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雨水和河流仿佛有了自己的灵性,化作锁链和兵刃瞬间袭杀卫渊。
显而易见,卫渊的出现没能够隐瞒过对方。
卫渊看了一眼周围的暴雨,雨水连绵成了极为细密的线。
恐怕在踏入这笼罩江南的巨大雨幕之时,自己的存在就已经被察觉到了……心念微动,抖手出剑,剑气纵横,如同雷霆一般滚滚掠过,雨幕骤然为之一顿,那持伞之人呢袖口都出现一道裂痕,退后半步。
一招之下,卫渊就判断出,对方近身搏杀,不如自己。
但是神灵强大,也不在于此。
连连数招强攻,便已经占据上风。
卫渊正要继续出手奠定胜局之时,却突然听得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喊叫声音。
背后是一座桥,桥下是此刻肆虐至极的河流。
有车辆被困在了桥上。
卫渊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小学校车那种显眼的颜色,而且不止一辆,密密麻麻地挤在刚刚修建的桥梁上,桥面在这个时候,显现出一种苍白的色泽,伴随着桥梁下面涌动咆哮的河流,几乎像是某种仪式。
校车上还有孩子。
一旦被冲入桥下水流中,这个高度和河流深度,几乎不可能幸存。
‘知道对于水神来说,最好的祭祀是什么吗?’
隐隐间,仿佛有声音低语。
几乎没有迟疑,卫渊掌中的剑原本是以雷霆之力催发,此刻却化作了轻捷的剑式,顺势将那持伞之人逼退,而后出现在了桥梁上,几乎是同时,本就湍急至极的河流疯狂爆发。
浪潮拍打起来,几乎要将整个桥梁都杂碎。
至少在此刻旁观看来,持剑的青年在这河流巨浪下太过渺小。
卫渊眼前一个恍惚。
水灾,浪潮,还有哭喊着的孩子。
是不是同样经历过这一幕?
刹那之间,眼前闪过一道道模糊的画面,是大宋时代的城池,是江南的杨柳和燕子,而后是吞噬熟悉一切的河流,还有毫不犹豫的出手,以剑拦江……
会死吗?
会怕死吗?
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曾经最后的思索和念头。
怎么会怕死?
大丈夫死则死矣,于人于己无愧于心,江南的浪子死在江南,已经是大幸了,又有什么可惜和遗憾的呢?
本来是这样想着的……
可是想到她如果看到我的尸体,那种要哭出来的样子。
就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了啊。
而转瞬浮现心中的,是一道身穿红衣的少女身影。
很模糊,几乎瞬间就散去了。
可是卫渊心口却微微刺痛了下。
连带着一种落寞的感觉,让他的剑都迟滞了一瞬,而这一瞬之下,整个浪潮已经打落下来,水流奔走如雷,带着磅礴之势轰然砸落,就仿佛当年的重现,大盗一剑拦江,力竭而亡,持伞水神敛眸,神色从容,转身离去,可才不过数步,却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愈演愈烈。
那是剑鸣。
还有……
风声!
持伞水神瞳孔微缩。
呼啸的风,仿佛来自于九天之上,祂猛地转过头,和当年水漫金山一般无二的一幕,在现世却迎来了截然不同的结局——一道剑光横扫,浪涛被生生斩碎,而后清风流转,猛地扩散,雨水在一瞬间仿佛失去了重力,只是凝滞在空中,几乎能看得清楚每一滴雨当中倒影的天空。
而后,
卫渊左手五指握合。
风暴以其为核心猛地扩散。
雨水瞬间被风清扫,和雨幕碰撞,爆发出大片的白色水花。
持伞水神被气机所迫,退后一步,皱了皱眉。
眼前这剑客的实力超过了祂的预料。
没有打算纠缠,当机立断,抬手御水,按照计划,整个江南道的水系将会在瞬间暴动,长江之中奔涌的水流和从天而降的暴雨,将会直接将江南道彻底笼罩在里面,祂的眼底神色从容淡然,胜券在握。
岁月的力量,是任何修士都无法阻止的。
区区匹夫之勇。
怎能比得过我千年之计策?
足足一千年的时间啊,这一千年岁月里,几多尝试,几多布局,一切的疏漏和可能性都已经被预料到,一切的可能性都也已经做出了准备,都已经做好了解决的方法,就是为了今日。
而今大势已成,又有谁能阻止呢?
被共工称为叛徒的持伞水神心中自语,掌中之伞微微抬了抬,带着胜者的雍容,视线往前。
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对手。
于是看到身穿黑红双色衣服的青年缓缓收剑。
而后看到了他身后,高大而俊朗的男子,看到对方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微笑。
持伞之人思绪凝滞。
水神·共工。
第0442章 叛徒
共工,真正,且唯一的水神。
持伞身影的瞳孔收缩,几乎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身材修长高大的神灵嘴角带着一丝漠然的微笑,而后,持伞之人花费了足足千年,甚至于更长时间准备的东西,就逐渐挣脱开了祂的掌控。
原本笼罩着整个江南道的庞大雨云缓缓停止。
而后,在龙虎山的张天师张若素,得到了江南道发生的变化。
“雨停了。”
弟子们的声音里有压抑着的震动。
那语气里甚至于有对于不理解的力量所自然而然的恐惧感。
因为雨并不是停止下雨这一个动作,而是就那么生生停滞在空中,不再落下,一颗颗圆形的水珠漂浮在整个江南,暴雨的喧嚣转眼化作一篇死寂般的宁静,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时间暂停下来了一样。
张若素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样强大的控制力,果然是那位。
他让弟子们全部撤离江南道。
而后才一会儿,来自于七部玉枢道门宗派的上清宗就有消息传来。
“张若素,你疯了吗?!”
“这个时候撤离江南道,难道说,龙虎山正一道的修士全都是贪生怕死的懦夫吗?!你自己想撤你自己撤,凭什么下令让全部的修士都离开?!江南道怎么……”
上清宗林守颐的声音里面压抑着怒火。
张若素把手机挪开放在耳朵之外三十公分。
等到那边的老友一阵痛骂表示认错了你,骂得几乎没力气了的时候,才慢条斯理道:“江南道的问题,有人去处理了。”
林守颐大怒:“谁?!你告诉我,是谁这么大口气这么大胆子,老道一定一道天雷劈死他!”
“共工。”
“……”
手里另外一边霎时间死寂之后,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不知是撞翻了桌子,还是打翻了水杯,总之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最后直接挂断,变成了一种杂乱的忙音。
张若素抖了抖道袍,微微仰头,吐出一口气来,呢喃道:
“原来如此……”
“确实爽。”
……
此刻,江南道战场之上。
在共工出现的瞬间,交手就变成了碾压局。
持伞之人身子狼狈飞退,手臂半边袖口几乎崩裂化作蝴蝶,千年的谋算几乎转瞬之间就已经崩溃,祂咬着牙,心中感觉五味陈杂,可总体上,几乎是愤恨多于对死亡的恐惧的。
为什么?!
这完全不讲道理!
为什么会出现共工?!
为什么共工会出现在这里!
就仿佛下棋的时候,对方的每一步落子都尽在掌握。
结果对面直接裁判上场。
这还玩个什么?
掀桌都掀不了。
毕竟若论不玩掀桌的话,对面那位可是掀桌子的祖师爷。
那是脾气上头以后,直接掀桌,差一点带着山海诸神,人间百族一起不玩了的主。
祂竭尽全力抵抗着,可是费劲千年心血准备的水脉仿佛是有了自己的魂魄和思维,直接挣脱祂的控制,反过来不断攻击着他,作为诸水脉之主,共工根本不需要出手,就已经让祂直接走到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