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从他刚刚抬剑斩杀的魔兽身后跃出,速度极快,黑色的利爪在空中闪烁着寒光,随后的攻击如此刻的暴雪一般在风中极速落下。
兰斯特蓝色的眸子陡然沉了下去,依旧抬剑御敌,每一次的动作都在那利爪伸向他的要害处的方向,简直就像是一堵不可攻破的墙。
那人收了手,吐出一句轻嗤,并不后退。
从他身后,赫然站出数十人,在四周的风雪中林立,脸部全都被厚实的黑布包裹住。
卡里发现了这边的状况,暗骂一声,便过来营救,为首那只魅并不扭头,只挥挥手,便过去了七人,剩余三人还有为首那人,依旧死死保持原地。
“兰、斯特……很好,你又有了点进步,能追得上你哥哥的水平了。”
他的声音嘶哑至极,兰斯特对此十分熟悉,随后来人轻笑一声。
“真是让人厌恶啊……所谓的,天才。”
他一只脚往后撤,这是进攻的姿势,他身后三人也在同一时间准备好了战斗。
“但是就止步于今天吧,兰斯特,团、长。”
几人的围攻中,那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兰斯特勉力支撑着,身上陆续出现新的伤口,直到他的腹部被一只黑色的利爪狠狠贯穿,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喷涌而出。
那头的卡里发出一声愤怒的震怒,他身后那些士兵也都纷纷发出惊恐的喊声,但他们被那些魅死死挡住,半点无法上前。
“长官!”
“长官!”
“……”
整个身子都依靠在那只贯穿他腹部的黑爪上,兰斯特的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睫毛无力地抬起,想要看清眼前魅的脸,嘴里的鲜血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动作。
“咳咳……”
他的瞳孔开始失焦,只能看到脚面的白雪。
感受到他的体温随着血液流淌,沾染上自己的黑爪,魅发出一声满意的轻笑。
“哼,对付你们这种人,我从来都……”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怒火滔天的大喊划破了这里弥漫起的悲伤。
来人双鬓沾染斑白,右眼上的伤疤赫然正在缓慢愈合,他手里的利爪正慢慢变大。
西蒙目眦欲裂,眼前的一切让他的身体开始不断发着抖。
“你们这些魅,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随后他的话音顿住,他认出那些黑色的厚实布料,是他们很久之前才会选用的战术,那时候他们雪狼岭和军队、城邦的关系没有现在这般好,只能尽量小心行事,以免偶尔入城办事时被认出抓住,才会遮掩自己的身份。
那么现在呢,那些黑色的布料遮掩的究竟还是那份小心翼翼维持的平和,还是他们昭然若揭的杀意?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一定不是雪狼岭的人!
他的喉头哽咽一瞬,双眼猛然抬起,瞪视前方,风雪吹起他半长的头发,此刻的他比最凶猛的魔兽还要让人感到胆战。
“你们,是、谁?”
那只为首的魅抬起一只手,压住身后蠢蠢欲动的几人,随后将贯穿的手收回,兰斯特的身体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像是一块尸体一般躺倒在地。
魅发出一声低哑的笑,道:
“走了……”
他们很快向着风雪深处走去,西蒙却无法追上,他仍能听到兰斯特的呼吸,他还活着,不能再耽误了。
第79章 塔楼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兰斯特的脸上痒痒的,他皱起眉还没睁开眼,便下意识拍了拍脸上,却在指缝间感受到流逝的草木。
猛然睁开眼,阳光刺眼,他躺在草地上,坐起身来,草摇曳着拍打着他的手臂。
远处是连绵的森林,将这里围成一片空地,空地草地的中央,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塔楼。
除此之外,四周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望无际的草。
兰斯特紧皱眉头。
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却隐隐传来一种怪异的宁静,仿佛这里有什么让人十分安心。
只是,他眉头并未因此而消解。
他起身,再次环绕四周,这里究竟是哪里?
那座塔楼……
收回视线,他转身向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森林。
森林的深处是无法窥探的浓黑,但他并不停止脚步。
他得出去。
无论如何,那座可疑的塔楼一定不是能够出去的地方。
找准一个看起来距离森林最近的方位,兰斯特大步向前走去,越走越快,不过多时,却越走越慢。
回过头,那座塔楼没有明显的距离上的变化,但他的身体却已经隐隐有了一点疲惫。
兰斯特紧皱着眉,遥遥凝望着远处的那座静谧无声伫立着的塔楼,它仿佛也在与自己对望,告诉他,回来吧、不要逞强。
但兰斯特扭过头,继续向森林走去。
不知走了有多久,直到他的双腿快要不是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凌乱——脚下的触感突然变了。
土地变得松软,像是一场大雨过后,森林里的泥土吸满了雨水般的丰厚。
在意识到雨水的痕迹的那一瞬间,空气中弥漫开来雨后的气息。
潮湿的森林里依旧寂静无声,只有与他一路作伴的风正在摇晃树林间的叶子,发出沙沙响声,告诉他他终于来到新的地点。
兰斯特的脚步顿住,他终于允许自己稍作停歇,走近一棵树,将发颤的手掌贴上感受着,如刚刚抚摸过的小草一般,清晰的纹理、结实的触感,没有一点的虚无。
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叶漏下光束,抬起手遮挡阳光的手边缘是清晰、暖融融的粉红。
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真实,但这里一定不会是真实的世界。
他默默计算着自己已经走过的路程,他已不停歇走了半天的时间,按照常理而言,他已经离开了这片看起来并不大的草场很远,但事实是,此刻他正站在草场的边缘。
兰斯特闭上眼,靠在一颗距离草场最近的一颗树下,坐在地上半合上眼睛,疲惫地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时,阳光依旧明媚,他又出现在了草场中心,只是这一次,距离那座塔楼格外的近。
他身上的疲惫感彻底消失,如同他刚刚进入这里躺在草地上那般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
塔楼……
这次他醒来的地方换了一个方向,于是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在塔楼的上端,有一扇巨大的窗户,此刻正打开着。
阳光洒进那个位居塔楼顶端的房间,有一道洁白的身影站在窗后,那是一道人影。
他们只对视上一息,那人便收回视线回到塔楼里,不见踪影。
这里的人,一定会知道什么!
兰斯特稍作歇息,终于来到塔楼之下,推开塔底的门,拾级而上。
沿路只有从转缝隙中透出的微光,依旧是让人无法察觉时间流逝的长度,那一级级台阶一直围绕着塔身不断蜿蜒上沿,仿佛没有尽头。
等到他的力气终于流逝殆尽,双腿无法再次抬起,眼前终于出现一扇同样的木质拱门。
它看起来十分轻巧,门在泄露出的风中微晃,下一刻,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打开。
光线大亮。
兰斯特抬手遮住自己双眼,等到一切都适应后,终于才有了点力气走上前去。
踏入门,首先迎接他的是一阵极其清甜的花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他从没有闻到过这样的花香。
王都赫利连卡还有一个代称——万花之都,每个季节,王都里各色鲜花络绎不绝被运送到王城之中,以供贵族们作为享乐消遣。
只是大公府上的鲜花从来种类稀少,只有最名贵的花才会出现在兰斯特的眼中。
那么这种花,究竟是太廉价,还是太稀有?
“岑白。”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兰斯特的思绪。
那道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光线的源头,窗户处,光线将他的轮廓一并模糊。
似乎是看出兰斯特对他单独一句话表示不解,他再次开口,声音十分清越,比兰斯特听到过的宫廷乐器发出的清越声响更加动听。
“这种花叫岑白。”
那人看起来十分年轻,一身白色长袍,如白雪般的头发覆盖大半身体,长长垂到他放松停靠在身侧的指尖。
他紧闭眼睛,走到那些在房间内摆满的鲜花处,随手摘下一朵,那花朵很快便像水一般消融在他的指尖。
兰斯特压抑着低呼,却又见那朵雪白的花在那人的指尖重新复原,悬停在他的手心,细小的光芒汇聚在那花朵与他的掌心,像是传输生命的细线。
他缓步走近,轻托起兰斯特的手掌,不知为何,兰斯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任凭自己的手掌向上,接住那朵还在旋转的岑白。
那朵花轻轻落在他的手心,再次像是水一般消融,但身体的疲惫却在它消融的瞬间也同时去除了。
他们此刻离得近了,兰斯特才发现,这个十分古怪的家伙极高,几乎比他高出一头。同时,他的手腕以及裸露出的脚踝处都有一圈木质圆环。
他的气息十分温和无害,甚至就如同这古怪、名叫岑白的花朵般,透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治愈,但兰斯特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世界,极有可能正是眼前人的产物,而这么古怪的花朵,他根本闻所未闻……
即使能感受到眼前这人有着十二分的危险,兰斯特还是问到:
“你是谁?”
面前的人没有回话,只是闭着眼睛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