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谢途问。

　　黑影摇了摇头，比出一个“六”。

　　谢途眸光闪了闪：“有六个守门人？”

　　黑影点头。

　　谢途抬头锁定他，“为什么要帮我们？你是畸变种？因为这块晶体还是什么原因，至今保留着自我意识？”

　　黑影沉默，手中的晶石被它立刻揣进兜里，周围再次变得一片漆黑。

　　“你认不认识云昭？”

　　话问出口，周围寂静无声。

　　黑暗物质浓郁，根本看不见它有没有反应。

　　谢途似乎心中已有了答案，缓缓道：“她觉醒了能力，成为稀有的S级向导，在一年前，带着镇上人去了曙光基地。”

　　“基地因为云昭，给镇上的每户人都分了房，还有两块地，他们现在都生活得很好。”

　　“但她八个叔叔们的死亡，成为她的心病，她痛恨自己没有早点觉醒能力，救下她最在乎的人……”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嗒"声——像是骨头碰撞的声响。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颤抖。

　　谢途却像是没听见，目光紧盯着黑暗中，继续道：“她加入曙光基地的作战部，在污染区执行着最危险的任务，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够进入六号污染区。”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它的声音裹着浓重的滞涩感，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谢途嘴角弯了弯弧度：“因为，我是她男朋友。”

　　黑暗里突然炸开一声短促的闷响，像是骨架猛地撞上了石壁。

　　前方再次传来微弱的光亮。

　　黑影拿出了晶石，正在认真打量谢途，比起刚才的好意，此刻似乎带上了挑剔的眼神。

　　谢途神色自若，做起了自我介绍，“谢途，26岁，S级哨兵，存款百万，家中父母早逝，没有兄弟姐妹，会做饭做家务。”

　　黑影见他熟络介绍的模样，又沉默地放下晶体。

　　“你能在污染区里四处走动，应该知道她现在在哪，不去见她，是不想要让她看见你现在的模样？”

　　谢途道：“其实她根本不在乎……”

　　说到这，谢途情绪有些外露，“她受黑暗物质刺激，极容易失控，这里有太多能影响到她的东西，你最好和我一起去见她。”

第598章 6号污染区（二十二）

　　贫瘠的土地上。

　　青绿色荧光铺天盖地地向四周涌动，瞬间将天空的云雾绞成漫天碎絮。

　　那些精神丝在碎云间窜动。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舔舐过整片污染区的边界。

　　众人被这一幕震在原地，看着精神洪流般的精神丝，从向导单薄的身躯不断往外溢。

　　她背对着众人，静静地站在小镇门前。

　　在她的上空，巨大的青鸾仰头发出鸣叫，直冲天空而去，誓要将那只诡异的红色眼睛揪出来。

　　周围，液态化的精神力，在空中凝结成无数尖锐的结晶。

　　晶体内似乎有画面，倒映着破碎的青山镇记忆。

　　“向导失控了……”待在车内的哨兵呢喃出声。

　　夏明昂回过神，随即打开车门跳下车。

　　“别过去。”江牧注意到车旁动静，回头道：“就在车上待着。”

　　夏明昂当然知晓让他留在车内的原因。

　　但外面都已经这样了，江牧居然还有心情在旁边看热闹。

　　他甩了甩头发，说道：“你去车上守着，本少爷过去让她清醒过来。“

　　待在外面不作为，还得他出马。

　　江牧看了他一眼，羡慕像他这样的单细胞动物，不用脑子就能活得好好的，“你觉得仅凭车上那点物资，要找出六个守门人，我们能坚持多久？”

　　夏明昂皱了皱，“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江牧懒懒道：“与其一个个找下去，不如让咱们的云队长试试。”

　　云昭的能力极限一直是个谜，就连零队的队员都不清楚她的真正实力。

　　没准她真能逼出守门人。

　　夏明昂自然明白这些，他指了指不远处，“她不会有事吧？”

　　“担心她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江牧扫过四处扩张的精神丝，语气波澜不惊：“向导真出现失控行为，有事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江牧话虽说得轻描淡写，却不由握紧手中的双刀，目光紧紧盯着云昭的背影。

　　在黑暗时代时期，其实也有过向导失控的案例。

　　向导拥有清理黑暗物质的能力，但若在污染区内，侵蚀速度大于清理速度，他们同样会非常危险。

　　最严重者甚至会出现精神领域崩溃。

　　在场的人中，只有江牧清楚云昭黑暗向导的身份。

　　黑暗向导失控会怎样，他不确定。

　　但云昭现在的状态，她周围的精神丝充满攻击性，强行打断的那人肯定会受到重创。

　　若心智全被她控制住，受伤是小，伤了其他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她黑暗的一面，出去后就算她是S级向导，也难逃信任间的分崩离析。

　　江牧打算再看看，实在不行再出手。

　　不远处。

　　青绿色的荧光美轮美奂，却透着一股股凌厉的气息飘荡在空中。

　　云昭站在小镇破败的土墙前，双手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意识深处那股要撕碎一切的冲动越来越清晰。

　　"云昭？"伏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不想回应。

　　回应意味着控制，而她现在已经不想再控制压抑自己了。

　　领域中白雾翻涌，正在迅速消散，露出更多的场景。

　　过往想要埋葬的记忆碎片，毫无秩序的四处飘荡，每一片都像锋利的玻璃，反射着刺目的光。

　　青绿色荧光突然凝滞在半空，像被冻住的泪滴。

　　云昭的视线穿透摇晃的记忆碎片，落在小镇那扇加固过无数次的大门前。

　　然后她听到了哭声。

　　那是一种被掐住喉咙般的呜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像被堵住了嘴。

　　是赵雁。

　　那天，六号污染区再一次扩散，逃命的过程叔叔们跑散了，八个人只回来五个。

　　贺二叔他们回来发现人不在，扭头又冲进黄沙中去找人。

　　后来，一个人都没回来……

　　小镇的人彻夜未眠，天刚亮便聚在了大门前。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会回来了。

　　哭声此起彼伏。

　　赵雁大着肚子，有人想扶她，手刚碰到她胳膊就被甩开。

　　她盯着镇外那条黄土路，眼睛红得像要渗血，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手里的平安绳滑落。

　　“去拿枪！我要去找大哥！”贺祥的吼声劈碎了死寂，毛都没长齐的少年血气方刚，红着眼眶就要冲出去。

　　有人拽住他：“祥子，别冲动！想想你母亲和妹妹！”

　　“镇长！快来人啊，镇长晕倒了！”

　　一岁多的秦小小被妈妈抱在怀里。

　　妈妈在哭，所有人都在哭。

　　她被眼前的一幕幕吓得也大哭起来，“爸爸！我要爸爸！”

　　云昭看着碎片里混乱的场景。

　　她看见曾经的自己呆愣愣的站在人群边缘，眼泪后知后觉的涌出。

　　十二岁的云昭趁混乱爬上了高墙，想偷偷爬出去找叔叔们。

　　她不信叔叔们死了。

　　“云昭！你在干什么！？”程东树发现了她，吓得赶紧拦住她。

　　身后。

　　空间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撕开道裂缝，伴随着凛冽的风灌进来，一条通道被打开。

　　谢途出现在这片黄土。

　　男人无视刀割般的疼痛，迎着精神风暴，一步一脚印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