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心底，像一座沉默的山，为她守住后方，却也清晰地划出了一道她必须独自前行的界限。

　　云昭远远回望，看懂了他眼中所有的未尽之言。

　　她说：“等我，我很快出来。”

　　谢途扯了扯嘴角，本想笑着让她别操心他们，但却失败了。

　　他嘶哑着嗓音回道：“嗯，我等你。”

　　无论多久，他都会等。

　　白金色的光芒在周身流转，云昭转身，没有回头，朝着双塔跑去。

　　白述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到时红眼睛会立马接管崩塌的域，她如果没有及时出来，外面的这些人会很危险。

　　但徽章只有一枚，听说入口还会检测基因。

　　只有她进去，也只能她进去。

　　不过在进去前，有些事情，必须告知老白一声。

　　“我有个好朋友，她叫白瑜，也是一名向导。”云昭边跑边道。

　　这里是他的域，无论她身处何地，老白都能感知到。

　　“白……瑜？”白述几乎完全透明的身影一顿，眼睛里带着微微悸动。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千斤重量。

　　云昭嗯了一声，成为光明向导后，她的体质倒没怎么改变，才跑一段路就有些气喘。

　　她快要抵达塔前，“她活泼，开朗，有自己的理想抱负，靠自己争取做了一名外派哨岗的向导，她一直以自己的祖先为傲，当做自己前进的目标。”

　　“还有，白家的现任当家人叫白墨，是基地特殊能力部的部长……沈基地长他像个老好人，平衡着基地各个部门的矛盾，对谁都笑眯眯的很好说话……”

　　“还有韩大刀的后人，韩部长我只见过他两三次，但他们都很好，将曙光基地打理得井井有条。”

　　云昭说：“前辈，你们用生命守护的火种，从未熄灭。”

　　白述听着她的描述怔了许久。

　　他仰起头，似透过崩塌的天空看见了百年后的景象。

　　训练场上奔跑的新生代，指挥部里忙碌的身影，还有那个有着他与她血脉、名叫白瑜的姑娘。

　　“谢谢你告知我这些。”白述突然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云昭已经跑到两座塔的中间，她仅看了一眼，选择了黑塔。

　　白塔有着净化之力，能平衡黑暗物质力量。

　　源头大概率是在黑塔里。

　　在即将进去之际，天空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细碎的光之碎片从裂缝中簌簌落下，宛如一场逆行的光雨，洗涤着这片即将彻底消散的天地。

　　云昭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穿过那些飘落的光之碎片，想要挽留什么，又像是要拂开这终结的帷幕，看得更真切些。

　　她知道，时间已经不多，转头最后看了眼白述。

　　“前辈，保重。”

　　没有轰轰烈烈的告别，只有一种悲伤却温暖的释然。

　　白述的身影在这光雨中愈发淡薄，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沉寂的双塔，又望向云昭，带着无尽的期许。

　　“保重。”

　　去终结这一切吧，为了所有逝去的，也为了所有活着的。

第655章 他们还活着

　　云昭没再回头。

　　站在黑塔巨大的入口前，塔身冰冷的黑曜石触手可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她从背包里拿出那枚六边形徽章，正琢磨着怎么打开入口。

　　【检测到生命体征，基因序列匹配：通过。】

　　【权限确认：云诀，SSS级黑暗向导。】

　　【风险评估：极高。】

　　【准入权限：授予。】

　　一连串的信息流从门上划过，大门瞬间开启。

　　云昭来不及多想，身影很快消失在外面。

　　在她进入后，大门瞬间闭合，黑塔入口恢复成死寂的暗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途直到瞧不见人影，才收回视线。

　　别人穷极一生都无法打开的门，到了她面前，却变得极其简单。

　　云诀当年将徽章和水晶扔在外面，也许存了给这颗星球的人留一条活路的心思，若有缘人能拿到徽章，或能想办法靠近源头。

　　可惜，不久后那地方被污染区覆盖，百年间都无人发现。

　　破碎的天空摇摇欲坠。

　　云昭进入黑塔后，白述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眼前。

　　最后时刻，他不想被打扰，只想安安静静地和自己的精神体说会话。

　　队伍中变得很沉默。

　　谢途低着头编辑信息。

　　江牧走到角落处理伤口，伏姲盘腿坐在地上补充体力。

　　夏明昂靠在赑屃脚边，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什么。

　　压抑的气氛，导致那五名刚恢复神志的哨兵，几次张嘴想问些什么又不敢发出声。

　　落下的碎片越来越多，这场光雨纷纷洒洒，犹如一场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所有人站起身，抬头朝着天空望去。

　　域崩塌了。

　　漆黑一片的眼帘蓦地见光，由血与火、执念与守护构筑的百年孤梦，正在眼前徐徐落下帷幕。

　　一同消散的，还有那只静静陪伴到最后、同样化作光点的北极狐。

　　百年的守望与执念，终于在得知血脉得以延续、意志得以传承的慰藉中，画上了句号。

　　但待在里面的众人却不见阳光。

　　只见外面黑暗物质弥漫，天空阴沉沉的，令人分不清，到底哪处才是污染区。

　　来不及伤感，甚至来不及震惊外面的情况。

　　谢途看向刚恢复神志五人，快速吩咐道：“立刻出去！”

　　五人回过神来，他们有许多问题想问，但眼下明显时机不对，赶紧听从吩咐跑起来。

　　跑了一截路，其中一人不经意回头，却发现谢队等人都站在原地没动。

　　“如果能出去，传话给基地，已找到……”

　　伏姲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话尚未说完，只见上空，铺天盖地的灰雾正迅速往双塔的方向移动。

　　“来不及了……”

　　谢途立刻拿起通讯仪，趁着微弱信号，将编辑好的信息发送出去。

　　几乎眨眼间，灰雾已来到跟前，将破碎掉的域重新覆盖。

　　周遭的景象瞬间发生诡异变化，刚刚恢复清明的空间再次被蒙上一层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灰暗滤镜。

　　“它来了！”伏姲喝道，加特林的枪口瞬间抬起。

　　无数藤蔓如触手般从地底下钻出，疯狂地蠕动、缠绕，瞬间布满了视野所及的每一寸土地和残垣断壁，散发出浓郁的血腥与腐朽气息。

　　秦征叔叔被护在最中心。

　　他似乎有了反应，浑浊的眼神望着这片骤变的天地，身体微微颤抖。

　　灰雾深处，巨大无比的眼睛轮廓缓缓浮现。

　　冰冷、疯狂、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

　　折回来的五名哨兵，立刻压下所有杂念，迅速组成防御阵型，武器在手，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太快了。

　　快到根本跑不出去。

　　那玩意儿就像一直在外守株待兔，随时准备夺回双塔。

　　谢途最后看了一眼被灰雾和藤蔓遮蔽的双塔方向，随即毅然转身，将背部留给队友，直面汹涌而来的恐怖。

　　摧毁源头，只能消灭掉那些污染区，红眼睛并不会消失。

　　无论敌人有多强大，他们都必须一战。

　　……

　　断断续续的信号，通过附近尚未完全损坏的哨岗站，终究将消息传回了基地指挥中心。

　　段部长一目十行地看完消息，立刻吩咐联通其他三个基地。

　　信号不太好，视频会议已无法连通，指挥中心以短信的形式将消息发送了出去。

　　“他们还活着，包括十四名增援部队后勤人员，云昭在几分钟前已经进入核心区域，尝试靠近源头……”

　　谢途的信息很简短，言简意赅地只言明几条重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