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爬出战车透气，无意识散开的精神丝，在此刻捕捉到极其压抑的情绪。

　　——恐惧、不甘、绝望，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小云昭攀爬的动作顿住。

　　不明白畸变种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不远处。

　　年轻士兵低着头，双目通红，哽咽问道：“班长，我会变成怪物吗？”

　　“不会！”他的班长立在对面，拳头在身侧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

　　另外一人喃喃道：“我不想变成怪物，想回家看看，我爸他身体不好……”

　　可士兵们都是异地入伍，他的家在外省，回不去了。

　　其他人感同身受，低垂着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负责率领这支集团军的军官是一名中将。

　　姓任，他来到谢途跟前，将检测结果递过来，低声问道：“谢长官，这个真没办法治疗？”

　　谢途接过报告，视线扫过呆愣住的小云昭，回道：“没有。”

　　末世初期，没有向导。

　　任中将重重叹了口气，吩咐下去，“先隔离吧，让大家别害怕，说不定最后会没事的。”

　　“回军区驻地隔离，劳烦任中将整顿一下队伍，需即刻赶回安全区支援。”

　　他的话非常冷静，在其他人看来，冷静到有点不近人情。

　　但没人埋怨。

　　这个时候，正需要有人保持理智分析形势，来带领大家打完这场胜仗。

　　谢途查看起手写的检测报告。

　　出列的百名士兵，污染值几乎都在50%左右，是按照当初隔离区的标准执行。

　　其余人在30%以下。

　　谢途抬起手腕查看，通讯仪仍显示污染浓度90%，已经许久没有变化。

　　他和任中将商量好路线，重新返回步兵战车。

　　小云昭仍是那副呆愣的表情，这样的神情，在她傲慢执拗的脸上并不多见。

　　倒有些像她长大后的模样。

　　谢途伸手将她抱回车内，低声询问：“在想什么？”

　　“他们的情绪好复杂。”

　　小云昭扬起小脸，“是不是不想变成畸变种？”

　　谢途：“没人想。”

　　“可他们就是怪物。”

　　小云昭很讨厌畸变种，“浑身冒着脏东西，所过之处都会被损坏掉，有一次弄坏我的草坪，保姆机器人半天修不好，给我气坏了。”

　　谢途声音低沉：“你要记得，他们不是自愿成为怪物，所有畸变种都是受害者。”

　　小云昭闻言没出声，将头偏至一边。

　　目光有些游离，似乎在努力消化谢途的话。

　　赖延年坐在驾驶位，耳边听着‘父女俩’的谈话，默默当个透明人。

　　没多久。

　　士兵们集合完毕，部队驱车返回安全区。

　　*

　　安全区。

　　情况不容乐观。

　　市中心五个城区，占地面积是整座南京城的三分之一。

　　一天之内，这里聚集着九百多万的人口。

　　几乎所有大型建筑内部都有人。

　　人群过于密集。

　　时不时有人发生畸变，引发恐慌和骚乱，惊恐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城市里传播得很远很远。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那种惶恐的情绪飞快蔓延，民众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引起其他伤亡。

　　人们没有安全感，许多人不顾志愿者阻拦，从建筑内部跑了出来，宁愿在路边待着。

　　起码街上四处都是军人，有路可逃。

第458章 重临黑暗（二十一）

　　指挥部。

　　通道两侧临时焊接上铁栏。

　　来回忙碌的身影透着几分警惕，时刻注意身边人动静。

　　钟司令独自坐在办公室，对讲机传来书记的声音。

　　军区驻地与政府大楼，坐落在安全区一南一北，需要依靠中间人放置两个对讲机，才能实现交流。

　　几位领导人通过这样的方式，商讨如何安顿九百多万民众。

　　“必须尽快拿出新的安置方案，现在民众情绪本就不稳定，那些临时避难所，缺乏基本的生活设施，卫生条件极差，很容易引发疾病。”

　　“最重要的是维持秩序，刚刚接到报告，南区又有几处发生了畸变事件，导致大规模骚乱。”

　　“关键怎么安置？如果人群过于分散，军队就必须跟着分散。”

　　对讲机里的声音说道：“军队分散，意味着防御线拉长，如果发生大规模事件，军队无法短时间内集结，引发的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士兵们忙于奔走，人都累瘫了到时还怎么战斗？”

　　书记回道：“其实可以优先安置老人、孩子和妇女，其他人再逐步分流。”

　　“往哪里分流？”政委问。

　　钟司令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一张地图上，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安全区内的资源和人口分布。

　　他说道：“江宁区。”

　　江宁区被划分在安全区内，地广人稀，从东西南三面环抱南京主城。

　　但有个弊端，那边靠近缓冲区。

　　最初就不在安置范围内。

　　书记叹了口气，“缓冲区的民众正在疏散转移，听谢队长的人讲，暂不确定那边的危险性，但如果发生畸变，缓冲区的危险程度绝对远超隔离区。”

　　“我知道，军区已将第一集 团军，调至边缘地带防御。”钟司令已经拿到检测结果。

　　许多人的污染值不增反降，十分反常。

　　目前研究院的人已经赶了过去，确认是否出现抗体。

　　看看能否研究出治疗疫苗。

　　“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别无其他选择。”

　　钟司令缓缓开口：“那边有重兵把守，还有那些穿越者在，靠近主城区的几条街可以安置不少人。”

　　“发出通知，遵循自愿原则，民众不愿意过去绝不勉强。”

　　这时，办公室门敲响。

　　“进来。”

　　房门打开。

　　徐副官去世后，临时提拔上来的副官站在门口，敬礼道：“报告司令，隔离区的畸变种已全部歼灭，任中将和谢长官正率领部队返回。”

　　钟司令望着有些面生的面孔，不由感到恍惚。

　　他隔了好几秒才点头应道：“第12集 团军的指挥权已经交给谢队长，听从他安排吧。”

　　“是！”

　　*

　　谢途命坦克部队驻守在缓冲区与安全区之间的边缘地带，率步兵连进入安全区。

　　黑暗笼罩下的城市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压抑而危险。

　　车辆行驶到隔离点密集区域，街道两侧驻守着非常多的兵力。

　　仅仅几分钟时间，附近发生七八起暴乱。

　　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推搡、踩踏，崩溃着哭喊。

　　视线过于昏暗，怕误伤民众，人群密集区无法使用重武器。

　　士兵们拿着下发的渔网，举着手电筒小跑着冲向事发地点，用发射器将渔网射向畸变种。

　　这种网是特殊材质所制，不惧腐蚀性。

　　被网住的畸变种嘶吼着挣扎。

　　士兵神情麻木，熟练地从两个方向制衡住畸变种，将其拖出聚集地解决。

　　那娴熟程度，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