊之师的名号。”沧辰的声音在大道钟内回响。

　　但他的声音，也只能在大道钟内回响，无法传到外界。

　　“可你就是该死啊，沧辰。”夏元昊冷声道，“我的那群门生各有野心与目的，可他们都想你死，所以才会这么快聚集而来啊，才会被我这般轻易地利用啊……你明白么？在当下的人族，你就是该死，这才是真相。”

　　这句话，让沧辰神色一怔。

　　他缓缓低下头，冷笑道：“的确，我不适合在你们这些杂碎的圈子当中生存。”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先杀了你，再杀了他们所有人。”

　　“可惜你没机会了。”夏元昊摇了摇头，说道，“沧辰，你的性格决定了一切。你太过看重感情了，可这只是一条很薄弱的线，随时都可以扯断。”

　　“你又太过在意血脉了，你所想得太过简单，一切都凭直觉……这是你最大的败因……”

　　“你赢了，不代表你说的做的是正确的，不代表你就有资格教训我。”沧辰冷声道，“另外，你的计划不会成功，人族内，像我这样的人……必定还有。”

　　“所以，接下来我会一个一个去寻找，把他们全部除掉，任何一个有机会威胁到我计划的人，我都会将其扼杀。”夏元昊语气中释放出阵阵寒意。

　　“你做不到。”沧辰说道。

　　“你死了，我心就安了。”夏元昊说道，“人族当中，就算还有像你这般的天赋者，也远远还未成长到你这种程度，轻易就可抹杀。至于没有天赋者，更没有威胁到我的可能，我可轻易诛杀他们。”

　　沧辰不再说话。

　　“差不多了，希望我已经解答了你的所有疑惑。”阴影中的夏元昊，缓缓抬起头，似乎在环顾四周，又说道，“当年，师尊实则想要将大道钟传与你，可你却不喜欢这样的仙器。”

　　“这样，大道钟才会传到我手中，最终……也成为让你陨落的仙器。”

　　“大道钟不属于你，属于师尊。”沧辰说道，“它没有，也不会认你为主。终归，它会被收回。”

　　“无妨，任何仙器不过是助力，归根结底，都得依靠自身的实力。”夏元昊微笑道，“大道钟现在还在我手中，它就是我的仙器，即便我用它来杀你，它也得服从。”

　　“嗡嗡嗡……”

　　大道钟内，金光闪烁。

　　一道道符文在内壁之中出现，并且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