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五百年来她努力修炼都才堪堪能稳住化形,怎么一坛酒就……
而且还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的模样,与记忆中那只做错事就耷拉着耳朵,用湿漉漉眼神望着他的小狐狸几乎重叠。
陆无辞心中那最后一丝因被欺瞒而产生的微妙不悦,也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混杂着奇异柔软的情绪。
“可有不适?”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往常少了几分冰冷。
千灵愣了一下,仔细感受了一下,除了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似乎……并没有其他难受的地方。
甚至,体内原本有些滞涩的妖力,这酒的魔力真大,此刻体内的力量仿佛顺畅了许多。
她老实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动作间墨发披散,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风情:“头……有点晕。别的……还好。”
她偷偷抬眼瞄他,小手无意识地揪着宽大的袍袖,小声补充,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和苦恼,“就是……尾巴收不回去了……”
还有刚冒出来的耳朵也收不回去了。
这尾巴的存在,莫名地,让她在他面前感到无比窘迫。
她甚至不敢想象,他现在会怎么看她?
一个连人形都维持不好的,怪异的半妖?
陆无辞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那条不安地扭动着的雪白尾巴上。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了手。
千灵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教训自己或者嫌弃地推开,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睛紧闭,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种等待审判的感觉,比魔气侵蚀还要难受。
预想中的责备或推开并没有到来。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极其自然地,仿佛做过无数次般,轻轻握住了那条蹭他手背的尾巴中段。
“!!!”千灵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细微的电流击中。
尾巴是她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尤其是化形后,这种触碰带来的感觉远比狐形时更加清晰,更加……难以言喻。
一种混合着酥麻,羞耻和一丝隐秘战栗的感觉,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让她脚趾都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比昨晚迷迷糊糊时感觉要清晰强烈一百倍!
“别……”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试图把尾巴抽回来,身体也因为这种过度的刺激而微微发抖。
“不能……不能摸尾巴……”她试图阻止陆无辞的动作。
“别动。”陆无辞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的指尖并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握着,指腹感受着那绒毛下温热而充满生命力的触感,以及那细微的,因紧张而带来的颤抖。
他仔细感知着其中妖力的流动,与他之前探查狐形时并无本质区别,只是形态发生了变化。
看来,这化形并非幻术,而是真实的形态转换,只是此时她尚且无法完全掌控,连收敛妖气特征都做不到。
他需要确认这变化是否稳定,是否会对她的封印产生影响。
他的触碰带着一种研究的意味,冷静而克制。
然而,千灵却完全无法平静。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他掌心的纹路,甚至他平稳的呼吸轻轻拂过尾巴尖的绒毛。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太超过了。
她紧紧咬着下唇,眼眶都红了,又是羞又是急,偏偏身体因为初化形的虚弱和宿醉而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连挣脱都做不到,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令人心慌意乱的“检查”。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声音大得仿佛整个宫殿都能听见。
“灵力运转无碍,魔印也依旧被封印。”陆无辞得出了结论,松开了手。
那柔软的尾巴“嗖”地一下就被主人飞快地藏到了身后,紧紧蜷缩成一团,白白软软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连绒毛都微微炸开。
千灵把滚烫的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只露出红得滴血的耳尖,闷声闷气地控诉,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羞愤:“……你怎么能随便摸别人的尾巴……狐族的尾巴……不能随便碰的……” 她试图用言语筑起一道防线,抵挡这过于汹涌的陌生情潮和暴露感。
陆无辞看着她这副羞愤欲绝,连耳根都红透的模样,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柔和与一丝莫名的趣味。
他并未回答她这孩子气的,源于种族习性的指控,而是站起身,走到殿外,对守候的宫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几名低眉顺眼,训练有素的宫女捧着崭新的衣物和梳洗用具鱼贯而入。
她们显然已被提前告诫过,虽然眼中难掩惊异于这位“小主子”突然的人形以及那无法忽视的狐尾,但动作依旧恭敬谨慎,目不斜视。
“伺候她梳洗更衣。”陆无辞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到了外间,将内殿的空间留给了她们。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也需要处理因她化形而可能带来的后续问题。
听着内殿传来她有些笨拙,带着慌乱和新奇感的声音,此刻细声细气地与宫女交流着,他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奏折,目光却并未落在其上。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绒毛的独特触感,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混合了酒香与她身上独特清甜的气息。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昨夜那坛魔宫琼浆被打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然改变了。
他悉心守护的小狐狸,以一种他始料未及的方式,撞入了更复杂的世界。
而他自己,也需要重新审视,该如何安置这份突如其来的……惊鸿。
第69章 绝对自由 千灵在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协助……
千灵在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协助下, 完成了一次舒舒服服的沐浴更衣。
从前在仓山,她都是随便糊弄糊弄,用灵力清洁, 哪里泡过这么舒服的热水澡。
也没有香香的花瓣和漂亮的衣裙。
虽说这个过程略有磕绊, 那条不受控制的尾巴成了最大的麻烦, 不是勾住了繁复的衣带,就是打翻了盛满香露的玉碗, 引得小宫女们一阵低呼, 又慌忙噤声, 更加谨慎地伺候。
千灵自己也窘迫得不行,对着铜镜中那个身着浅粉色的衣裙, 墨发被简简单单挽起来的影像,怎么看都觉得怪异又羞耻。
主要那条大尾巴还露在外头呢。
当她磨磨蹭蹭, 几乎是被宫女半扶着走出内殿时,陆无辞正坐在外间的书案后批阅奏折。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周身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听到脚步声,他笔下一顿,却并未抬头,只是笔尖微顿。
千灵站在珠帘旁, 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这是她第一次穿得这般好看。
她偷偷抬眼望去, 只见他神情专注,侧脸线条流畅而淡漠,感觉与从前那个纵容他上蹿下跳的男子判若两人。
这种疏离感让她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紊乱起来, 一种莫名的委屈和失落悄悄蔓延。
他现在……是不是觉得她这个样子很麻烦, 很怪异?
可任千灵如何努力,竟是无论如何也变不回去。
或是魔印作祟,或是魔宫的酒作祟。
她攥紧了袖口, 那柔软的布料触感陌生。
她想像以前那样,跑过去蹭蹭他的腿,或者跳上御案窝在他手边,可现在以人类的身躯,显然要遵守人类的礼节,那些行径做起来很不方便,更别提做那些亲昵的举动了。
她只能像个真正的,初次面圣的陌生人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连呼吸都放轻了。
而陆无辞早已经注意到了珠帘后的小狐狸。
他放下朱笔,朝她招了招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过来。”
千灵愣了一下,有些迟疑,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过去。
距离他还有几步远时,她停下,不敢再靠近。
陆无辞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底微软。
他索性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却并无冷意。
他伸出手,如同以往无数次那般,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那墨发柔软顺滑,触感与狐毛不同,却莫名令人动心。
“低着头做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纵容,“抬起头。”
千灵依言抬头,琉璃般的眸子里水光潋滟,映照着他的身影。
“很好。”陆无辞端详着她,目光平静,仿佛她拖着一条大尾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甚至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却瞬间驱散了千灵心中大半的阴霾。
“真的吗?”她小声问,带着点不敢置信的惊喜,声音依旧细弱,却多了几分生气。
“何时骗过你?”他收回手,轻声道:“既然化了形,日后不必拘束。以前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千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试探性地,像以前还是小狐狸时那样,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他墨色龙袍的袖口一角,仰着头看他:“那……我还可以像以前那样?”
从捡到陆无辞的那一刻,到后来的漫长冒险之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羁绊。
但化形这件事,却迟迟未向陆无辞说过。
无非就是以狐狸的模样在陆无辞身边已经习惯了,是那样安心自在,时间长了,便没有了合适的时机。
若是无端端让陆无辞知道自己可以大变活人,不知为何总会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自然。”陆无辞垂眸看着那只拽着自己衣袖,纤细白皙的手,并未拂开,“在这里,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宫中规矩,你不必理会。无人敢拿任何东西约束你。”
这番话,说得平淡,却蕴含着极致的纵容。
他神力在身,又驱散祸国之魔,在这规矩森严的深宫,他有能力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无人再敢说什么。
这时,宫人布上早膳。
千灵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和那两根玉箸,眉头苦恼地皱了起来。
昔日成人,她也是用手抓着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