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了花坛边缘，汇入古街的人流。

　　或者说，汇入了那由无数缓慢蠕动、形体诡异的“畸变种”所构成的、看似热闹的洪流之中。

　　刚一走进人群，云昭立刻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腐肉味。

　　那味道很淡，被街道上各种气味覆盖，离得近了才能闻到。

　　云昭屏住呼吸，被这些“东西”层层叠叠地包围，视野被畸变的形体填满，四周的压力不断增大，挤压着肺部。

　　稍微心理防线弱一点，只怕瞬间就会被这无孔不入的诡异压垮心智。

　　谢途将手里的伞横放在右侧，挡住任何试图靠近的怪物，护着她往前走。

　　两人如计划好的那样，沿着商铺行走，谢途手中的伞头被当作棍子，时不时将一些离得太近的畸变种戳远一点。

　　小青鸟才不想和怪物挤一堆，它和火凤飞在头顶帮忙探路。

　　云昭走在里侧，谢途外侧，但真实施过后，云昭发现自己还需要时刻注意从店铺走出来的“人”。

　　她打量着每一只相遇的畸变种。

　　仔细看去，迎面走来的“游客”模糊不清，或是五官的位置略有错位，肢体关节呈现出非人的扭动角度，全是陌生面孔……

　　人群缓慢地移动着，发出一种混合了模糊笑语和不明嘶嘶声的嘈杂音浪，构成了古镇喧闹的基底。

　　云昭失落片刻，打起精神动用了部分精神力，促使怪物离她远一点，这才腾出功夫排查起可疑的地方。

　　目前他们所知道的线索有两条。

　　——守门人可能是某一件藏品。

　　——它喜欢热闹。

　　古镇热闹的地方有很多处，火凤之前探查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是个卖糖画的小摊贩。

　　周围挤满了人，摊主“师傅”的手臂如同柔软的藤蔓，熟练地舀起滚烫的糖浆，在石板上勾勒出龙、凤或是扭曲不可名状的图案，递给等待的“顾客”。

　　云昭和谢途手持伞刚走近，糖画转盘上的图案再次晕染开，发生了变化。

　　【你们想杀我？】

　　几乎只持续了三秒，字体再次消失不见，转盘恢复十二生肖的图案。

　　云昭这次表现得淡定多了。

　　当没看见，认真观察起糖画摊位上的每一样物品。

　　谢途站在外侧，随时注意企图靠近的任何一只畸变种。

　　失去五感后，他看每一样东西的感觉都一样，但云昭有感应守门人的能力，只要距离足够近，她应该能分辨出守门人。

　　云昭用精神丝试探了摊位上的每一样物品，包括做糖画的老头子。

　　确认这里没有线索后，她冲着谢途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两人都没有讨论刚才出现的字迹。

　　在域中，无论做什么都瞒不了守门人，不清楚它这样做的目的，现在没任何讨论的必要。

　　混在怪物群中的两人根本走不快。

　　比起其他几人，他们的进展较为缓慢。

　　那头的伏姲已凭借其鬼魅般的身法，如履平地般掠过重重屋瓦，来到了第三处较为热闹的点。

　　楼下是一整条的小吃街。

　　也是附近人流量最大的一条街，从屋顶往下看，各色小吃摊烟雾缭绕、人气旺盛，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伏姲从屋顶翻到二楼，走到拐角下楼时，差点与一只正在上楼的畸变种迎面撞上。

　　她瞳孔骤然收缩，脚步后退两步，将加特林横在身前，避免直接接触。

　　失去超绝的感知能力后，如此近的距离都没有提前发现隐患，这让伏姲感到非常没有安全感。

　　她宁愿感官过载，也不愿当个‘瞎子’。

　　那只畸变种的衣摆从加特林的金属表面划过，像是没有看见她，两人错身而过，畸变种上了二楼，朝着靠窗的餐桌走去。

　　等伏姲再抬头，只看见一道背影。

　　那是一只男性畸变种，肩膀宽阔，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走路姿势十分僵硬，手里却拿着一串化掉的糖葫芦。

　　伏姲收回视线，正准备想走，脚步却突然顿住，猛地抬头再次向那只畸变种看去。

第640章 藏品守门人（四）

　　【打扰安宁者，终成展览品。】

　　当第三行字出现时，云昭和上次一样，当没看见，搜索起这家手工作坊的物品。

　　此时，整个店铺已经完全空了。

　　云昭使用精神力控制住所有畸变种，将它们全都‘请’了出去。

　　不过短短十几秒，原本被畸变种填满的、逼仄吵闹的店铺，彻底安静了下来。

　　谢途站在门边的门槛内侧，手中的油纸伞微微压低，注视着路过的畸变种面容。

　　这是一家名为“泥韵坊”的陶艺手工店。

　　店铺不大，四面的木架上，密密麻麻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陶器作品。

　　店铺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木质长桌，桌面上还散落着未清理的陶泥、转盘、刮刀、海绵等工具，甚至还有几个只做到一半、歪歪扭扭的坯子。

　　守门人的字，就出现在长桌上摆放的操作指南上。

　　云昭沿着木架，细致地感知这店内每一寸空间、每一件物品是否蕴藏着“守门人”的特殊气息。

　　【你们永远不可能找到我。】

　　墙上某幅字画的字体再次发生变化。

　　云昭面色都没变一下，终于开口：“才走了两处，你已经出现了三回，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没有收到回应，那行字很快再次消失。

　　云昭盯着那幅字画看了会儿，确认没有问题，继续沿着架子搜索，脑子却在疯狂运转。

　　为什么会说永远找不到它？

　　难道方向错了？不是什么藏品，而是某种热闹事物的本身？

　　或者，是打乱他们方向的障眼法？

　　陶艺店很快被搜了个底朝天，没有任何发现。

　　云昭却气定神闲，一点都不着急。

　　按照守门人出现的频率，喜欢热闹的家伙，终究会露出马脚。

　　果不其然。

　　当云昭与谢途艰难抵达人流量最为密集的古桥时，字迹再次出现在桥头最显眼的安全警示上。

　　【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四周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密密麻麻的畸变种几乎将古老的石桥填满，它们缓慢蠕动，发出无意义的嘈杂声响，构成了一幅诡异喧嚣的背景。

　　桥上完全没有下脚的空隙。

　　谢途环视一圈，抱着云昭跳上了桥下的观光木船。

　　船身微微一晃，荡开圈圈涟漪。

　　等两人站稳，云昭立刻抬头望向那块警示牌，声音清晰冷静，直接回应了那非人的邀约：“什么游戏？”

　　她目光紧盯着蓝底白字的警示牌，以为这次也会如之前般迅速消失，谁知上面的字体竟再次发生变化。

　　【如果你们能在六个小时内猜出我的真身，就算你们赢了。】

　　这是哪门子游戏？

　　谢途：“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赢了，我会主动现身，予你们一次终结我的机会。】

　　两人看不见守门人在哪里，但凭字体上的语气，也能感受到它的傲慢。

　　【输了……你们将永远留在这。】

　　木船在浑浊的河面上轻轻摇晃，荡开一圈圈涟漪，倒映着桥上那些扭曲蠕动的身影，破碎而怪诞。

　　云昭扣住了粗糙的木船边缘，目光从警示牌上移开，快速扫过石桥上密不透风的畸变种群，又落回谢途脸上。

　　谢途眼神沉静如水，在等她自己拿主意。

　　“你是队长。”

　　云昭果断答应：“好。”

　　在她出声答应之后，白色的字体消失不见，警示牌恢复成了原样。

　　更像无声的宣告，游戏已经开始。

　　它很自信，或者说，它笃定5S小队做不到。

　　自信源于两点：要么是完美的隐藏，要么是致命的陷阱。

　　云昭却感到一丝违和感。

　　藏品守门人三番五次的现身……似乎比他们还急，它在急个什么？

　　而且她的城堡就在隔壁，就算输了，这家伙也不一定留得住她。

　　难道它不知道这点？

　　云昭低垂着脑袋思考，模样看起来又像在发呆。

　　谢途微微侧身，抬起手腕在通讯仪上设置了个六小时的倒计时。

　　他目光投向河流上下游以及两岸鳞次栉比的古建筑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