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抗议声，很快被他不耐烦地打断。

　　“三倍工资，来不来？”

　　“我现在就到！”

　　……

　　郝宥钱，人如其名，他出生后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大，按理说是不缺钱的富二代，可从小由爷爷奶奶抚养，不知怎么养成了极度贪财的性格。

　　他爱钱，却取之有道，不愿继承家产，认为嗟来之食太没意思。

　　因为对怪谈有兴趣，走上了怪谈打假的赛道，也算是圈内小有名气的主播。

　　而干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对热点流量的敏感度……

　　路上耽误了几个小时，郝宥钱总算到了生命园路。

　　“欢迎各位来到直播间的老板们，想必老板都看之前的预告视频了吧？”

　　他举着自拍杆，一边直播一边气喘吁吁地走路。

　　「就是那个卖冰激凌的蹭怪谈热度的？对面还有脸跟主播打赌呢。」

　　「笑死，可能以为主播不敢来吧，这下可要全网曝光喽。」

　　「妈呀那预告看着可气人了，对面一点素质也没有。但既然敢打赌，不会临时搞个差不多的玩偶服让员工穿上吧？」

　　「……」

　　看着比以往热闹许多的弹幕，郝宥钱擦了擦汗，拒绝了助理想让他上车的意思，坚持徒步走去目的地。

　　和先前的怪谈视频相比，这次的预告流量翻了几番。

　　毕竟只有小众爱好者会关心流传的怪谈真假，但对于虚假宣传的无良商家，几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

　　他现在越是辛苦，观众就越是厌恶对面，只要大家情绪都被煽动起来，他还愁没有流量？

　　“老板们放心，赌约立下后我立刻动身来到A市，对方肯定没时间做这么精细的服装。更何况我专门查了，那怪物的模样不属于任何ip，市面上也没有流通，应该是原创建模。”

　　“这种想做成实体得定制，光是打样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郝宥钱从背包里掏了瓶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煮波拍一下附近的环境呢，这地方我看着眼熟。」

　　他顺从地举起自拍杆，绕着周围转了一圈。

　　“店的位置很偏，和我之前探险的怪谈地点差不多，没信号，得用卫星通信才能直播。”

　　「煮波你被耍了，这是荒郊野岭，压根没有人的，更别说什么冰激凌店了。」

　　“没事，耍我无所谓，如果敢耍直播间这么多老板，对面就算是摊上事了，无论在哪儿开店，都得给他搞黄喽。”

　　郝宥钱表面上大义凛然，其实在开启直播之前，他就让助理开车过去看了，那地确实有个冰激凌车。

　　「第一次来，这主播一直这么仗义吗？」

　　「冲你这句话，路费给你报销了。[送出跑车x1]」

　　“谢谢各位老板！老板们破费了！”

　　他朗声感谢着礼物，加快步伐往冰激凌车的方向走。

　　“……老板们看见了吗，冰激凌车外表很普通，和怪谈完全不搭边，这就是纯粹的诈骗啊！”

　　满头大汗的郝宥钱靠近冰激凌车，却没看见所谓的怪物员工，旁边只站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说谁诈骗呢？你就是网上那个没见识的终结者？”

　　其中更年轻的姑娘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说话的语气让他有几分熟悉。

　　“你们店的老板呢？害怕躲起来了？”

　　他没跟对方一般见识，而是将镜头对准冰激凌车，自顾自地抬高音调，“有的人啊，没胆子就别打赌，把两个担不了事的员工扔这儿，算什么本事？”

　　“……我就是老板。”

　　另一个姑娘开口说道，掏出手机，打开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郝宥钱狐疑地打量着对方，将信将疑地劝说：“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全网都在看着呢，你担不起责任的。”

　　看他不信，百祭也懒得多费口舌解释。

　　“是吗，监督你直播宣传三天还是做得到的。”

　　“年纪轻轻别说大话，人要有自知之明——”

　　嘴角勾起的轻蔑笑容，在他看到直播弹幕时凝固了。

　　「啊啊啊啊主播快看冰激凌车里面！！」

　　「救命不要再说了，人家是真的有，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别急别急，说不定只是投影呢！支持主播正义执行！」

　　郝宥钱僵硬地扭动脖子，看向镜头对准的地方，一个浑身雪白的怪物冲他挥了挥手，脸上扬起无辜的笑容，露出满嘴利齿。

　　大白天活见鬼了？！

　　头一次和怪物面对面，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仍在直播间里嘴硬：“现在全息投影技术很发达，别以为我不敢摸——”

　　这、这居然是真的！！

　　那黏糊糊的触感、时不时掉落的身体部位、掰开嘴巴摸到的锋利牙齿，无一不证明着对方真实存在于他眼前。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借口？”

　　百祭倚靠着冰激凌车看向他，强忍笑意的表情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看了看手上蠕动的白色粘液，精心设计的节目效果没了，但是——

　　这种怪物员工服是怎么做出来的？哪个厂家？对外售卖吗？这种独特的技术如何实现？他可以买一套吗？

　　努力压下内心的兴奋，郝宥钱偷偷拽过百祭，避开镜头轻声问：“你卖员工服吗？”

　　百祭：？

　　“在直播间不好讲对吧，等直播结束我们好好聊。”

　　在对方匪夷所思的视线中，他重新调整好状态，再次把镜头对准自己。

　　“熟悉我的老板们都知道，我向来不找借口。我承认这次打赌是我输了，在论坛上发的照片是真实的。”

　　“但是！员工服做的逼真，跟冰淇淋是否好吃可没有半毛钱关系，把心思都花在这种噱头上面，冰激凌的味道可就难说了。”

　　短短几句话，他就把观众的注意力转移到冰激凌本身。

　　“直播间的各位放心，既然我说过要买一百个冰激凌，这个诺言肯定是会兑现，但同时，我郝某人绝对不会说谎，不会欺骗直播间的观众，更不会昧着良心说好吃。”

　　“如果店主能接受这点，我会履行赌约内容，信守承诺，在这里直播宣传三天，说出对冰激凌味道的真实感想！”

　　「怪谈打假爆改美食测评？」

　　「别的不说，最起码主播很实诚啊，打赌输了就认，不赖账不狡辩，关注了。」

　　直播间的礼物依旧刷个没停，郝宥钱大手一挥：“给我来一百个甜筒。”

　　怪物员工没有行动，而是指了指窗台上放的牌子—「本店禁止浪费，每人每天限购一份。」

　　规矩还怪多的。

　　他一时语塞，拽过了旁边的助理，“那我和他俩人，先来两份吧。”

　　「只有我觉得这规矩挺好的嘛，主播买一百份能吃完？」

　　「他应该会分给别人吃吧。」

　　「楼上别忘了这荒郊野岭的，哪儿还有别人啊？这么热的天等走到市区应该全化了，这点没得黑，店主考虑挺周到的。」

　　「啥啊，不过就是摆样子罢了，真有人掏钱买一百份，他还能不卖啊？再说了，冰激凌好吃最重要，不好吃，搞这些花里胡哨屁用没有！」

　　眼看着弹幕开始帮店主说话，郝宥钱连忙出声：“老板们别急，一会儿我先尝尝甜筒味道如何，如果好吃，我免费请咱们直播间的朋友们吃。要是不好吃，一百个我一人承包，绝不浪费！”

　　两个冰激凌很快递到了他手上，卖相看起来实在是欠佳，红黑配色看着就让人没有食欲。

　　“呃…老板们也看见了，这种好东西不能让我一个人吃，助理也来分担一个吧。”

　　他刻意咬重了“好东西”的发音，明显是在阴阳怪气，拐着弯说甜筒难吃。

　　「别祸害助理了，万一助理吃中毒了怎么办？」

　　「就是，如果只有你中毒，助理还能把你送去医院，你们两个一起中毒了怎么办？」

　　面对奇葩的外观，直播间的观众瞬间统一战线，再没人替店主说话。

　　郝宥钱清了清嗓子，特意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硬着头皮咬了下去。

　　一口下去，惊为天人。

　　清爽的甜味在口腔里炸开，配合上冰凉的触感，一路走来的炎热似乎全部被消除。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直播，更想不起来表情管理，原本打算做出嫌弃的神情，也被他抛之脑后。

　　美味！顶级美味！

　　像饿死鬼投胎一样，他两三口将甜筒吃进肚子里，转头又想去吃助理的，可对方手上只剩下了些许脆皮的残渣。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冲到冰激凌车前——

　　“再来一个！”

　　怪物摇了摇头，重复先前的动作，指着台上限购的木牌。

　　“我可以出双倍，不，三倍的钱！”

　　郝宥钱态度坚决，但却莫名距离冰激凌车越来越远，全身上下充满干劲和热情。

　　「主播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干嘛呢？」

　　「笑死我了，刚进来，这是抽象直播间吗？」

　　弹幕在说什么？

　　抬头看向直播画面，他嘴里大喊着要买甜筒，双腿却在围着冰激凌车绕圈跑步，看起来很是滑稽。

　　「主播是突然想起来执行欠的惩罚了吗，拖延症晚期的临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