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站在那里，身形略显虚幻，面容却很清晰。
云昭抬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老白和白部长很像。
气质温和，眉眼间有种在末世少见的书卷气，那残破不堪的作战服，穿在他身上不显狼狈，反而像是一件披风，裹挟着百年的风霜。
他看向奔向他的少女虚影和北极狐，眼里满是温柔。
少女沈映的雀跃身影融入他怀中，带来一丝虚幻的暖意，却更反衬出他魂体的冰冷与虚无。
属于沈映的虚影如星光般消散。
他伸出半透明的手，指尖虚虚地拂过，似乎想要留住点什么……
第651章 动手吧
“很久很久以前，我告诉她，我不想成为向导，而是想当一名哨兵。”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虚无缥缈，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落在那段尘封的记忆上，嘴角牵起一个极其苦涩又温柔的弧度。
“她太笨了……”
当时只顾着嘲笑他。
完全听不出他语气里的试探。
那份隐藏的、想要变得强大到足以站在她身前的渴望。
像小太阳一样闯入他世界的女孩，那么耀眼，他想做的，从来不是在她身后提供支持，而是能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下所有风雨。
云昭沉默了许久，“你做到了，不是吗？”
不是以他曾经向往的、哨兵的方式。
没有魁梧的身躯，没有凌厉的攻势，却以一种更决绝、更惨烈、更漫长的手段。
他将自己的灵魂献祭，与精神体融合，将自己化作了这片污染域的“规则”，将这人类灾难的源头——双塔，牢牢地锁死在自己的地盘里。
百年孤寂，扭曲执念，与疯狂共舞……
一切的代价，都是为了站在了最前方，为她，也为所有后来者，挡下了那片毁灭性的风雨。
“是啊……”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好像，真的做到了。”
但他想守护的那人早已不在。
“在生命最后一刻，她只用寥寥几句道出了自己的一生。”
【活过，爱过，挣扎过，失败了，落下帷幕吧。】
【——沈映。】
“她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剩下的……”
男人的声音带着跨越百年的遗憾，轻轻回荡在破碎的空间里。
就像那句未尽之语。
剩下的……有他在。
黑雾中的北极狐来到他的身边，轻轻蹭了蹭他，男人俯首摸了摸它。
“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也知道你能进入双塔。”
他抬眸看向云昭，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道：“但直接放你们进去，只怕你这趟就要无功而返。”
云昭心下一沉，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下一刻。
老白抬起手，轻轻向身侧的虚空一按。
整片混沌空间骤然发生剧烈震动，原本就不稳定的虚无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荡起层层恐怖的涟漪。
紧接着，在云昭五人周围，五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黑红色光芒的旋涡凭空出现。
旋涡疯狂旋转，发出吞噬一切的嘶鸣，从中传出令人心悸的锁链拖曳声与沉重脚步声。
“嘭！嘭！嘭！嘭！嘭！”
五道高大、僵硬、周身缠绕着浓稠如墨的黑气的身影，如同被操纵的提线木偶，从旋涡中心一步踏出，重重落在虚空之上，将云昭等人围在中心。
谢途几人一眼认出，五人正是失踪的那五名哨兵。
“尽你们之能，打败我，否则，永远留在这。”
老白说完这句话，五名哨兵齐齐出动，朝着众人攻来。
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招一式透着狠厉，带着被污染后的疯狂与毁灭意志，毫不留情地攻向最近的人。
江牧侧身闪躲，将身法施展到极致，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
伏姲放下手中的武器，亦是只防守不攻击。
那五人明显还未完全被侵蚀，有救回来的可能，不能伤了他们性命。
不远处，夏明昂满地逃窜，生怕一个控制不好就重创甚至杀死对方，脸上满是压抑的怒火与挣扎，防守得异常憋屈。
压力最大的是谢途。
他以一敌二，身边还带着秦叔叔，火凤的烈焰也仅限于防御和干扰，不敢真正灼烧对方。
这种完全被动的防守对精神和体力的消耗巨大。
战场中央，云昭与老白隔空对峙。
外围是队友们与五名被控哨兵艰难周旋的轰鸣与兵器碰撞声，但在这两人之间，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云昭明白了他的用意。
如果直接放他们进去，对她的领域不起任何作用，所以老白担负起最后的责任，想逼退她精神领域中的最后一处白雾。
“真要这样吗？”云昭心绪起伏地抬头问他。
老白微微侧目，含笑点头，“胜利的道路上，总会伴随着牺牲，丁朗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而我，也想她了。”
云昭还是没动。
老白微微叹了口气，“你似乎想不起来怎么出去的了。”
“十三年前，是我放你出去的，你忘了吗？”
迷路的小女孩，傲慢不可一世。
她拥有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在所有域中畅通无阻。
老白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深邃得望不见底的眼眸里，沉淀着化不开的哀伤。
二十年前，当发现红眼睛起了变化，无数黑暗物质正在聚拢，压缩，寸寸避让之时。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他们苦苦寻找的光明向导，原来才刚破壳。
他等待了百年，终于等到她醒来，让外面的世界迎来了光明。
云诀的女儿。
来自地外文明，天生拥有强大力量的光明向导。
“你来找我问路，说要出去找你父亲，是我帮你开的门。”
说问路都算委婉。
小女孩命令的语气历历在目。
老白见到她后便明白，必须让她出去。
否则等她在污染区内成长起来，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感情，冷漠不近人情，说不定还会站在红眼睛的立场，冷眼旁观蓝星的殒灭。
“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男人在这一刻感到很欣慰，目光留恋地落在她肩膀上的徽章。
那里，有一只洁白的丹顶鹤。
“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去了曙光基地。”
云昭顺着他的视线，抬手摸到了肩膀上的徽章图案。
她也没想到，自己当年走出六号污染区，竟然不是意外。
“动手吧，你再不出手，那边可要出现伤亡了。”
老白随手在空中一点，磅礴的精神力再次朝着那五名被控制的哨兵而去。
五人身上的黑气大涨，攻击变得更加迅猛。
连夏明昂应付起来都变得有些吃力，逐渐朝着江牧和伏姲的方向靠拢。
人类，渺小如尘埃，却又倔强如野草。
最终还是被他等到了。
一个真正的“破局者”，不仅能够看穿这棋局，更能拥有足够的力量与智慧，去完成他们当年未能完成的事。
第652章 我就是你呀
云昭已经没有选择。
谢途他们或许还能撑一撑，但那五名A级哨兵，再次接收了大量黑暗物质，继续磨蹭下去，他们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云昭深吸了口气，微微抬起手，荧光凝练如实质的精神冲击，直刺老白的意识核心。
她试图强行突破他的防御，打断他对哨兵的控制。
老白面色不变，只是微微抬手，身前瞬间构筑起一道流淌着混沌色彩，由无数记忆碎片与执念凝结的精神屏障。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