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绛耳捧起皎尾的胖脸,忧伤不安地揉啊揉,“皎尾这么可爱,怎么可能变成大坏蛋呢?”
天书里说“亟当镇其于金鳞山,保三界生灵无虞”,好像是要把皎尾关在金鳞山的意思。
皎尾看着兔子绛红色眼瞳里映着自己的脸,被面团一样捏来捏去,“所有者,可爱,兔子最喜欢。”
“对哦!兔子永远爱皎尾。”温绛耳在他脑门上亲一口,冰冰凉的隐约奶香味道。
其实温绛耳已经知道,皎尾自称的“所有者”,转换成人族语言,并非真的叫“所有者”。
实际上,龙语里这段自称的震波,转换为人族语言,意思应该是“此地的领主”,类似于自称“本王”或者“孤王”。
皎尾刚破壳发出的那段震波,因为自认为诞生在自己的地盘,意思大概是“本王饿了”,“本王尾巴痛痛”。
但是五岁的小兔子没有接触过这类称呼,自然没有想到更常见的说法。
她教皎尾说话的时候,也老老实实的告诉皎尾,那段震波就是“所有者”的意思,导致皎尾会说话之后,真就自称“所有者”。
后来阿娘听见皎尾开始“所有者饿了饿了饿了”的叫唤时,为时已晚,皎尾已经改不掉了。
知道来龙去脉后,阿娘笑得肚子都疼了。
她的小兔子宝宝可真聪明呀。
温青妩觉得,“所有者”这种解释,是对烛龙自称更全面的诠释。
更能让三界生灵了解到这群傲慢的大块头有多么霸道自以为是。
温青妩也没尝试过纠正皎尾的自称,因为看着这头胖胖的幼龙一脸谄媚地抠着小胖手,歪头问她“所有者再吃十个小小的鸡腿。五个呢?两个好吗?”的时候,有种奇异快乐。
家里也不缺钱让这小胖子吃个够。
问题是烛龙在这个阶段原本该有高强度的战斗训练,而皎尾从五岁开始就逐渐入乡随俗,戒掉了巡视领地的本能。
只吃不动的话,朏朏们难免担心把幼龙养成馒头,不得不控制。
但温绛耳不理解胖胖的皎尾有什么不好,所以她私下里经常偷偷投喂幼龙。
皎尾依旧很难理解周围的世界,邻居小孩们爱做的事和爱聊的事多数他都不在意。
他如果按自己的想法做事,经常会引发周围人惊恐的尖叫。
但温绛耳已经习惯了,皎尾做任何奇怪的事她都能坦然接受,并且会旁敲侧击地尝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朝夕相处的八年中,温绛耳唯一一次崩溃,是村里刘大爷去世引发的风波。
刘大爷是个慈祥的老大爷,已经年过八旬。
因为曾多次受温青妩治疗腿痛腰痛,在温青妩离开村子那两年,是为数不多对温绛耳很好的老人。
他经常坐在村口的大树下乘凉,笑眯眯看着孩子们捉迷藏,有时故意误导孩子们找错方向,被发现了就笑出一口没了牙的牙床,然后塞给孩子们一小块麦芽糖。
温绛耳很喜欢刘大爷,两年前她十一岁,已经理解了死亡就代表着永别。
她哭到半夜,跟一旁紧张无措的皎尾回忆刘大爷曾经如何关照她。
结果,在刘大爷下葬前停放灵柩那几天,发生了很可怕的事。
天亮后,最早去地里干活的村民尖叫四窜。
他们看见刘大爷的尸体又坐在从前那棵大树下,睁着眼睛,露出牙床,笑容诡异。
虽然老人枯瘦的尸体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毕竟表情有些歪斜,眼睛一大一小,远远看一眼就能吓得人不省人事。
这“诈尸”风波持续了好几天,每次刘大爷的亲属把尸体运回灵柩,第二天早上又会出现在躺椅上。
附近的修士全都跑来帮忙驱邪超度。
但是并没有发现恶灵。
大爷一生善良积德,寿终正寝,魂魄根本用不着超度,都已经喝了孟婆汤,投入三善道享下一世的福去了。
所以刘家怀疑有仇家故意窃尸作恶。
家人和修士轮换着守夜,寸步不离,非得抓到作恶的贼人不可。
然而到了早上,棺材里的尸体又会出现在村口树下。
这件事惊动了温青妩,温青妩都无法解释,甚至出动了忘归鸦亲自守灵。
忘归鸦都没能感知到有任何邪祟入侵。
就算是鸟也是需要休息的,他哪怕盯着尸体看五个时辰,其中肯定也会偶尔小憩个半炷香。
总是在他一睁眼的时候尸体就消失了。
退一万步说,真有这样神通的大能,可以在忘归鸦眼皮子底下,不动一丝灵力,窃取尸体这么大的物件,那总该有点道理吧?
这为大能偷一个老大爷的尸体,每天吓坏一帮村民们,到底为了什么呢?
这案子最终是温绛耳破获的。
因为那几天,平日赖床的小胖子每天天没亮就爬起来“啪啪啪”地拍兔子的脸,“走。兔子,走,去村口玩。去玩去玩去玩去玩。”
哭到半夜的小兔子顶着核桃仁一样的肿眼泡,吭哧吭哧穿衣洗漱,被活蹦乱跳的皎尾拉到村口,“偶遇”村民围观的刘大爷的尸体。
这个时候,皎尾会仰着胖脸,仔细观察兔子表情,看看她有没有惊喜地大叫“爷爷回来了”!
没有惊喜,没被吓死那都是兔子的承受能力强。
温绛耳本来对刘爷爷的去世很伤心,但因为这件事的离奇程度让她从伤心变成了害怕。
晚上都不哭了,抱着胖龙瑟瑟发抖,一起分析刘大爷会不会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皎尾对此很得意。
别管兔子怕不怕,就说兔子是不是不哭了吧。
多亏小狗精再次哄好了小兔子。
这件诡异离奇的怪事,一直持续到第六天。
因为温绛耳已经承受不住每天看尸体的冲击力了。
这天早上,皎尾“啪啪啪啪”拍她脸的时候,她假装自己睡死了过去,坚决不睁眼。
最终,她听到皎尾急切地催促:“起来,兔子,再晚就被搬回去了,白天,人多,所有者不好拿。”
装睡的兔子猛一睁眼。
邪门的案子就这么破了。
也算是嫌疑人自报家门。
皎尾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大朏朏们轮流打屁股。
寻常人根本想象不到一头看起来傻乎乎的幼龙,一声不吭地悄悄作妖,最终能闯多大的祸。
尸体确实是皎尾搬走的。
他天生有空间穿梭的能耐。
尾巴一卷,尸体瞬间就出现在几里外的大树下了,根本用不着灵力,这让忘归鸦怎么看守?
更让人绝望的是,为了让兔子找回过往的熟悉感,皎尾摆好尸体后,甚至还会爬到刘大爷怀里,手动帮大爷调整微笑的诡异表情。
家长要不是一群朏朏,这孩子屁股都能被打烂。
但皎尾挨打的时候还很委屈。
朏朏大姐一口气朝着肉嘟嘟的屁股蛋子甩了二十下,怒吼:“下次还敢不敢了!”
皎尾撇着小嘴,两颊的肉肉都在发抖,很不要命地反问:“敢不敢什么?”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暴跳如雷的大姐加重力道,说一句打一下。
皎尾一咧嘴,深吸一口气,仰头看了一圈,看看有谁想抱他。
结果一群朏朏都双手抱臂铁面无私,为轮流打屁屁时刻准备着,只有小兔子也撇着嘴一脸心疼地看着他。
皎尾立即从大姐腿上滚下来,默不吭声地啪嗒啪嗒跑进兔子的怀抱,委屈地仰脸看兔子。
这时候只要温绛耳哄他一声,他就会立即在地上打滚,对所有朏朏哈气,拒绝教导。
任何温绛耳能接受的事情,皎尾就会变得理直气壮。
所以温绛耳强忍着心疼,小声告诉他,“你不应该把刘爷爷搬来搬去摆在树下,这是不尊重死者,明白吗皎尾?”
失去小兔子支持的皎尾悲痛欲绝,伤心麻木地爬回大朏朏腿上,接受轮流打屁屁的惩罚。
大朏朏们就算动用打屁屁的惩罚,也很难让一条幼龙理解为什么不能搬运已经死去的生灵的躯壳。
最终也只能巨额赔偿了刘家亲属的精神损失。
皎尾平日里看起来安静乖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有些拘束。
朏朏们不希望孩子太过拘束,可若是不拘着他,根本不知道幼龙能捅出什么娄子。
家底子再厚也赔不起这败家小胖墩。
就在烛沧即将登门“拜访”前,提前赶回家的四只大朏朏围着皎尾,进行了一波临时抱佛脚地灌输——
等烛沧来了,皎尾一定要表现得像最优秀的宝宝。
让帝君看看朏朏们养大的幼龙。
皎尾早就会背诵“如何保持天庭内部清正廉洁”,以及“如何让三界子民丰衣足食”。
胸有成竹。
烛沧原本压根没打算检验孩子的实力。
但是一进家门,一群朏朏就跟备战一样严阵以待,引她去大堂接见幼龙,并要求她考考孩子,看看朏朏养孩子的成果。
盛情难却之下,烛沧低头,看着比上一世同时期胖了八圈的儿子,低声出题:“那就考考你缩地术是否熟练。”
挺着小肚皮运筹帷幄的皎尾胖脸一愣。
嗦……嗦什么?
怎么跟大朏朏们估的考题不一样。
所有者一般只会嗦田螺,鸡腿什么的直接啃咬就能吃。
周围的朏朏们揪着衣摆,手心暴汗,都是一脸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