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者会支持反异能、反潘多拉组织本身就是一件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但听了阿尔西娅的话,舒凝妙脑海里已经有了明显的轮廓,顺着这个思路,甚至能搞清楚普罗米修斯是怎么出现在实战模拟系统之中的。
“这个异能者如果在戴上头盔入侵系统的同时拿着另一个设备,是不是还可以充当中介,连通两端的人?”
“应该可以。”阿尔西娅虚弱地对她笑了笑,舒凝妙发现她讲起这些事的时候,眼睛里格外有神采和力量,带t着些少年人的朝气,如同焕发生机的花蕾。
舒凝妙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好厉害。”
阿尔西娅顿了一下,突然绽开笑容:“比你说的维斯顿还要厉害吗?”
“我觉得你比他厉害多了。”舒凝妙眼睛都没眨一下地肯定,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他讲课只想让人睡觉,你如果当老师,绝对会比他受欢迎的。”
第39章 白衣送酒(2)
阿尔西娅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连带着咳嗽起来,身体迟缓地颤了颤。
舒凝妙扶住她的身体,看她头略微歪过来,脸上仍有笑意。
有这么开心吗?
阿尔西娅每次出声说话都十分消耗精力,身体看上去愈发孱弱,如同处在狂风中微弱的火苗,随时会被吹得东倒西歪。
舒凝妙试着用『光明』拍了拍阿尔西娅的肩膀,艾瑞吉的异能对于生病受伤的人有轻微的净化作用。
在柔和的能量下,她睫毛末端轻轻颤动,靠在舒凝妙身边睡着了。
女孩伏在床头,陷在软枕里,金色的发丝晃动着从脸庞掉下来。
舒凝妙给她拂到后面去,站起来倒掉花瓶里枯萎的花枝。
阿尔西娅说今天她哥哥也来看过她,连花瓶里凋零的花都不知道换,舒凝妙对这眼里没活的人感官不佳。
她把花瓶拿去盥洗室冲干净,又叫人买了新鲜的黄玫瑰送过来,重新插进花瓶里。
普罗米修斯在弦光学院里有一名异能可能是“神经连接”的内应。
学院里既然有普罗米修斯的人,她的死亡结局又发生在学校里,这个人会不会和她游戏里的死亡有关系?
正常人都会这么联想的吧。
她对普罗米修斯的怀疑程度又上升了几个等级。
那这个人是谁?
学校里有谁的异能是“神经连接”吗?
大家不会刻意去探听陌生人的异能,即便展示异能也留有余地,舒凝妙一时还真无法确定人选。
她甚至开始怀疑起微生千衡这个人。
在维斯顿那里走过明路,微生千衡所说的『宽恕』异能不应该有假,至少是真有压制周围异能者的能力。
可他表现出来,让身上脏污退却的能力又属于什么?总不能因为他有个“圣子”的名号,污渍就会因为神圣退避三舍吧?
舒凝妙知道这些教会的“圣子”远没有那么神乎其神。
虽然对信徒说着什么“转世”“神谕”,但其实就是挑一些资质不错,没有父母亲缘浅薄的孩子,选出其中最优秀的一个,资助他学习就任圣子这个位置。
比起种种玄乎的传说,舒凝妙觉得“圣子”更像一个竞争上岗的职位,微生千衡既然能竞争上,应当有什么过人之处。
把十几只虫子放在一起养,咬死其他虫子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按常理肯定不会是最弱小的那个。
可这人似乎连庇涅语都不会写,难不成是因为脸长得特别好看才得以成为绩优股?
隐瞒异能、行为反常。
而且——他明明和艾瑞吉毫无交集,好感度却是负七十,这点也足够奇怪。
她有心想试探微生千衡,可微生千衡身上连终端也没有,舒凝妙想找他也找不到。
很难想象,在现在这个社会还有人天天不带终端,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舒凝妙在医疗所里遇到的神职人员,用的终端甚至还是最新的款式。
他没有来上课,有正当理由,大概率在仰颂教会的教堂里。
但仰颂教会和别的教会恰恰相反,他们的主教堂设于新地,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
只要身为庇涅的合法公民,去新地程序倒是不麻烦,应间区和新地之间的关卡,主要用来禁止新地里犯过罪、没有身份号码的黑户进入主都城区。
但新地非常乱。
这种乱不仅仅指污秽腐臭的街道,那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因为无人管辖,环境非常糟糕。
面对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怀疑,舒凝妙还不至于一个人贸然跑去新地。
不过没关系,微生千衡既然入了学,就不可能突然消失,她迟早有办法验证他的异能。
不能心急,越是心急往往越容易被人看穿利用。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一出异能实践就急匆匆地开始打听普罗米修斯的消息。
在第二次异能实践之前,她还有时间,不差这两天。
这一番折腾下来,外面天色已经渐黑。
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景色,舒凝妙想起上次在高架桥发生的事情,特意叮嘱了一声司机绕开高架桥和潘多拉泉眼密集的路线走。
她很惜命,不想再被牵扯进什么危险的事情。
轿车平稳地行驶着,身后不断有楼宇远去,打开终端,屏幕上一时跳出很多未读消息。
时毓发过来的消息,松弛又随意,问她被打断前想说什。
真像他的风格,经过这场突发事故,舒凝妙自己都快忘了耶律器出事之前在跟时毓说话。
攥着终端回忆了半天,舒凝妙才打下一行字:我想说,我下个休息日要离校。
时毓发了一个笑脸过来,后面跟着问号,舒凝妙都能想象他脸上笑眯眯的表情,生出恶寒。
舒凝妙把之前想问的事情发给他,下个休息日是舒长延的生日。
她从舒长延那里得到了军用终端作为生日礼物。
能运行这个游戏的终端对她来说很重要。
舒长延已经在军区渡过了很多次生日,这次他生日好不容易在庇涅,舒凝妙想着也该送个更用心的礼物。
她有钱,昂贵的礼物不在话下,但她不知道舒长延真正想要什么。
舒长延从小就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你如果过生日,最想收到什么礼物?』
时毓回她:『我的生日前几天刚过完,你现在问未免有些迟了』
就是看他刚举办完宴会才问他的,他收了那么多礼物,总该些意见心得。
舒凝妙翻了翻白眼:『如果』
『如果你有这份给我送礼物的心意』
时毓发来的消息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阴阳怪气:『那也许已经是最大的礼物了』
她难道没有给时毓送礼物吗?
前几天的宴会,她可是送了时毓市面罕见的孤本乐谱——虽然是管家选的礼物,但是花的是她的钱,怎么不算是她的心意?
舒凝妙不再搭理他,把消息往下翻,是舒长延给她发的好几条碎碎念,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不过是些琐碎的叮嘱。
絮絮叨叨,牵挂着她的安全。
她没有告诉舒长延今天发生的事,只是让他好好工作,别太担心她。
舒长延给她发了一个哭哭的小狗表情。
舒凝妙有些出神,游戏结局里的她死了,舒长延会是什么反应?
舒父的那些操作没让她觉得惊讶,但不知道舒长延会不会为她伤心。
出于她对舒长延的了解,舒凝妙觉得,舒长延没那么冷酷,至少会给她体体面面地选个好地方躺着,没事送点贡品之类的。
千万别给她的坟头装成粉红色啊,舒凝妙一点儿也不相信他的审美。
她放下终端,沿途的风景愈发晦暗,她是说过避开大路走,但怎么也不至于走这样连路灯都没有的小路。
开车的司机是舒家的老人,知根知底,舒凝妙知道他的儿子正在上预科,老婆腿脚不便,他时常请假回去照顾。
车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放到最小声的广播也没了声音,狭小的车厢空间里一片寂静。
在凝固到停止的空气里,舒凝妙头一回注意到了车厢内的方向盘,是冰冷的金属质地,又隐隐约约想起来,好几年前司机说过,他手心容易出汗,方向盘包裹真皮不好打理,所以一直都是这样的金属方向盘。
驾驶座前的智能驾驶系统,停留在一个画面,但是很久没有更新过了,那么一直以来在辅助驾驶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舒凝妙从窗户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黑洞洞的,有些雾气,看不出来有没有人跟着。
她重新端正坐直,缓缓开口:“我正好想找你。”
没想到这人自己送上门了。
是她忽略了。
方向盘的金属既然能够通导生物电流,就有被『神经连接』控制的可能,只是她经验还是不够丰富,没有想到这一点。
庇涅所有的车都配备智能驾驶系统,连通着整个城市的交通网,因为是联网的,完全有可能通过其他设备入侵。
司机僵硬地往后转头,手指紧紧地抓着方向盘,脸色比车灯还要雪白,眼睛却没有任何神采。
他嘴巴张合了几下,声音不是从喉咙里发t出来的,是从车内的音响里发出来的,带着浓重的电流声。
“滋啦——你——滋啦——”
车内数个音响营造的立体音,此刻在寂静的车厢显得尤为恐怖。
舒凝妙将手放在车窗和车身交界的边缘,随时准备把门踢开跳下去。
这时候,她看见车后的不远处,浮现出几个摇曳的、如同鬼火般的绿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电流声渐渐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