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月前游历至此,苏菱寒却是买下了一座宅邸开始了每日义诊。
他看着这位苏神医名声渐噪,在锦安城中日受敬慕。
陈观禹心中不解,但却未言分毫,只是乖顺地跟着她的举动行迹。
两月来,城中来找苏菱寒问诊的百姓众多,每一个无不是病魇缠身,身受磋磨。
早在他于大渊王朝作为乞丐四处流浪时便明白了,凡人不如修士寿命悠长,神通广大。
只小小病魇便能将一条生命夺去,何其渺小,又何其不公。
便是苏菱寒能诊出那些病症,但也并非尽皆都只靠药草便能痊愈。
作为修士,苏菱寒却并没有出手干预。
每每都只让他写下药方给予,有照药方服下自此痊愈无忧者,也有仅仅靠吃药舒缓续命继续等待死亡之人。
来找苏菱寒问诊者不乏病入膏肓之辈,形容枯槁,宛若风中残烛,不知何时便乘风西去,世间再无踪迹。
每当看到那些明明已经浑身死气、却依旧目露希冀地看向苏菱寒的百姓时,陈观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
那日在大渊王朝的临古城肮脏小巷中,自己是否又与他们是一样的目光?
明知自己命不久矣却仍心存希冀,想要继续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残喘。
若他那日没有遇到苏菱寒,没有被苏菱寒收为弟子,那他今日又身在何方?
又或许早就死在了那日。
他的一切过往都将被风雪掩埋,无人问津。
拿着食盒的手微紧,陈观禹走回了自己房中。
很快吃完饭,陈观禹如旧来到榻上盘膝静坐,开始冥想。
即便苏菱寒早已说过让他不必再感知浩然灵气,但他依旧每日有时间都会继续尝试一番。
但到底是凡间,灵气不如修真界充裕。
他这五个月冥想以来,别说是浩然灵气了,连五行灵气都感知甚少。
两个时辰后,陈观禹停止冥想,再次睁开眼。
心中不免烦躁,眉宇间尽是郁色。
他到底该怎么办?
真的要自此做一平庸凡人么?
她又为何要带他游历?
是想在凡间找个地方将他丢下么?
思及此,陈观禹眉头一蹙。
不,他不能回凡间。
他还有血仇未报,他必须要修炼。
深深吐了一口气,陈观禹努力静下心。
再次开始冥思,尝试感知浩然灵气。
......
房中,苏菱寒自修炼状态中退出,睁开眼,将手中的刹那芳华收起。
神念微动,扫过陈观禹所在房间。
嗯,又在冥想。
感知浩然灵气需要陈观禹心中初步容纳天下苍生,要有为天下苍生努力的觉悟。
只单凭他心中那点私仇,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感知得到的。
心中无苍生,他再如何冥想都是白费功夫。
而如今她带着陈观禹游历凡间已有五月时光,差不多已经在凡间游历了小半年。
目的便是想让他体会众生百态,察觉世间疾苦,从而产生哪怕只是一丝对天下苍生的思索。
不过目前为止,陈观禹好像除了偶有同情外,再无其他情感。
看来若想让陈观禹成功明悟,还是要从他自身切入。
从他自身引到天下苍生之上。
苏菱寒想到近日锦安城中的动静——
这不巧了,戏台子差不多也该搭好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凡人,修士 他要创造一个众生平等的世……
半月后。
这日,整座锦安城中井水翻腾汹涌,浓郁的灵气弥漫溢散。
大地在震动,地面无数裂隙迸裂开来,整座锦安城都在摇晃,房屋摇摇欲坠。
“娘,娘——呜呜呜呜呜......”
“幺儿——幺儿!”
“救命——谁来救救我?”
无数百姓因这一惊天变动惊慌失措,惊惧着,哭嚎着。
聚集于城中的各门派修士皆舒快地吸了吸那属于地脉灵髓的浓郁灵气,眼中不可抑制地闪过贪婪。
几乎同一时刻,锦安城中各客栈内飞出众多修士身影,数股灵力气波席卷四周,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屋顷刻间如堤般坍塌。
街道上,提着食盒的陈观禹狼狈地避开上空掉落的屋顶瓦片,身子险险跌倒于地上。
脚下的土地颤动不止,陈观禹勉强稳住身形,眉宇锁成一片,目光落于天空上肆无忌惮地释放灵力的一众修士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锦安城为何会......
昨日负责给他送一日三餐的酒楼小二在送来晚饭后告诉他,今日酒楼会举办厨师大赛,恐没有人手去城南宅院为他送餐,便让他自己来酒楼自行取餐。
陈观禹刚将自己的午餐取走,正走在回城南宅院的街道路上,谁料城中却是忽然惊变。
手中食盒有汤汁溢出,很明显里面已经翻洒一片,怕是吃不得了。
陈观禹将食盒放于地上没再去管。
目光环视四周。
一眼望去,尽皆坍塌掉落的房屋断梁碎瓦,大地随处可见沟壑裂隙,无数百姓惊慌逃命。
下意识地,陈观禹想到了那道身影——
师尊呢?
师尊知不知道今日城中为何惊变?
陈观禹踉跄着身子,如同其他四处逃命的百姓般,朝城南的方向而去。
“地脉灵髓我净云宗应占八成!”
“笑话,你净云宗算什么东西?地脉灵髓是我极天宗的!”
“极天宗好大的口气,太贪心当心撑坏了肚子。”
天上,伴随着众多宗门势力的针锋相对,数股灵力威压铺天盖地般朝四周溢散而出。
无数百姓被灵力威压镇住身体动弹不得,随着坍塌的房屋一同掩于地下。
“各位仙人,能否行行好,救救我锦安城中百姓?”
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声在不远处传来。
陈观禹看去,正是锦安城城主,一位已然六十多岁的白发老翁。
“全都滚开!今日,地脉灵髓归我金华宗!”
天上,金华宗的彭南率先甩出一道灵力攻击。
随着他的出手,仿佛一个信号般,所有修士尽皆打了起来。
无数灵力伴随着各方的交手在空中闪过,落空的攻击击于城中,瞬间碾成一片飞灰。
陈观禹看着那位白发城主跪叩着的脊背又塌了几分。
陈观禹抿了抿唇。
似不忍地移开了视线,下一秒目光一顿——
“娘亲——娘亲你在哪里?呜呜呜呜......”
不过四、五岁的幼童跌坐于地上,头顶,一根房梁摇摇欲坠。
本不该多管闲事的,但鬼使神差地,陈观禹仍是朝那幼童的方向跑去。
在房梁即将坠落前,抱着幼童来到一处还算安全的地方。
陈观禹将幼童放下。
下一秒,袖口被拽住。
幼童将一块饴糖递向他,“大哥哥,给你糖。你看到我娘亲了么......”
饴糖小小一块,有些化了。
陈观禹眸光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后。
没有去接那块糖,“......在这里不要动,你娘亲会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