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柄在她指尖转了一圈,刀尖垂下,莲凪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她手里的终端屏幕突然跳出一个许久未见的对话框。
【已激活状态【色欲】】
什么?
舒凝妙另一只手顿了顿,还是快速点开了个人资料。
其余文字栏没有什么更新,但是异能栏之后不知什么时候解锁了新状态。
点进异能详情,亮起的那一行,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状态——【色欲】
【色欲】:可通过触碰任意部位,将自身任意一个状态“转移”给指定对象。
“转移”持续期间,对象将一直处于【臣服】状态。
(【臣服】:被使用者无法对主人产生敌意,无法拒绝主人的意志)
处于【臣服】状态下,被使用者不能对她做任何有威胁的事?
但如果被使用对象怀着对她好的想法伤害她,状态大概率产生不了什么效果。
这就是异能常有的弊端和漏洞。
她瞥了一眼,下面还有一行备注。
(备注:处在此状态下,被使用者会对使用者产生臣服感,视持续时间长短对心理造成不同影响,请谨慎使用。)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觉醒这个状态的!?
比起状态效果,舒凝妙现在更好奇的是状态产生的缘由。
她返回去翻看通知时间,发现游戏里发来【您的觉醒状态已发生变动】的通知,是在大约十分钟之前。
那时……她是不是说了一句,莲凪哭起来的样子还不错来着?
舒凝妙没有觉得离谱,反而沉思下来,她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讽刺,而是确实这么觉得。
绝对的力量之下,弱小有一种极富安全感的可爱。
舒凝妙实话实说,看他极力挣扎的狼狈模样,确实觉得比之前顺眼很多。
因为她比他强,就是这么简单的原理,人类本身就会为自己的强大而欣喜。
但如果换成维斯顿、是微生千衡,甚至任何一个她想收拾的人,她同样会觉得愉悦,这也算色欲吗?
不管怎样,她现在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一个可持续利用的选择。
这个选择,能让她了解更多普罗米修斯的秘密。
舒凝妙慢条斯理地收起了刀,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打算做一般,突然问他。
“你为什么加入普罗米修斯?”
脑内第六感的警报骤然解除,莲凪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安全了,平静回答她:“因为我是平邑人。”
这点舒凝妙已经查清楚,莲凪的父亲是庇涅一处潘多拉开采公司的员工,母亲是一所预科学校的老师,条件算得上不错。
舒凝妙调查了他的家庭,发现他的家庭极其普通,父亲是混血,但生活中根本就没有平邑的影子。
在这样家庭出生长大的莲凪,为什么会对平邑有执念?
他甚至都不算平邑人。
“我就是平邑人。”莲凪像是被她脸上的质疑惹怒了一般,缓缓张口:“和你们庇涅没有一点关系!”
“基因库里显示,你只有百分之十六的平邑血统。”舒凝妙平淡道。
莲凪吃力地抬起自己的身子,默不作声,半天才开口,只僵硬地丢出一句:“那不是我的。”
舒凝妙卡壳了一下,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你是偷渡来的。”
她抓住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线索,迅速理清——基因检测不是他的,那就是冒充别人的。
平邑人现在被禁止移民,他如果是平邑人,那就只能是通过不正规的方式来的。
“……”少年脸上露出些许不自然的表情。
被她说中了,莲凪真的是纯血的平邑本地人,是通过偷渡来的。
飞机无法出境,大概是用船从海面上偷渡,穿越其他国家的边境线,最后进入庇涅主都边缘的飞地——新地。
但基因库里确实有一份真实的检测,说明这个家庭里真的有一个和他一样大的男孩。
莲凪取代了这个身份。
她理清之后,迅速抛出新的疑问:“被你代替的那个人呢?”
“他……早就死了。”莲凪双手轻轻盖住脸,似是很不愿提起,但却又无法控制对她坦白实情:“病死的。”
第54章 他山攻错(3)
八岁那年,父母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他送离没有未来的家乡。
污染和奇怪的疾病让他们心里生出莫大的恐惧,在大多数人还沉陷在庇涅糖衣炮弹的话术里时,爸爸和妈妈带着他,用尽家里所有积蓄,只为了翻越国界。
他们一开始坐的是一艘淘汰的小船,上面搭着简易的篷布。
夜晚的时候,船在风浪中颠簸得很厉害,雨水和海水全都灌到他领子里。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时的冷。
莲凪很怕冷。
海上真的很冷,也很黑。
他后来在庇涅读到课本,插画里头大海平静,天空湛蓝,人们躺在沙滩上,小孩又闹又跳。
可他看到的大海根本就不是这样的——那日夜奔腾不息的海面就像噬人的巨兽,只会毫不留情地带走所有人的生命。
一视同仁的黑暗笼盖万物,大海的颠簸中谁倒在了夜里,也没有人会发现。
白天清晨的时候,几个水手把冰冷冷的尸体卷起来,推进海里。
妈妈抱着他的脑袋,用胳膊捂着他的眼睛,他听到妈妈模糊而压抑的哭声。
他脑袋冰凉凉的,迷茫地抱紧妈妈的身体,脑子里才蹦出来一个念头:爸爸呢?
他们说,爸爸在夜晚的浪潮里被人群挤压,撞在了船艏折了一半的桅杆上,撞破了脑袋。
风浪声那么大,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轻松把他痛苦的呻吟湮没。
第二天早上,他们把一动不动的男人翻过来,才发现这个总是满脸愁苦的小个子中年男人,已经断气很久。
他浑浑噩噩,感觉好像在做一场噩梦,脚步轻飘飘地,和妈妈爬上岸,两个人带着几天的廉价干粮,还要穿越将近几十里的无人区。
未经军区开发的地方,几乎全是悬崖峭壁。
像他们一样为了逃离平邑而铤而走险的还有很多人。
一路上走来,从二十多个人,再到十几个,最后又只剩下几个。
水喝完了,干粮吃完了,他们只能喝地上的脏水t,但很快,莲凪就发现肚子开始疼痛难忍,作为小孩子,他原本只是干瘦,短短两天,已经皮肤凹陷,脸色蜡黄到不成人形。
有经验的人知道他这是患了虫病,到处和其他人说:他死了,肚子里的虫就会爬出来,钻到别人身体里。
妈妈和他被抛下,食物被拿走了。
他的记忆从患病起就开始模糊,妈妈把他背在背上走了很久,可他模糊的视线里,妈妈的脸色为什么也那么蜡黄,那么枯瘦?
他再次睁开眼时,干净的墙壁、干净的病床,一对穿着得体的夫妻坐在他的病床前,其中的男人告诉他,他是爸爸的表亲,以后可以照顾他。
他问妈妈呢。
男人说女人带着他走到了新地,终于联系上他们,但还没到医疗所就去世了。
他的母亲能活到那一刻已经是奇迹,因为这么多天,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粮食。
饥饿的母亲带着昏迷的孩子,到庇涅时,已经和两具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新地没有什么正规医疗所,人们生病都去教堂喝圣水嚼草药,能活能死只看老天的心情。
有几个混混看不下去,借给了女人终端,让她给所谓的亲戚打电话。
这对夫妻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不久前因病去逝,还没有来得及销户。
莲凪对他们来说是个棘手的麻烦。
远到十万八千的亲戚过来投奔,还是个偷渡来的平邑人,就算留在平邑,以后也只能待在新地那种黑户遍地的地方。
女人死前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哀求地抓着他们的手。
本就痛失爱子,他们被女人死前凄惨的模样动容,决定给莲凪一个活下来的机会,让他代替了他们儿子的身份。
家里的设施一动未动,他像克隆人一般,毫无异议地接受了那个孩子的所有喜恶,任由新的父母把他当成替代品。
只有掀起窗帘一角的时候,看见窗外那透亮湛蓝的天空,看见那刺目金黄的阳光,他才想流下泪水。
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太阳。
平邑的天空上笼罩着大量污染后的尘霾。
厚厚的污染颗粒像一个罩子,看不见太阳的影子,却把热量留在了每一寸土地上。
种不了地、养不活牲畜,他们只能去捕捞那些变异的海鱼和觉得新奇的国家做贸易,无可奈何地消费着自己的苦难。
他的妈妈皮肤原来是很白皙的,可他最后的记忆里,却全是皮肉凹陷下去的枯瘦黄疸模样。
他想记住妈妈最漂亮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那可怕的一幕。
大气被破坏,平邑的紫外线格外强烈,爸爸在外做生意,每次回来都给妈妈买很多瓶防晒乳。
妈妈总是念叨:“要是真的太阳,我就不擦这些东西了,好好晒一场日光浴。”
原来太阳那么耀眼。
妈妈来到新地时,看到真正的太阳了吗?
养父养母从未在物质上亏待过他。
为了不让莲凪暴露,他们销毁了所有亲生孩子的照片和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