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三五句,小帝君就皱眉不耐烦地挥手,说“准奏”。
他并非要接下战书,而是要将领们自己处理军务。
“准奏”只是他学来打发神官们的通用词汇。
问题就是这个战书不方便代为处置。
没办法,将领们只能去求见那只小朏朏,让她转达战书内容。
烛荒对世间万物都一视同仁的不耐烦,唯独对他的小朏朏非常有耐心。
竖着耳朵乖乖坐在朏朏身边,低头安静地听她解释完战书内容。
听完后,烛荒认为,朱雀下战书想跟他单挑定胜负,是为了保住自家军队的性命。
战书里为了找一个正当的由头,写了一句“我宁可独自战死,也不愿我的军队被你们以多欺少”。
烛荒指着这段话笑起来。
他理解不了这份战书里“舍生取义”的意味。
他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宁可死我一个,也不要死我一窝’。
哪有这种好事?
他坏笑着眯起石珀色双瞳。
十三岁的少年尚未显出未来那位魔龙的英气,精致的五官让这头乖戾不羁的幼龙有着与性格极为不符的夺目脸蛋。
放下战书,他凑近他的小朏朏耳边,模仿那封战书的逻辑,口齿含糊地揶揄:“我宁可父皇给我放三年假,再把昆仑山辟给我当猎场,也不愿被罚抄一百遍经书。”
他的小朏朏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周围的将领一脸迷茫,多数人都听不懂那条小烛龙在说什么。
幼龙口齿很不清晰,表达能力也很差。
只有跟他一起长大的那只朏朏能听懂他的意思。
像是说着只有两人能懂的语言,烛荒坏笑着看着朏朏,继续嘲讽那封战书,“我非常宁可,父皇不一定宁可,父皇不给放假,那我也不让他们宁可。”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因为烛荒不打算单挑定输赢。
那么,朱雀的势力战败后终会归降烛龙族。
之后的单挑、结契、认主,都不会发生。
然而,那只朏朏随口说了句:“我要亲自执笔回绝,挑明他们的心思,免得你被子民当成不敢独自迎战的怂包。”
就是这句话。
让烛荒原本笑嘻嘻的面容凝固了。
他理解人族语言本就颇为迟缓。
朏朏这句话里,最先被他抓住的字眼,是“不敢”,和“怂包”。
“怂包。”烛荒低声重复了三遍,确定这个词的意思之后,一双金瞳收成竖线,受伤地注视朏朏。
“你,你,怕了,觉得,怕一只鸟,”他拍了拍胸膛,“怕一只鸟吗,小兔子?他怕吗?嗯?他不敢?”
他生气的时候,说话很容易结巴,而且颠三倒四,分不清主语。
但神奇的是,朏朏依旧能理解他的话。
急忙解释说,怂包是战书里的故意嘲讽,不是她的想法。
但一切都晚了。
烛荒接下了那封战书。
后来,就发生了史书上那场赫赫有名的决战。
烛荒的成名之战。
无辜的忘归鸦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被朱雀兄长给打包卖身的。
“跟他决战的是我的兄长,不是我。”忘归鸦对李放歌强调:“但作为败方,我们都得跟那条话都说不利索的恶龙结契,认他为主。”
由于长时间的交谈,忘归鸦的身体没有灵力波动,他跟前的那头幼龙解除了战斗戒备。
温绛耳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大黑鸟讲故事,突然感觉腿侧有点痒。
低头一看,发现小怪兽不知何时已经潜伏在她身边,鬼鬼祟祟地低着头,把脑袋上的蛋壳在她腿上蹭掉了。
“啊……啊!你又偷袭小兔子宝宝!”温绛耳立即弯身捡起蛋壳。
贴回小怪兽的脑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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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领们念战书给龙听,就跟考托福听力一样,换我们小兔子宝宝念给龙听,都能举一反三了是吧?双标龙[狗头]
忘归鸦:你这兔子说什么不好非要提“怂包”,害我失去了自由。
小兔子宝宝:是你家兄长白纸黑字亲笔写的怂包两个字哟,我解释的时候还帮你们美化了一下呢,还不谢谢小兔子宝宝?
第17章 灭世魔龙赶时间
这是温绛耳第二次把蛋壳贴回幼龙脑门。
经过两轮粘贴,蛋液风干了,蛋壳的黏性变差,松松的搭在幼龙脑门上,风一吹,一掀一掀的。
更难受了。
幼龙扬着脑袋,难以置信地注视自己唯一的子民,眼里的震惊与困惑,比第一次更甚。
它再次焦虑地用尾巴卷住胖胖的身体,两只小爪子紧紧捏住尾巴尖。
这能让它模拟被龙母卷住的压迫感,降低焦虑。
周围没有人回应幼龙的震波,这对它而言是个一出生就天崩的世界。
好在烛龙的统御血脉刻在骨子里,刚好它又拥有一个子民。
这是目前它唯一能用来“镜映”自身力量的方式——试探子民对它的信仰程度。
然而结果很糟糕。
这个唯一的兔子子民,虽然最初照顾过它的尾巴,但之后接连阻止它喝奶,又阻止它清理异物。
这是一种反抗行为,说明它的信徒不再膜拜它的力量。
它找不到龙母。
吃不到奶。
就剩唯一一个不停响的故障信徒,居然也要抛弃它。
它似乎是一头被众生抛弃的废龙。
幼龙窝成一团,紧紧攥着尾巴,身体微微震颤。
小怪兽一动不动,一头幼崽居然有了些许颓废潦草的落寞之态。
它这是怎么了?
温绛耳好奇地进入感知状态。
她吓了一跳。
此前几次,小怪兽的震波都还算平静。
而此刻,这个小怪兽正在发出一阵又一阵能量极强的震波。
它在找妈妈。
似乎想要被妈妈卷住。
它的震波确实是一种想被“卷起来”的呼救,就像之前它挂在藤蔓上时一样。
小兔子宝宝离开妈妈后,一直很想念妈妈的怀抱,这头小怪兽期待被卷住,或许是独属于它们的拥抱。
它想要被抱抱。
它的震波比此前任何一次都剧烈,贯穿力极强,如果它的妈妈真的在附近,一定会回应它。
但是温绛耳只能感知到来自小怪兽孤单的震波呼唤。
一双绛色桃花眼缓缓睁大。
温绛耳蹲下来,双臂抱着膝盖,好奇地观察着用震波急切呼唤母亲的小怪兽。
许久,她轻声问:“你阿娘也离开你了吗?”
她突然意识到,这颗独自出现在山洞里的大蛋,和她一样,都是没有人要的小孩。
幼龙没有理她,发出的震波频率越来越高。
温绛耳缓缓伸出手,想要轻轻抚摸它背脊,但迟迟不好意思触碰。
她可不想跟小怪兽说什么“同病相怜”,“我们做朋友吧”之类的话。
万一过一会儿它的妈妈真的被它召唤回来了怎么办?
唯一被剩下的小兔子宝宝会很尴尬。
她最终收回手,嘟着嘴高傲地示好:“你要是很饿的话,我可以去给你拿一碗肉汤。”
忘归鸦此刻被这两个小家伙吸引,上前一步,困惑地喃喃:“她把什么贴在它头上了?这是某种术法么?在琢磨对付我的方法?别白费力气了,我乃……”
“只是小孩子在玩泥巴。”李放歌赶忙设法夺回忘归鸦的注意,以免他又想让温绛耳“现形”,“所以,那个魔龙烛荒打败了您的兄长?”
“他胜之不武!”忘归鸦回忆起那段屈辱的历史,牙痒痒,“那条小魔龙……故意引诱我们掉以轻心!”
那时候,战书已经发去烛荒军营七日,仍旧没有任何回音。
忘归鸦与兄弟们猜想,那条小烛龙大概是不敢独自迎战,故意石沉大海,假装没看见战书。
如此一来,就无法避免两军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