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艾瑞吉给他比了个鼓劲的手势,跟上舒凝妙,和她并排,拉了拉她衣摆,将一枚东西塞进她手里。
舒凝妙低头,手心里躺着一枚银白色的十字圆柄吊坠。
“生命之符。”
艾瑞吉声音小小的:“……之前尤桉做的,还剩下一个,给你吧,你现在也是我们的同伴了。对了,这个也是异能道具。”
舒凝妙仰头拿起生命之符,从蜷起的指间看见上面隐隐流动的潘多拉:“是什么异能道具?”
“一般都是传送。”艾瑞吉和她一起看过去:“但这个我不确定,因为他做完没有分给其他人,可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舒凝妙望了会儿,心里莫名有些怅然,没再研究,反手握住将生命之符收起来。
另一头,阿伦站在原地站了许久,抬头坚定地平视她。
他声音果决:“我想好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答应你,哪怕没有人同意,我也愿意和你们试一试。”
第174章 太阿倒持(11)
阿伦带来了十几个自卫队的人,有男有女,都身处最有力气的年纪,帮着艾瑞吉将地下基地里的病人全部转移到了地上。
他们都是因为满腔热忱才进入自卫队,比艾瑞吉想象中好相处得多,年轻气盛,也没什么代沟,队长拍着胸脯夸口要和她们干一票大的。
为了防止惊扰到孩子,新的地点没有定在现成的孤儿院,众人当即就开始搭设简陋的收容所,并且开始呼吁更多人一起加入修建。
新地的人半信半疑,有人觉得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也有人默默地加入进去——毕竟现在的曼拉病患者越来越多,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
等到莲凪回到基地,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他睁大眼望着一群青黑制服的人活干得热火朝天,脸色渐渐变得和他们的制服颜色一样青。
在见到舒凝妙时,他的脸色又由青转白,和艾瑞吉如出一辙的见鬼神色。
梁姐去世后,一直都是他负责在外联络,艾瑞吉负责在基地里协调。
他说道:“整个新地基本上没有能连上信号的地方,我的异能也派不上用场,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信号被完全屏蔽的状态下,他毫无办法。
艾瑞吉快步走过来:“我们正好要和你说这件事。”
莲凪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甚至都不知道尤桉回来过,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只好先转移话题。
舒凝妙屈膝坐在一旁监工,支着一根废弃的钢棍摆弄,头也不抬:“墙打破自然就有信号了。”
莲凪温吞道:“太冒险了。”
他考虑的角度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因为这件事死了很多人,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没事。”舒凝妙浑不在意,她也从来没说过自己要做救世主,一直想做救世主的不是微生千衡吗?
她之前闯过一次封锁线,清楚应间和新地之间的哨卡装配的是普通子弹。
哪怕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有自t信应对。
但她还是要自卫队和普罗米修斯合作,促请新地所有人参与进来,因为她要改变的不是那一道关卡,她要改变整个新地。
目前最让她烦心的是信号被隔绝的状况。
她无从得知庇涅最新的动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被通缉。
不过,如果她真被通缉,哪怕新地的媒体设备也会被强制投送通缉令吧。
昭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他应该还没有完全掌权,所以没空来针对她。
舒凝妙指尖摩挲着代替武器的钢棍,冰冷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暂时冷静下来。
目光扫过周围的每一张脸——茫然、不甘、恐惧。
她走出热闹的新基地,新地笼罩在一种病态的昏暗里,淤积不散的浊气压在土地上空,稀薄的日光费力地穿透这层屏障,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像垂死者的瞳孔。
远方,封锁线上无人机的光柱缓缓扫视而过。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单调沉重的机械嗡鸣,掺杂着时断时续的咳嗽。
没有更多的动员,她挑起这件事,又一言不发,反倒是阿伦和艾瑞吉积极地劝说每一个人,但收效甚微。
除了几个年轻人,几乎没有新地人愿意冒险去冲破关卡。
夜幕如期降临,沉沉地笼罩着新地,蹲在楼房之间的阴影里,阿伦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其他人和他一样屏息凝神,不敢呼吸。
他吞咽着口水,试图缓解喉咙的干涩。
这种时候舒凝妙偏偏走在最后面,她不会是在诓他吧!
眼前就是被探照灯照得雪亮的封锁区,阿伦等了一阵,硬着头皮,第一个踏入了夜色。
距离好近……他已经能看清哨卡周围守卫走动的身影,听到他们偶尔通过风传来的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接近警戒区的第一时间,守卫就发现了异常,尖锐的警报声撕裂夜空,无人机的探照灯立刻锁定了他们的身影。
简陋的棚户后,那些藏在窗户、躲在端枪阴影里的人们沉默地注视着一切,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们,像一片沉默的森林。
呵斥与警告透过扩音器传来,冰冷而没有感情。
“站住!否则开枪了!”
和警告声同时出现的是带着灼热气流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的子弹呼啸着从冲过来的人群头顶、身边擦过,打在碎砖烂瓦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和烟尘。
阿伦匍匐着利用地形前进,心里有十万八千个后悔要说,他们也有自制的枪械,还是没能预料到和庇涅的差距会这么大。
这样充沛的武器后备,他们就算能躲过,也很难接近。
地上的武装守卫开始试探着接近他们,他抹掉脸上擦伤的血,哽道:“我们只是不想被困在这里。”
训练有素的守卫沉默地望着他们,看着眼前这些散发着奇怪味道,眼神却燃烧着疯狂火焰的暴民。
谁也没想到,气氛紧绷到极致。
“咚”的一声,面前的守卫直挺挺倒下。
钢棍往前扫过,舒凝妙和他对上眼神,挥手一击直接精准抡倒了对方的身体。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她的身影在稀薄的月光下格外清晰,手中掂量着临时找来的那根钢棍。
舒凝妙往前走了一步。
仅仅一步。
手中那根变形的钢棍被她随手掷进地面,她伸出手,指尖微颤。
没有口号,没有绚丽的光,一股无声无息,却沉重如整个天空坍塌般的压力,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
所有正在飞行的子弹——无论刚离开枪口,还是即将触及人体,全部如同被无形致密的空气挤压到了极点,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摩擦声。
这些承载着杀意的弹头,像是被无数双手强行扼住,扭转了方向,齐刷刷地调转了一百八十度,争先恐后地朝天空中汇聚。
然后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地砸向下方的空地。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连成一片,中心那块空地瞬间变得千疮百孔,子弹撞击出的混合烟尘弥漫开来,同时怔住了冲锋的人和守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
然而,这只是开始。
几乎在所有子弹同时坠地的同一瞬间。
更加剧烈、更加恐怖的爆炸声从隔离线内部接二连三地炸响,每一个枪口都在这一刻从内部猛然炸开。
武器的碎片四处飞溅,俨然有素的阵型顷刻间陷进混乱。
整个封锁线坠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舒凝妙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依旧挺拔地立在原地,站在那片子弹砸出的坑洼和连续炸膛的混乱之间,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此刻的沉默,比任何咆哮和口号都更具震慑力。
阿伦张大了嘴,眼里充满了近乎虔诚的震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拥有力量的,拥有这个世界最终的解释权。
他爬起来,用此生最大的力气喊出一句,用身体往前撞去:“别发呆!!”
其他人起初还有些笨拙畏惧,但在舒凝妙打开的场面下,血性被彻底激发出来,用着简陋的武器,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块,疯狂冲击着大门。
怒吼声、碰撞声、痛呼声交织在一起,汇成混乱的浪潮。
艾瑞吉带着第二支队伍,趁着其他人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从没人的地方突破高墙,护送莲凪控制隔离线的大门。
他们突破层层哨卡的控制中枢——那扇巨大的、象征着隔离的合金门面前。
那扇伫立了多年、将新地与应间区、与主都、与希望无情隔开的巨大合金门,发出一阵沉重而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向两侧滑开……
门,开了。
新地的人也愣住了,他们看着门后那片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象征着“正常”世界的土地,看着那条通往未知却也可能是生路的通道。
死寂只持续了一瞬。
随即,巨大的、几乎要掀翻夜空的呐喊从边边角角的人群中爆发出来!
如同第一块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一个个藏匿的身影涌出来,人群如同洪流,汹涌地冲过洞开的大门。有人一边跑一边痛哭流涕,更多的人只是拼命地向前奔跑,仿佛要将身后所有的苦难和绝望都甩掉。
庇涅的守卫开始溃退,没有武器,面对数量远超预期且士气暴涨的人群,他们已经无力阻挡。
起初,隔离带之外的人只是站在相对整洁的街道上,带着惊愕迟疑地望着他们,下意识后退。
渐渐地,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蔓延。
一张张因为用力而扭曲的脸清晰可见,不乏熟悉的病容,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渴望,那眼神太过熟悉,就像每天早上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渴望活下去。
其中一个带着灰败面色的人,猛地扔掉了手里用来自卫的棒球棍,第一个冲了上去,将手抵在粗糙的墙面上,用尽力气往外推。
这动作就像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无数双手,粗糙的、纤细的、沾满油污的、带着伤痕的,共同抵在斑驳的墙面上。汗水混合着血水,从手臂上滑落,渗进墙体的缝隙。
浑浊的晨光如同稀释的鎏金,泼洒在墙面上,照亮了其上斑驳的污迹、深刻的划痕,也照亮了墙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