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光海知道很多通道。

　　他一个人走没事，但现在，身后跟着这么多人，一踏入会立刻被守门人发现。

　　只怕路上不会太平。

　　云昭没接地图，她抿着嘴，“地图交给他们就好，叔叔认路，我和叔叔一起走不需要地图。“

　　贺光海反应过来，轻笑道：“昭昭想哪去了，叔叔只是想到你是队长，所以才将地图给你，怎么还耍小性子了。”

　　云昭将头扭到一边。

　　贺光海一看还真气上了，他在兜里摸半天，又摸出一颗糖。

　　草莓糖，包装很新。

　　“吃糖，吃了就不许耍脾气了，你现在是大姑娘，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别让人笑话……”

　　壮硕的胡子大汉，在云昭面前显得有些笨手笨脚。

　　他眼睛看向车旁的哨兵，生怕云昭作为队长，被哨兵们看轻了去。

　　“她没生气，贺叔挨着云昭坐后座，我们准备走了。”谢途伸手替她接过地图，从窗口递给最认真负责的伏姲。

　　云昭只是因为马上要离开，有些情绪不佳。

　　他两三句替贺光海解了围。

　　“嗯，我没生气，叔叔上车吧。”

　　云昭已经接过叔叔手里的糖，撕掉外层的糖纸吃下，然后拉着叔叔上车。

　　车门即将关上前，她突然回眸望向身后。

　　远处的地平线隐隐有日光泛起，给宁静的小镇洒上一层朦胧的光辉。

　　嘴里的甜腻和心头的苦涩交织。

　　再见，青山镇。

第608章 6号污染区（三十二）

　　装甲车刚驶出青山镇没多久，所有人便感觉到周围的黑暗物质有所上升。

　　云昭抬手撑起屏障。

　　哨兵们瞬间觉得空气舒畅了不少。

　　伏姲负责开车，她将地图重新递给云昭，“按照贺叔给的地图，一直往东开，就能抵达他当初捡到石头的地方。”

　　贺光海坐在后座，目光从两旁的武器架，又移到堆到顶的弹药箱上，闻言点头：“那地方……我恢复神智后再没靠近过，我只记得大致方向。”

　　伏姲的声音传来：“理解。”

　　谁也不想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贺光海自己都搞不懂怎么回事，以防万一，当然不会轻易再靠近。

　　云昭坐在驾驶座后面，她伸手接过地图。

　　图纸画得很详细，蜿蜒的路线很长很长，由此可见，红眼睛的地盘确实很大。

　　谢途挨着她，低声开口：“有没有印象？”

　　云昭摇头：“我想起来一些场景，但不记得路线。”

　　那时候的她太小了。

　　思想里根本没有污染区的概念。

　　开着辆玩具车横冲直撞，哪里可能会去记路。

　　“沿途没有参考路标，我们只能沿着大致方向往东边走。”伏姲道。

　　江牧坐在副驾，手撑着窗沿，“没事，只管往前开。”

　　“青山镇附近的域，保留着原始地貌，这段路不会有错。”贺光海忍不住说道。

　　伏姲点头。

　　车窗外，是一片死寂的荒原。

　　黄土。

　　无边无际的黄土。

　　没有路标，没有植被，甚至连废墟都没有。

　　江牧也不怕红眼睛听见，出声询问云昭，“它还注视着你？”

　　云昭仔细感受片刻，默默回答：“在的。”

　　只是没有最初那般强烈，像躲在阴暗的角落，继续观察着她。

　　即使她发怒，也无法将它逼出来。

　　“看样子它不想和你动手。”

　　伏姲这话说得古怪，“和你”而不是“我们”。

　　江牧赞成：“之前冒充夏明昂的怪物，目标是我，它把我们全部分开，估计想单独见你。”

　　言下之意。

　　等云昭落单了，红眼睛或许会主动出来。

　　“等等！”

　　夏明昂原本正对着观察窗欣赏风景，闻言扭过头出声打断，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什么叫冒充我的怪物？”

　　他怎么不知道？？？

　　江牧慢悠悠回头，“我们没告诉你？在帐篷区，有只怪物顶着你的样子，跑来跟我和云昭汇合。”

　　“……你怎么不早说！”

　　夏明昂脸上的表情凝固，语气里满是被冒犯的不爽，“是哪只不长眼的怪物？它能模仿出本少爷的十分之一？”

　　江牧：“别说十分之一，百分之百都有，连我都没分出来。”

　　夏明昂：“……操！”

　　云昭还在想伏姲的话，思绪一再被他们打断，干脆背过身去，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望向车外。

　　干裂的大地像一张被撕碎的皮，在烈日下曝晒出狰狞的裂痕。

　　车轮碾过时，卷起的不是尘土，而是一种粘稠的、近乎胶质的颗粒，黏在车窗上，缓慢地滑落，留下浑浊的痕迹。

　　远处偶尔闪过几株扭曲的藤蔓。

　　茎秆呈现出病态的紫黑色，表面布满瘤状凸起，像某种生物的血管般微微搏动。

　　更远的地方，地平线被一层灰黄色的雾霭笼罩，分不清是沙尘还是某种悬浮的污染物质。

　　说是原始地貌，却莫名多了几分诡异。

　　让人一眼分辨出，这是污染区。

　　云昭继续刚才的思绪。

　　她不是第一次感应到守门人。

　　此前的两个污染区，小云昭同样感知到了守门人的动向。

　　它们潜藏在每一寸空气中，用充满恶意的复眼，伺机寻找能够吞噬她的机会……仿佛她是什么唐僧肉。

　　但红眼睛却不是。

　　它除了窥探她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其他动作。

　　【你变了许多。】

　　【为什么要和低等人种在一起……】

　　低等人种？

　　云昭合理怀疑，她和红眼睛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

　　在它的眼里，人类如蝼蚁，是低级生物。

　　它和其他守门人不同。

　　不是因为没有恶意，而是它的恶意里藏着更深的执念，一种想要将她从人类身边拖拽回去的、扭曲的“在意”。

　　车子在废土中行驶了三个小时。

　　窗外的景象逐渐从荒芜的黄土，过渡到某种诡异的温带生态。

　　空气变得潮湿黏腻，带着腐烂的甜腥味。

　　远处的地平线上，扭曲的林木轮廓如畸形的巨人，枝干虬结，树皮上布满暗绿色的苔藓，像是溃烂的皮肤。

　　而最令人不适的，是那些避役藤。

　　沿途的藤蔓变得越来越多，像蛇一样在地表缓慢蠕动。

　　叶片随环境变换颜色，碾过干涸的河床时，呈现出枯黄；爬过腐殖质堆积的洼地时，又转为污浊的深褐，几乎与破碎的路面几乎融为一体。

　　“啧，这鬼东西越来越多了。”江牧关上了车窗。

　　云昭看向车后紧跟着的面包车，有点担心发生意外，“以防万一，车顶去个人吧。”

　　身后的面包车坐着七名哨兵。

　　另有两名在装甲车的车顶上看路。

　　云昭担心避役藤如果突然发动袭击，他们应付不过来。

　　“谁去？”夏明昂听到这话，不由回头看向车内。

　　伏姲在开车，江牧坐在副驾。

　　后座坐着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