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雷劫问心关, 对别人来讲只是短短十几分钟,对师鹤鸣本人来讲却是许多年。
师鹤鸣以为他的问心环节也会有声音问他为何而修仙,为此他还提前想出许多答案。
真正问心环节降临, 声音是出现了, 问题却不是宋音告诉他的问题, 而是一个全新的、他从未想过的话题。
“汝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谁?”
那一刻,师鹤鸣脑中闪过许多长脸,有宋音、有父母、有师父、有师兄,师鹤鸣斟酌后谨慎回答。
“或许生命中遇到的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都很重要。”
问心环节出现片刻寂静,没有出现意外让师鹤鸣松了口气。
很快问题再次出现。
“汝能否坦然接受他们从生命中离去?”
这个问题出现,师鹤鸣浮想联翩, 去想象他们离他而去的场景。
“能。”
师鹤鸣想到的离去是他们如同父母那般离开这个世界, 谁曾想问心环节的声音让他看到另一种可能的世界,眼前上演从生命中离去的不只是死别, 还有生离。
火光冲天, 各种哭喊、求救、饶命、嬉笑声混杂在一起, 将他拉回那个晚上。
情绪仿佛不受控制, 那晚的恐惧袭上心头。可师鹤鸣明白, 这不是自己真正的情绪,他应该被无形的力量影响了情绪。理智告诉他, 父母的亡魂由他亲自送入轮回, 那一晚,他们是平静祥和的。
因为影响不到师鹤鸣, 眼前的景象消失。
接着师鹤鸣又被拉入新的场景。
黄昏沉沉压在每个人都肩头,他看到师父收了他人作为亲传弟子,而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内门弟子。
从小备受师父师兄关照的弟子也不再是他, 那个陌生的人享受着他的一切。
师鹤鸣平静看着这一幕,乍一看或许心有不甘或气愤,可转念一想都是假的。问道峰亲传二弟子是他,师父师兄教导关怀的也是他。
环境又变了。
也许上两次都没有影响到师鹤鸣,这次的环境更加真实。
这次他看到了宋音!而且是小时候的宋音!
这次理智同样告诉他这是假的,但他仍然好奇看着和记忆中一样的小宋音。
同宋音讲述的一样,小宋音从小生活环境很不好,但她自己逃了出去,也顺利躲过了山匪危机。不过她在测灵根环节没有测出灵根,失望离开队伍。
在很多孩子有大人陪同的情况下,小宋音孤零零去了县城。正当师鹤鸣在想年幼的小孩该如何生存下去,他发现小宋音进了几家酒楼或者铺子,待出来后小宋音总能挂着笑脸。
师鹤鸣就这么看着小宋音年纪小小做起生意,他很好奇她的小脑瓜是怎么长的,总之真聪明。最开始她用赚的钱住进一家客栈,没多久又遇到一个好心家庭收养,收养的夫妻是做小本生意的,他们收养小宋音给她提供住处遮风挡雨,小宋音则是帮助他们生意更上一层楼。
师鹤鸣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以宋音的聪明才智,确实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她是不一样的,从她很小下定决心自救逃离小宋村,便能看出她的与众不同。
屋檐下的蛛网结了破,破了又结。下人拿着扫帚秋扫落叶冬扫雪,四季轮回更迭。
师鹤鸣置身街道,前面人头攒动,一支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吹着唢呐。新娘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下轿,团扇遮脸看不清面容。
他站在道路两旁,目送新人走进院门。
当新娘在他面前直直行过,他透过缝隙看到了新娘侧脸。
师鹤鸣心脏猛然一跳!
眼睁睁看宋音身着婚服,踏入院墙,手握红绸与他人拜堂成亲,宋音笑容灿烂,而他站在人群中观众,就像一介过客。
不对!
这不对!
都是假的!
他和宋音同时踏入仙途,他们二人早已脱离肉体凡胎,她有自己的理想与目标,又怎会心甘情愿嫁给凡人相夫教子?那不是她的追求,那不是她的人生!
她的人生应该肆意张扬,她的未来应该是飞升!
即便她有了心仪的人,那也不该是别人,而是、而是……
而是……
我。
“我”这个字冒出,师鹤鸣感到灵神深处都在颤抖,双脚仿佛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与她相处的种种涌上心尖。
[“嗐,我当什么!昨夜我全家也被山匪杀光了,吃点饭别难过,日子还长,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
……
“大仇已报的感觉如何?有没有轻松些?”
“去看看有没有亡魂吧,有的话你还能跟他们说说话,没有那更好,说明他们了无牵挂重入轮回,开始了新的人生。”
……
“师鹤鸣,万象湮灭阵!”
“进门,取秘宝,残片。”
……
“师鹤鸣?”
“师鹤鸣!”
“师鹤鸣。”
……]
心中说不上来的感觉,想起过往他会很安心幸福;而眼前一幕,只会觉得无形的手攥紧他的心,不甘、愤怒、苦涩等等揉在一起,还有……嫉妒。
深深的嫉妒!
嫉妒到要发疯!!
“汝能否坦然接受他们从生命中离去?”
声音再次耳边响起。
师鹤鸣几度欲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汝想清楚再回答。”
“我……”
体内灵气一瞬间暴乱,心魔悄无声息占据心间。
生命中最重要的是宋音。
他人离去自己能坦然接受面对,唯独宋音,唯独她不行!
……
“师鹤鸣?”
“师鹤鸣!”
宋音的手不断在师鹤鸣面前挥动。
“啊,怎么了?”师鹤鸣瞬间回神问。
眼前她的呼唤与记忆重叠,让他恍惚间分不清现实与假象。
宋音:“我说这些是还给你的灵石,这些庆祝你渡雷劫成功,还问你要不要仙霄城?刚才就觉得你不对劲,在想什么?”
师鹤鸣垂眸不敢看宋音:“我……产生了心魔。”
宋音闻言愣了几秒,很快笑道:“没事,有心魔很正常,你看修仙界谁没个心魔?我虽然没在金丹雷劫中产生心魔,但不代表我在元婴雷劫、化神雷劫、甚至更厉害的雷劫中依旧不会产生心魔。”
“不会的,我相信你!”师鹤鸣下意识反驳。
有心魔不是好事,宋音这么好,不该被心魔缠着。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我不产生心魔。”
他怕不是渡劫被雷劈到脑子变傻了,今天还是让着吧。
远处悄悄观察的祝景看了半天,总觉得有宋音在,师弟应该不会有事。他观天色,时候不早,他也该回去了。
相信宋音不会看着师弟干傻事。
祝景悄悄离开丹阙峰,一如他悄悄的到来。
宋音坐在对面接着问:“我当初渡完金丹雷劫回来后,专门有去了解问心关。书中记载,问心关问得大部分是一个人内心深处执念或愿望。我的愿望是飞升,所以当初问了那些问题。
“你呢?那个声音问了你哪些问题?你的心魔是什么?”
“问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谁,我的心魔也是她。”师鹤鸣看着靠近的面庞,清澈的眼眸充满好奇与探究,他无意识滚动喉结,只觉她眉心一点红痣那么晃眼。
不行,她心思纯净,不该被他影响!
是他先有了非分想法,是他内心过于阴暗肮脏。
“他(她)是谁?”
师鹤鸣闭口不言。
宋音坏心眼道:“不说?让我猜猜,是不是你父母?”
师鹤鸣别过头,胡乱答应,“是。”
宋音:“我就说嘛!”
果然看双亲惨死眼前,是一个孩子心中磨灭不掉的阴影。
宋音拍拍他肩膀,“放宽心,慢慢对抗。其实我很不好意思,总觉得你心魔与幻心魔丹有关,当时所有人都有吸入,若是秘境中没有用幻心魔丹,你也不会有心魔。”
师鹤鸣:“不怪你,是我不好。”
宋音:“是我的错。”
师鹤鸣急了:“真的不是,原因在我。”
“叽叽喳喳说什么呢?什么事情让你们争来争去?”齐子伯回丹阙峰,来叫宋音去宗门大殿。
“师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