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使者牺牲、异能者被挟制,没有节制的战争开始反噬,自潘多拉引发的矛盾开始,这个星球也在走向不可逆的结局。”他站在她面前,冷淡的声音如同一条冰冷的蛇:“作为星球意志‘弦’的代言人,你没有选择。”
“你是故意叛逃的。”
她沉默许久,忽然说道。
“放任庇涅信用垮台,星球大乱,等着这一刻……就为了逼我不得不帮你倒流时间。”阿尔西娅一颤,突然明白了什么,只觉得有股冷意从指尖一直蹿进心里:“你真是个疯子。”
“那个时候,他说得没错。”
舒长延没有否认,眼睫微垂,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爱的人必然要与他所爱的人分担命运,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性命来成全她的新生,所以,你利用我做什么都无所谓,我只要她的人生能够……重来。”
“我来分担她的命运,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他用冰冷的手指一根根锁住舒凝妙的手,掌心相贴:“就用我的血肉,给她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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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有双更
第115章 质伛影曲(2)
房间里沉寂许久,阿尔西娅伸出手,推动桌面上的盒子,上面绘制着色彩亮眼的图案,写着四个花体大字。
《秘密之爱》
她从盒子里取出一张眼熟的芯片,轻声开口:“他们的监视太紧,我白天几乎无法单独动作,用这个改装将就吧。”
舒凝妙的视线定在那盒子上,几乎无法离开。
她在市面上没有找到这款游戏,竟然是因为它两年后才发售。
……这芯片不可能是一瞬间蹦出来的,所以阿尔西娅应该早就有所打算。
“如你所说,我,并不是为了朋友而答应你无理的要求。”阿尔西娅别过脸,不想看他:“这个世界有一位受世界意志宠爱的人,这个人生来对弦就有特殊的感应,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主人公’——但人是不可控的,它被潘多拉滋养,玩弄时间,已经完全往不可控的方向扭曲,滥用这强大的力量拨弄这世界走向毁灭,世界的意志希望有人能与它抗衡。”
舒凝妙想起阿契尼那矛盾的谎言,一切忽然变得清晰了。
“主角”通常只有一个,这个人既不是她,也不是艾瑞吉,是无端出现在她意识里影子的主人。
这人创造出了阿契尼,间接谋杀了她,本该从这里就已经结束的,如今因为她的死而复生,又和这人纠缠在了一起。
“弦告诉我,作为曾经存在于北方极地的奠石,你是特殊的存在。”阿尔西娅顿了顿:“我知道一个时间点,这个时间点里,我的哥哥手中有一块即将失窃的绛宫石,如果定位到这个时间点,就能让她的身体吸收这块绛宫石,窃取它的人不敢大张旗鼓,它的消失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舒凝妙下意识地触碰自己胸口,原来那块导致维斯顿被问罪降职,莫名其妙消失的03号绛宫石,一开始就在她的身体里!?
“改变时间的弦、蕴含大量潘多拉的绛宫石、即将变成过去的你,构成这世界最重要的三样东西和不会怯懦到在弦流中迷失的她。”
阿尔西娅举起芯片:“重新构造出一个世界的概念,再以此为基础创造一个能够掌控弦、掌控时间,与其抗衡的存在。”
她探下身子,将芯片塞到少女手里,又一根一根将手指紧紧合上。
“这枚芯片承载着一段弦流。”阿尔西娅低声叮嘱:“一定要放在她身上,才能限制她、保护她。重头来过,她的力量需要引导——我能听到弦的声音,请求弦的协助,与之相对的,那个人也能控制弦,反过来牵制我,为了防止他篡改内容,我已经尽量将引导的芯片做的基础到无法产生歧义。”
“只有这一次机会。”
阿尔西娅抬头,目光又止不住地落在她身上:“面对时间惯犯,错过这一次,就再也不可能了。”
“其实已经不能再说了,但是……”阿尔西娅的声音轻而细:“我也很想她。”
她顿了顿,嘴唇无声张合:“快走。”
舒长延没有丝毫犹豫,将舒凝妙拦腰抱起,穿窗而出,无声消失在雨帘中。
几分钟过后,走廊里才骤然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各种警报声顿起,灯火通明,雨水混着疗养院门口的泥,将一切糊得十分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于是他们在疗养院周围搜查一番,又大失所望地收队而归了。
寥寥几颗星星悄无声息洒落在天空上,再没有别的亮光。
这样偏僻的荒郊,能遮雨的地方居然只有一座破败的钟楼,舒长延揽着她坐在钟楼下,看着朦胧黑暗中勾出丝线的雨。
那雨渐渐停了,又夹杂着几不可见的细碎雪粒飘下来,消融在泥水里,浑浊地融化。
舒凝妙感觉背后冷飕飕的,只能努力地把意识翻个面,不愿去看舒长延此刻的表情。
无论他是什么样的神情,她都不想知道,仿佛眼睛酸得看不清似的,太奇怪了。
手又湿又冷的,舒长延还要抓着她,怎么也不放手。
周围安静了半天,她听见刺啦一声,转头却只看见他黑色半长发扎起的后脑勺。
舒长延背过身又转回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烟花棒,他伸手点上火,静淡眉眼靠过来,唇角微微翘起,在她面前挥了挥。
漆黑的环境里骤然开出一朵金红色的电呲花,星火从这璀璨的花里流泻而下,比天空中散落的星屑更明亮,醒目到刺痛她的双眼。
舒长延用火花末端留下的痕t迹,给她画了只张着嘴叽叽喳喳的小鸟,又开始画叠在一起有点像粪便的椭圆形,和一根根燃烧的蜡烛,她看不懂,他在给鸟喂什么啊。
隔着烟花,舒凝妙隐约看见他唇形的变化,她脑子全是嗡嗡作响的耳鸣声,和旋转着噼里啪啦的火花声,什么都听不见。
丝丝缕缕的烟随着火药的气息很快从空中消散,盘桓在她鼻尖,有股温暖又潮湿的味道。
舒凝妙也记不得这转瞬即逝的暖意,只记得雪夹着雨落下时刺骨的冷,和他落在耳畔轻飘飘的声音。
她微微皱眉,紧接着皱起鼻子,几乎是痛恨地望着整个夜空,对于整个大地都耿耿于怀——为什么这个季节还会下雪啊!
火花的灰烬随着风飘到他手上,舒长延沉默地看着她。
安静下来的片刻注视里,舒凝妙有很多个瞬间,想问他决定带着她从庇涅离开那一瞬间在想什么。
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两年里,他无数次像这样注视着她不会睁开的双眼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舒长延一句话也没有,渐渐闭上眼,倾身靠在她肩窝,脸贴着她头发,紧紧地抓着她手,他身上的温度好像被这场不合时宜的雪一点点带走,仿佛和她一样冰冷,这样冰冷的手指一根根钻进她的指缝,密不透风地贴在一起,还嫌不够似的,颤抖索求着更多的触碰。
“我好像没那么想成为过去。”他抬起点头,浅淡薄唇轻轻落在她脸上:“也不想成为你的回忆。”
舒长延说着,将她手中的芯片取出来看了一眼,又轻轻塞回去,将她手指捏紧,就在重新握紧的那一刻。
她的内心无端生出一种强烈的被剥离的感觉。
他是真的要送死。
舒凝妙张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睁睁地看着舒长延抬手挡住她的眼睛,冰凉的泪珠落在她衣衫上,瞬间穿透布料。
“我离开家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在任何地方死去的准备,为什么到现在还心有不甘。”他额头抵在隔开俩人的掌心上,更长些的碎发刺痒地扫过她眼下的肌肤。
舒长延低哽喑哑的声音,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细碎的雪粒随着呼吸融化:“那时我觉得无论怎样死去都无所谓,为什么现在却后悔了,无论怎么重新来过,唯独现在的我无法再见到你,无论谁都可以说我想你,唯独这一句我不甘心。舒凝妙,我不想你,我想见你。”
为什么这个时候喊她的名字!
舒凝妙咬紧牙关,艰难地想要抬手。
那一瞬间,电光石火般,有什么东西从她胸口涨破——冰冷的洞口自内而外贯穿她的同时,居然给予她设身处地的实感。
雪落在手背上融化的一瞬间,穿透布料的眼泪,冰冷被放大了无数倍。
在那一瞬间,她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弦的用法,在回忆中终于夺回了自己的身体。
她猛然睁开双眼,紧紧抓住舒长延的手腕。
血汩汩地顺着俩人交握的地方流下来。
舒长延下意识想避开。
舒凝妙死死拽着他,俩人一起摔倒在雪地上,雪屑和泥点重重飞溅,她丝毫未觉似的,松手又抓住他领子,她尽力若无其事地开口:“……不是不想死吗!”
他脸上满是洇湿的暗红色的血,渗入雪中,晕开一圈触目惊心的红。
舒长延伸手撑在地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露出个可以称为柔和又苦恼的微笑:“幻觉吗。”
她想争辩些什么,望着他笑意如初的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舒长延稍显冷感的俊美面容,随着血肉的剥落在一块一块腐朽,露出狰狞的眼眶,透蓝色的眼眸前所未有地贴近着她,像一颗死亡的恒星,穿过漫长的光年,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怅惘传至她眼中:“害怕哥哥了吗。”
她无声摇头,他还是俯下身,勉力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黏稠而冰冷的血液从她脸上滑过,几乎要干涸在她脸上,形成道疮痂。
她往左偏过头,他就捂左边;朝右偏过头,他就捂右边。
舒长延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别忘了今天,下雪了。”
她几不可闻地回应:“嗯。”
“别忘了雪。”他的声音有种恍若不真实的抽离感:“别忘了我。”
“记住我,别忘了我。”舒长延的气息因焦虑而有着断断续续的震颤,苍白的声音却仍保持着平静:“……别忘了我。”
她想要伸手,被他手死死按了回去,那只手连血肉的残渣都在随着时间一起消亡,感受到跳动裸露的血脉,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舒凝妙清晰地感觉到抓着她的那只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泪珠从他眼眦眼角流下来,浸湿落下的那缕头发,混在血浆里,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眼泪,黏在她脸上。
“不要忘记我。”
舒长延额头缓缓垂下,无力地抵在她肩膀上:“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舒凝妙大脑一阵空白。
“生日快乐。”
他彻底松开手,沙哑的声音带着笑意:“礼物,晚点送你。”
寂静的房间里,装饰用的摆钟在外发出滴答声,秒针和分针按部就班地转完一圈,在某个点互相掠过,发出轻细的嚓嚓声。
秒针推着时间往前走,意味着日历上有一天已经被翻过去。
她二十岁的生日。
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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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舒凝妙从沙发上弹起来:“猜错了。”
“?”维斯顿:“什么猜错了。”
“蛋糕。”她声音平静:“他画的是蛋糕。”
维斯顿收回眼神:“你还是吃发霉的樱桃吧。”